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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歷822年,新帝國曆24年4月20日,是三角會戰結束之後,巴拉特艦隊大部返回海尼森的日子。這場戰役的勝利,對於巴拉特軍來說,在一定程度上帶着的諷刺的意味,而造成諷刺的誘因就是諾薇卡的死訊。
誰也無法想象,這個年輕的巾幗元帥和她父親楊威利會走上相似的道路,在戰場上獲得勝利,卻遭到暗殺。在鍾泰來的主持下,巴拉特軍方爲諾文斯卡婭.楊元帥舉辦了追悼會,規模堪比銀河帝國的國喪。當地的官員、軍人、民衆都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一面爲諾薇卡舉喪,一面痛罵帝國,喊着“打倒銀河帝國、打倒亞歷山大皇帝”的口號。
一向處事冷靜、意志堅定的女總理菲列特莉加,終於病倒而住進了醫院,國防委員長鍾泰來自然而然成了總理暫時的代言人。或許是諾薇卡的死讓楊艦隊所有官兵都太過沉痛,大家都沉浸在對帝國的仇恨中,加上總理無法處理政務,因此根本沒有人在意國內的情況。
而唯一比較清醒的人,是巴拉特宇宙艦隊總司令達斯提.亞典波羅。因艦隊迴歸首都後,化名洛克亥姆的安東尼晉升爲少將,他所率領的第一艦隊成爲巴拉特艦隊中的新銳勢力。對於這一點,亞典波羅打從心底感到不滿,當天便去找過卡介倫,傾吐心中的不快。卡介倫只是嘆氣,說楊艦隊已經隨着諾薇卡的死而開始潰散,楊家唯一的血脈也失去,今後的楊艦隊到底能存在多久,誰都無法預測。
儘管卡介倫的話讓亞典波羅憤怒的握起了拳頭,並說那“俠氣與狂醉”的精神在老戰友身上已不復存在,但當他冷靜下來,卻覺得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楊艦隊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爲楊威利,自楊威利死後,尤里安接任總司令,便受到了衆人的懷疑與反對。在衆官兵眼中,楊威利是他們永恆的領導者,很難有人能取代他在大家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即便尤里安是楊家的養子,當年他上任之時,離開伊謝爾倫的人還是佔據了多數。諾薇卡是楊的親生女兒,她的路也許比尤里安稍微走得容易一點,也成功的在戰場上再現了楊艦隊瀟灑的風姿,可她這一死,楊艦隊的衆官兵也失去了指導和方向。即便尤里安復役,也無法挽回這頹喪的局面。
楊艦隊官兵陸續退役,讓還留在軍隊裡的人惋惜,也同時牽動着他們的思想,或許他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會在軍隊裡留到什麼時候。而某座建築的裡面,有人卻在一旁冷眼旁觀,鍾泰來和安東尼正坐在國防委員長官邸的辦公室裡,佛雷森也站在鍾泰來身邊。
“洛克亥姆少將,你可要好好管理第一艦隊。我希望看到的結果是壯大,而不是像楊艦隊一樣,因爲小楊元帥的遇害就讓軍人們都頹廢。”
“委員長,您請放心,我一定會把第一艦隊變成巴拉特最強的。”
安東尼臉上露着笑容,可以看得出他的心情的確不錯,鍾泰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你這樣的將官嗎?因爲你已經完全變成了洛克亥姆少將,再也不是帝國元帥瓦列的兒子安東尼了。三角會戰結束前夕,你在戰場上和親生父親對陣,到最後放了瓦列元帥,也算是盡了你做兒子的最後一份孝心。我想你也應該把父親和帝國完全忘記,知道現在的你是巴拉特的少將、第一艦隊的司令。我能招募到你這樣的人才,實在是難得、難得。”
聽了鍾泰來這話,安東尼猛然一怔,他竟聽不出這到底是讚揚還是諷刺。自從三角會戰結束後,父親的身影就時刻浮現在他的心頭,他無法肯定自己那時候的做法是對還是錯。呆在巴拉特艦隊裡做將官,還晉升爲少將,得到鍾泰來的極力重視,不是他一直所渴望的嗎?可如今爲什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先去艦隊忙你的吧。”
在鍾泰來的吩咐下,安東尼行了軍禮之後,離開了辦公室。佛雷森朝着門外張望了兩三分鐘,確定他真的離開了官邸,纔回頭關上了門。
“元帥,我看這小子好像有點問題,他真的能長久忠心於您嗎?”
面對副官的疑問,鍾泰來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他親自沖泡的苦味紅茶。 “阿爾耐德,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安東尼始終是帝國元帥的兒子,你是怕我給他的權力越大,將來他重新回到帝國,回到他父親身邊去,會反過來又對付我吧?”
“我認爲不僅如此,那小子或許還不會回帝國,反而把您給他的權力利用起來,反咬您一口。”
佛雷森臉上顯露着一副擔心的表情。
鍾泰來笑道:“安東尼就算再有野心,畢竟也是個孩子,那個小皇帝都能被我玩弄於股掌之中,更何況是區區一個背叛者?”
“想一想也對,當年菲利克斯在海尼森差點死掉那次,瓦列元帥不是也拿您沒辦法嗎?像安東尼這樣一個窩囊又不冷靜的小子,我們完全可以給他徹底洗腦。”
“洗腦?你說得真有趣。”
鍾泰來擡起頭衝着佛雷森笑了一笑,令那副官一驚。
“不,元帥,那句話就當我剛纔沒說過可以吧?那小子是自己心甘情願和他父親作戰的,元帥並沒有逼他,不是嗎?”
佛雷森的申請既尷尬又帶着點畏懼。
“行了,三天後最高評議會,你都按我的要求,通知各部的委員長了嗎?”
鍾泰來轉移了話題。
佛雷森拿出一疊文件交到他手中,“已經通知完畢了,除了統合作戰部和宇宙艦隊之外,各個部門都給了三天後準時到政務大樓出席會議的答覆。您是不是要我再去聯繫一下卡介倫元帥和亞典波羅元帥呢?因爲他們兩人都沒給出明確答覆,到時不出席會議,對最高評議會和您的名譽似乎不太好。”
“不用,這兩位元帥還沉浸在小楊元帥之死的哀痛中,應該沒有心情來開會吧。”
“可是,這……”
“不用擔心,雖然他們可能不會出席會議,但我的工作到了位,你不是也通知過他們了嗎?相信大家都能理解他們作爲楊艦隊的成員,因爲楊艦隊現在的局面受到了不小的影響,這樣也很正常。好了,我要批閱文件,你去忙吧。”
鍾泰來揮手示意,佛雷森走出了辦公室。然而門外的人,縱然與門內之人有着特殊的關係,兩人之間卻依舊隔着一扇無形的門,這扇門或許根本沒有推開的餘地。
“我……可以進來嗎?”
一個聲音忽然傳到耳畔,進來的人是佐霞。她沒有穿軍服,只是穿着一身淡綠色的衣裙,清新雅緻。鍾泰來的腦海中猛然飛過一個曾經熟悉的面容,但很快回過神來,穿便裝的佐霞雖然看起來很美,她的臉卻比從前瘦削了一些,甚至身體也變得單薄多了。自從巴拉特艦隊迴歸首都之後,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她,而她這般憔悴,卻莫名讓他產生了心疼的感覺。
鍾泰來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注視了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應該先讓她進來坐下。這姑娘的樣子看起來好像有點無助。
“小楊元帥不幸遇害,讓你很難過吧。”
他撫摸着她的頭,彷彿要給她一點安慰。佐霞沒有別的反應,只是一直垂着頭,眼裡含着淚,那雙紅腫的眼睛,大概是流了幾天幾夜的眼淚才變成了這樣。諾薇卡的追悼會上,唯一缺席的楊艦隊成員就是她。據說她每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就算楊艦隊官兵們陸續退役的事件發生,大家也都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因爲她根本不願意見任何人。
“鍾元帥,自從得到提督死訊的那一刻開始,我一直忍着讓自己不要哭,結果回來之後,我還是沒能忍住。我不想讓人家看到我這樣,但是……我似乎暫時沒有地方可去,所以才……來了這裡,我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半晌,佐霞才斷斷續續的說出話。
“怎麼會?我不是跟你說過,有什麼心事,儘管可以來找我,我就算再忙,也願意當你忠實的聽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