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寒江道,“所以你就放手一博打算想着除了景故淵來個釜底抽薪?那不用說了,在山上時是你安排了殺手來殺他吧,第一次投壺時也是你在酒裡放了毒吧。”
蘇婉容很是錯愕,景馳拓卻是一無所有便什麼都不懼怕的淡漠隨意道,“你們若是嫌我如今還不夠落魄,儘管到父皇面前給我再多安幾條莫須有的罪名,最多也就是一死有何懼。”
伊寒江斜眼狐疑的盯着他的神色,“你可是咬牙切齒,話語中都是恨意。”
景馳拓大笑,看着景故淵的沉默,怨毒道,“想他死的何止我,此生他註定享受不到手足親情真是報應。看來即便日後我不在,也還會有人爲我報仇雪恨。這樣一想,我心中頓時暢快多了。”
伊寒江道,“他享受不到你就能享受到了,一樣的可憐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她是一語道破這宮中看盡衰敗繁盛知曉許多事身不由己還要一意孤行往死衚衕裡鑽放不開的寂寞之人太多了,不管是女人還是孩子,君王的愛可以給予他們依靠卻並不牢固。
不然景故淵的腿也不會被毒瘸了,一到弱冠便從宮中搬出來。
明知道皇帝對故淵的母妃一往情深愛屋及烏自然會多疼寵他們兩人的孩子,不得寵的嬪妃誕下的孩兒受冷落是自然的,明明知道,還要去期盼那一丁點在關心完國家大事接着纔會分割出的微薄父愛,該說是作繭自縛吧,自己讓自己過得不快活。
反正她也不是那種心軟會爲別人想的人,不會因爲他份位被褫奪覺得可憐就口下留情,惡毒的話開口就吐了出來,“父親不疼愛就不疼愛吧有什麼大不了的,外頭一堆沒爹沒孃的孤兒。也不見過得黯淡無光反倒日子是是五彩斑斕,這也能讓你記恨多年,真是愚蠢。”
景馳拓道,“你就一點不在乎他們的過去,婉容不嫁給故淵並不是她不願而是情非得已,如此說來當初也算是相愛的一對呢。”
蘇婉容臉色蒼白,咬着下脣,被丈夫如此說破像是不忠貞一般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舉步就想離開。
伊寒江拉住她,底氣十足。“你是個母親,孩子面前怎麼能這樣沒用。他若是說的實話,喜歡人又不是罪過你光明正大怕什麼。且是他對不起你。你走了倒像是你對不起他反倒他是苦主了。你若是覺得他說的不對,儘管一巴掌打過去,反正他也不是皇子了不過是個平民。”
景故淵只淡然道,“大哥到底是要用話語來刺傷我和婉容,還是要刺傷你自己呢。你們夫妻多年。當真沒有感情麼,當真只是要從我手裡一而再的奪走東西所以纔會對一個人好麼?婉容難產那日,儘管你嘴上說只要孩子,其實心裡並不如嘴上那樣堅定吧。”
景馳拓再也不能維持風度了,本只想着即便是落敗也要堂堂正正的走出去毫不失禮,他是皇帝的嫡子。即便以後不再是皇子也不會改變他是天子驕子的事實。“你終於是撕破你溫文的面具露出真面目了麼,你當真以爲自己本事連我心事都能摸清麼。”
他握起拳頭就要揮過來,他不可如面表只會縱情聲色。皇后從小對他嚴厲管教,論文他不輸給景故淵,論武,景故淵不諳武學更不是他對手。
景故淵不動如鬆,面上從容像是想要吃下他這拳。伊寒江卻是側過身。輕鬆的就把他的拳勁給擋下了。“他可是我男人,讓你打了我還有面子麼。過去他和蘇婉容如何我不管。但現在他是我的,歸我管束,你要動他也該問過我吧。”
她重重一推,景馳拓腳下一個踉蹌,蘇婉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隻手伸過來要扶。景安伸手撫過景馳拓的臉,那陣溫暖的熨貼讓他一怔,大人的爭執她並不懂,只笑着叫道,“爹爹。”
景故淵輕聲忠告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只希望大哥從此好自爲之,不要辜負了對你不離不棄的安兒和婉容。”
景馳拓看了一眼妻兒,舉步維艱的離開。蘇婉容又是朝着景故淵福了福,道,“或許以後再沒有機會見到了,王爺你多保重,宮中人心波譎雲詭是敵是友永遠分不清……”她苦笑道,“但想來也不用我再多說什麼了,王爺已是能自保。”
景故淵柔聲道,“你也好好保重,日後若是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到王府來找我。”
蘇婉容笑了笑,心知從嫁給景馳拓那日起就明白了瓜田李下,既然景馳拓已經知道過去的事,爲了避嫌她更是不會主動去找他的。苦澀的道了,“多謝。”二字,穩穩抱着景安打算跟上景馳拓的腳步。
就如景故淵說的,看似無情卻是未必決絕。
伊寒江道,“你爹也真是老了,只有老了纔會這樣感情用事吧。我以爲他會像上一回對付你四哥一樣,也把景馳拓發配了,把他的勢力連根拔起。”
景故淵笑道,“我卻是覺得這樣的結果很好。”
伊寒江念道,“勝敗兵家事不期,捲土重來未可知。我真是不瞭解你們爲何要給別人喘息的機會,若是真讓他翻身,你一定會後悔今日留下後患無窮。你讀那麼多史書不就是要記住教訓麼。”
“一旦涉及自身,要做到那樣狠絕又談何容易。若是真有一日大哥捲土重來,我依舊會保護好妻兒。”撫過她的碎髮,輕柔的勾至她耳後,“當初在青樓時,你不是懷疑大哥並不是去尋花問柳麼。”
他頓了頓道,“朝堂上說話不便,他要暗中謀劃青樓楚館便是最好的場所屏障,那種地方就算有官員去尋歡作樂也不奇怪,食色性也倒也沒人往深處想。他們便可以安心的談事。”
“看來景馳拓真是一開始就在你的股掌裡。”景馳拓會僞裝,那景故淵就比他裝的更厲害,最後防不勝防還是栽跟頭了。
他垂下眸子,看着遠處見了陽光化去了上頭的薄冰又是恢復冷冷的不近人情的青綠,所有人倫天性彷彿都能被湮滅。“大哥府裡姬妾很多,本是爲了掩飾,卻也給我生了機會。”
她話語裡雖是疑問,心裡卻是肯定的,“裡頭有你的人?”
景故淵點頭,坦白道,“牡丹臺那時你見到的其中一個青樓女子,便是我輾轉送進去的。就連那食盒……”
伊寒江捂住他的嘴,其實猜到了,食盒那種不起眼的物件即便是丟了也不會惹人關住。估計是他在景馳拓府裡的眼線帶出來的,至於那飯菜裡的藥……“你不是最重胎教麼。”
其實知道他並不太想提起,只是有言在先不會對她隱瞞。
她道,“也不曉得算不算是他用情不專的報應。”若是一開始就對蘇婉容用情專一,不要娶進那麼多女人,那麼他們的孩子也不會一生下來身體便羸弱如那金嬌的蘭要萬分的小心照顧,而他也不會敗景故淵手上。“你既然握有他和朝廷大臣私下往來的證據,有告訴你爹麼?”
他搖頭,“我說過這樣的結果已經是很好了,只希望大哥懂得惜福。”他歉然道,“我虧欠了婉容,這一次最無辜的就是婉容和安兒,還有濂溪。”
她淡漠道,“你若是擔心景安的身子不好,怕她受累此後府裡也沒過去那樣好的條件給她醫治就大可不必,顏安是個笨大夫。不論皇親國戚還是平民百姓一視同仁,物質上你可以私下給他們貼補。”至於景馳拓會不會接受那是另一回事。
他淡笑道,“我以爲我若是再插手婉容和景安的事你會不高興。”
她撇嘴道,“景安是景安,景馳拓是景馳拓,我從來分的很清楚,還是你認準我就那麼小氣,真讓你對青梅竹馬見死不救。”她確實是容易吃醋,佔有慾極強,那也是要看情形和狀況的。
他挑眉,終於恢復一點心情與她玩笑,“難道不是?”
她形象的打了個比喻,“你就是我手裡的風箏,總不能一直扯着線,扯得太緊了線會斷掉,我自然知道什麼時候稍稍鬆鬆手,又不至於讓你離開我管轄的範圍,鬆弛有道。”想了想,“至於孔濂溪,是不是無辜你也不必言之太早,不是你擔的責任不要傻傻的攬到自己身上。”
她雖也常連名帶姓的喊人,他卻是聽得出她叫這名字時是寒涼的。“我在宮中生活知道親情可貴,不到不得已的時候,暫且懷着一份寬容,不要輕易的就放棄一個親人。”
她不耐煩道,“我不想提這個人了。”她邪笑,“賀延既然是和景馳拓同氣連枝,他們便是一損俱損,想必現在也在頭痛了,我想想是不是要找一日去拜訪我那嬸嬸。她孃家出了事,我做侄女總要去安慰的。”
景故淵勸道,“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許多人怕是到如今都沒能回過神來。你懷着孩子,只求你暫時看在這份上就當給孩子一個太平吧。”
她若是那麼容易就能安分也不叫伊寒江了,嘴上道,“囉嗦,去見你爹吧。”景故淵攬過她的腰身,小心呵護着她和孩子慢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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