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蒂小姐竟也很焦慮，自從阿斯達城邦被屠城之後她就蒼老了許多，此時卻有點回光返照的樣子，精神十足卻愁眉苦臉。
我飛上甲板，其餘人也發現了我。士兵們都很恐懼我，看來知道我是龍。
卡爾這愣頭青松了口氣，朝我彎腰行禮：“見過伊瑟拉。”
我擺擺手，只看蔓蒂小姐。
蔓蒂滿臉皺紋，示意我入船艙。我跟她進去，卡爾也走了進來，其餘人則在外面等待。
一入內，卡爾就按捺不住道：“伊瑟拉大人，我海月國北方要塞已經撐不下去了，頂多再撐半個月，古德將軍身負重傷，無力指揮戰役。若五座要塞都被攻破，海月國必將陷入戰亂之中。”
古德將軍我見過，他是南海的統帥，當日還頂撞了我。
我皺皺眉，沉聲道：“你跟我說有什麼用？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卡爾一急，臉立刻憋紅了：“伊瑟拉大人，您帶領矮人族逃離北仟國，已經跟北仟國結仇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是朋友啊。”
這套理論太稚嫩了，卡爾還是年輕啊。我搖搖頭：“我知道，我和北仟國是敵人，但他們奈何不了我啊，我幹嘛還要出現在他們面前。”
卡爾無言以對，我揮揮手：“你先出去吧。”
他看了一眼蔓蒂，灰溜溜出去了。蔓蒂一直打量着我，柔聲道：“你傷勢很重，而且不是普通傷，難道是龍族內鬥嗎？”
蔓蒂實在太厲害了，我十分敬重她，但蒼梧淵是秘密，我並不會說。
我只是說跟打了一架而已，不礙事兒。
她也不多問，轉口道：“你完成了一個創舉，矮人族翻越落基山脈迴歸故土，引發了大陸的震動，戰爭也被你延遲了近半年，不過北仟國兵力實在強悍，他們又穩住了。”
蔓蒂小姐很是憂心，當初她就憂心忡忡，此時更是憂慮，語氣中彷彿籠罩着一抹死氣。
我無法對她狠心起來，嘆息道：“蔓蒂小姐，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她徑直點頭：“嗯。北仟國百萬騎兵勢不可擋，其國民也向往戰爭，每日都有新兵南下。海月國國民卻懼怕戰爭，國內一片恐慌，無心作戰。精靈族雖然答應出兵相助，但卻行動遲緩，大軍集結在海靈河按兵不動，先遣部隊也不過是無戰力的弱勢獸人，怕是精靈族另有所謀。”
我一驚，也陷入了沉思。
蔓蒂又道：“大陸強者相互牽制，暫時無法插手戰爭，教廷又中立，不肯派遣聖殿騎士。紫荊帝國明哲保身，甚至接道給北仟國。而今海月國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隨時可能滅國。”
她說得很平和，但我感覺她內心很痛苦，我彷彿又見到了當日在阿斯達城邦哭泣的老婆婆。
我遲疑片刻道：“我傷勢很嚴重，起碼要半年纔會好，現在是沒辦法阻止戰爭的。”
若我傷勢好了，以龍族身份插手大陸戰爭，可能還會起一點作用，可如今連褐袍法師都不如，誰會怕我啊。況且北仟帝國已經跟我鬧翻，他們不會給龍族面子的。
蔓蒂又嗯了一聲：“我知道，這是人族的事，需要人族自己解決。我的想法是讓紫荊國出兵，而你作爲海月國特使前去遊說。”
啊？
這個簡直異想天開啊，紫荊國都借道給北仟國了，怎麼可能出兵，而且我一個龍族當海月國特使算什麼？
我苦笑起來：“蔓蒂小姐，這個太扯了吧，不可能讓紫荊國出兵的。”
蔓蒂卻很嚴肅，正色道：“我這麼想是有依據的，紫荊國跟龍族頗有淵源，最後一位龍騎士妮娜小姐就是紫荊國先祖，紫荊國以紅龍作爲圖騰，是最崇拜龍族的國家。而且狐人把持政權，狐人是獸族，獸族也極其敬畏龍族，不管怎麼說，紫荊國都會對你恭敬有加。你若說服紫荊國出兵，北仟國極可能不戰自退，大陸戰爭便可停止，人族共享魔法文明，必將重新振興。”
就算這樣也很奇葩啊，我一個龍族作爲海月國特使去遊說紫荊國，真的很怪，我根本沒有去遊說的理由。
我沉默不語，心裡並不願答應。蔓蒂小姐看我良久，深深一嘆：“看來人族唯有自生自滅了。”
她說完低頭抹淚，不再多說一句。
我很是爲難，我經歷了很多事情了，罪惡之城、西部雪域、薩克大峽谷、落基山脈這些地方的事幾乎都跟我有關，經歷得越多就對人族越是平淡，萬族都是平等的，人族要自相殘殺，我爲何要浪費精力在他們身上呢？
船艙裡陷入了死寂，蔓蒂小姐彷彿蒼老了十歲，再也提不起精神來了。
卡爾這時候忍不住探頭進來偷看，一看這情況就急了，失望道：“伊瑟拉大人，您不肯幫我們嗎？”
我踱了兩步，心裡始終糾結，該不該趟這渾水呢？
思考間，卡爾撲通一聲跪下：“伊瑟拉大人，我願付出任何代價，請您一定要幫我們，否則海月國兩億國民”
他都沒說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嚇我一跳。
蔓蒂在抹淚，則卡爾也跟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我心思一動，他說任何代價？
我立刻拿定了主意，平靜道：“好，告訴你們的貴族，將鮫人統統送回大海，我就當你們的特使。希望貴國掌權人強硬一點，不要害怕貴族造反，失去貴族總好過滅國。”
這件事我一直在考慮，根據我的推測，赫拉大陸起碼有十萬鮫人，但大多數都被海月國貴族圈養蹂躪，幾乎每一個貴族都褻玩鮫人，那是他們的玩具。
尋常時候，要他們釋放鮫人完全不可能，貴族把持着海月國的經濟命脈和大權，連軍隊的掌權人都是貴族，國家也不敢對他們用強。
唯有這種時候，生死存亡的時候纔可能逼他們就範。
聽完我的條件，卡爾就愣住了，臉上滿是愁雲。蔓蒂小姐不說話，她眸子中是很深切的悲傷。
終於，卡爾拳頭握緊，嘶啞道：“好，給我一點時間，我將斬殺不聽話的貴族，送鮫人歸海！”
這個條件的艱難程度我心裡清楚，卡爾必定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不知道他會如何做呢？
“我與你們先去海月國等待，我要親眼見證鮫人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