薛勝景笑道:“如此甚好,霍姑娘如今正在雍都,胡大人說不定有機會和她見面呢。”
胡小天聽到這個消息,當真是又驚又喜,自從康都一別,他就和霍小如斷了聯繫,原本兩人曾經定下一年之約,邀請霍小如前往青雲遊歷,誰曾想他去青雲之後會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現在相逢,不知是不是已經物似人非?
此時鐵錚走了進來,薛勝景道:“如何?有沒有找到柳先生?”
鐵錚道:“柳先生突發急病,剛剛差人過來報訊,他來不了了。”
薛勝景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喃喃自語道:“怎地會如此不巧?他病得重不重?”
鐵錚道:“據說發病很急很重。”
薛勝景大手伸了出去,又撓了撓褲襠,身爲一個王爺,當着客人的面總是作出這種情不自禁的舉動實在是有些不雅。
胡小天一旁望着,心中暗忖,這位燕王是不是下三路出了什麼毛病?不然何故要見神農社的柳先生?
鐵錚道:“王爺不必心急,其實咱們雍都也不止柳長生一位醫生,他身體不便,咱們另選名醫就是。”
薛勝景道:“不是說他昨個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突然發病了?鐵錚,你讓人去查查,看看這柳老頭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說完之後,轉向胡小天又變成了一臉的笑意:“胡大人快快請坐。”既然柳長生確定不來,他們也就沒必要等着了。
胡小天和薛勝景一起坐下,留意觀察他坐下的姿勢,明顯有些不自然,心中對薛勝景的身體狀況大概有了一個初步的估量,肯定是這貨的下半身某處出了毛病。
薛勝景是個笑面虎。始終表現得非常客氣,酒過三巡,他終於按捺不住,咧着嘴笑道:“胡大人此來雍都所爲何事?”
胡小天心中有些奇怪,大康和大雍聯姻的事情在大康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大事,可是來到大雍之後。發現這裡和國內完全不同,甚至在消息最爲靈通的雍都,聯姻之事都沒有興起任何的波瀾,薛勝景身爲大雍燕王,自己又表明了遣婚史的身份,即便是沒說陪同安平公主前來完婚,薛勝景這位皇族也不應該一無所知,此事必然蹊蹺,要麼李沉舟等人刻意隱瞞了安平公主已經抵達雍都的事實。要麼就是薛勝景在故意裝傻。事實上胡小天已經對薛勝景這個貌似忠厚,憨態可掬的胖子產生了警惕心,自己本想用楊令奇的山水畫當成敲門磚,再透露還有楊令奇其他的作品吊起他的胃口。可真正見到薛勝景的這些收藏之後,方纔明白,即便是楊令奇的書畫如何優秀,在燕王如此豐富的藏品之中也只能是滄海一粟。
胡小天進而推測出燕王薛勝景在門外表現出的驚豔十有八九都是僞裝,可他又對自己表現出如此的禮遇。按理說自己的身份還沒到讓他如此高看的地步。胡小天越想越是不對。
胡小天笑道:“王爺,我剛剛說過了。我是大康派來的遣婚史。”
薛勝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呵呵笑道:“你看本王這記性,你剛剛的確說過了,遣婚史?不知爲了什麼事情?”
胡小天現在幾乎能夠斷定薛勝景就是在裝傻,他也不點破,微笑道:“王爺有沒有聽說過大康安平公主和貴國七皇子之間的婚事?”
薛勝景道:“此事本王倒是不清楚。本王自年前出門遊歷,一直到五天前方纔回來,連我皇兄都沒有來得及去見,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老七和安平公主的婚事,如此說來。我倒是要準備一份大禮呢。”他端起金樽和胡小天碰了碰杯道:“胡大人這一路想必也是非常辛苦吧?”
胡小天笑道:“辛苦談不上,最重要得是能夠護送公主平安抵達這裡。”
薛勝景道:“胡大人來找我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情?”
胡小天道:“沒有其他的事情,就是爲了完成朋友的囑託。”
薛勝景讚道:“胡大人一諾千金,真乃信人也!”
兩人推杯換盞,說話也是極盡客氣。可是從頭到尾胡小天也沒說實話,因爲他看出這位燕王薛勝景是位極不實在的人物,和這種人交朋友絕沒有那麼容易,不過胡小天此來的目的主要是從薛勝景這位大雍皇族的嘴裡探探口風,現在看到他如此做派,已經斷定大雍方面對此次聯姻遠沒有大康重視,大康指望通過一場聯姻就能兩國長久交好熄停戰事的想法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胡小天不免有些後悔,早知薛勝景是如此滑頭的人物,自己也就沒必要將楊令奇的那幅畫白白送給他,倒不是心疼那幅畫,而是覺得薛勝景絕非傳說中的那個當世孟嘗,這種人不好相處。胡小天從來都不是一個輕易打退堂鼓的人物,雖然看出薛勝景這塊骨頭難啃,卻非但沒有氣餒,反而激起了心中的鬥志。
使團抵達雍都之後之所以沒有得到應得的禮遇,大雍方面的刻意冷落固然是一個原因,而根本上還是因爲大康國力的緣故,國富而民強,自古以來都是這個道理。
雖然大雍的歷史無法和大康相提並論,立國不過百年,可是這百餘年來大雍始終在默默發展,至今在國力方面已經毫無疑問地超出大康,此消彼長,日薄西山的大康又怎能獲得他國的尊重?想讓別人對你另眼相看,就得讓人充分認識到你的實力,國家如此,個人也是如此。想讓別人敬你,一是讓他怕你,二是讓他有求於你,三是用你的人格魅力去感化對方。胡小天自問沒有那麼大的人格魅力,也沒有讓燕王害怕的地方,所以只能想辦法讓對方有求於自己。
利用楊令奇的山水畫顯然達不到目的,胡小天目光撇到薛勝景忍不住又開始抓褲襠,想起剛纔他和鐵錚的對話,故作關切道:“王爺是不是有些身體不舒服?”
薛勝景的手還未及從褲襠上移開,呵呵笑道:“沒什麼,本王身體好得很。”
胡小天道:“其實小天之所以能夠得到皇上看重,委以重任,是因爲小天略通醫術,曾經兩次救皇上於危難之中。”
薛勝景從一開始就有些奇怪,此子年紀輕輕因何能夠得到大康皇帝龍燁霖的信任,將送親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胡小天的這番話恰恰解釋了這個疑惑。不過在這個謙虛爲美德的傳統社會,像胡小天這種公然顯擺自己本事的人物並不多見,薛勝景自然也不會完全相信,他笑道:“想不到胡大人還是一位醫國高手,佩服!佩服!”
胡小天道:“也算不上什麼高手,只是比多數的太醫都要強一些。”
薛勝景都爲這小子感到不好意思了,說你胖,你丫就喘,比多數太醫強一些?看你模樣連毛都未紮起,怎麼敢厚顏無恥地說這種話。
胡小天說完這句話也不再繼續逗留,起身告辭,薛勝景也不留他。
胡小天道:“王爺留步!”
薛勝景本來也沒有起來的意思,聽他這麼說,更有了穩坐釣魚臺的理由,微笑道:“胡大人走好,鐵錚,幫我送送胡大人。”話剛一說完,又覺得褲襠內一陣奇癢,又伸手去抓撓。
胡小天隨同鐵錚出了王府,鐵錚在大門前停步,抱拳辭行道:“胡大人慢走,恕不遠送了。”王府的一個總管也是傲氣十足。
胡小天並沒有生氣,牽着小灰,笑眯眯拱了拱手,不等他走遠,燕王府的兩扇大門就在他身後關閉。
展鵬的身影從前方的那片櫻花林中步出,迎向胡小天道:“大人,怎樣?順利嗎?”
胡小天笑道:“咱先離開這裡再說。”
佛笑樓內,燕王薛勝景已經讓人將胡小天送給他的那幅山水畫掛在牆上,坐在畫前鑑賞了好一會兒,輕聲嘆道:“倒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好畫!”
一位瘦小的藍衫儒士悄然出現在他的身後,薛勝景雖然沒有回頭,卻似乎已經清楚看到了他的到來:“馬先生以爲如何?”這名儒士正是薛勝景的首席幕僚馬青雲。
馬青雲恭維道:“論到在書畫方面的鑑賞能力,天下間又有誰能夠比得上王爺您吶。”
薛勝景眯起一雙小眼睛:“大康使團昨日方纔抵達雍都,今日遣婚史就來登門見我,還送給我一幅傳世之作,馬先生怎麼看?”
馬青雲道:“這胡小天必有所求。”
薛勝景哈哈笑了起來:“這小子倒是個人物,這麼年輕居然如此沉得住氣,從頭到尾都沒有吐露出他的真正目的。”
馬青雲道:“大康使團昨日抵達雍都之時發生了一些不快,李沉舟安排他們從側門入,安平公主不肯,堅持步行從大門而入。如今使團被安排在起宸宮暫住,根據我們掌握的消息,目前皇室方面還沒有半點反應,想必是大康使團方面有些着急了,感覺遭到冷遇,所以急於遭到一位皇室成員向皇上稟明此事,問清楚皇上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