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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爾”的一架舷梯上,菲利克斯已在風中佇立了許久,蕭瑟的風吹亂了他的黑髮,卻吹不走啤酒的餘味。當他與亞力克跟諾薇卡重逢在艦橋上,他竟然選擇了避開那少女驚喜而又帶了些幽怨的目光。或許在兩人相隔兩端的時候,他曾想過無數次重會的情景,喜、憂、笑、泣……到頭卻都偏離了真正的答案。有的,只是無言相對。他感覺心裡的血液在被酒精逐漸麻痹,受虐似的品嚐着麻醉的感覺,酒,不能一飲而盡,只有一口一口細細的咽,彷彿才能獲取心靈上最大的安慰。
“菲利克斯……”
極低的女聲,沒有當時的活潑和堅強,諾薇卡出現了,面容蒼白得模糊了他的視線。
“亞力克呢?你不是……跟他在一起的嗎?”
他傻笑着擡起頭來。
“對不起……忘記跟你行個軍禮,我就去洗手間了。”
“亞力克跟着瓦列元帥去商量事情了。”
諾薇卡走上前來,奪下他手中的易拉罐。
“你這是在幹什麼?難道因爲我那時候沒有答應你去費沙,你還在埋怨我嗎?你忘記了我跟你還有亞力克三個人之間的約定嗎?”
“我沒有忘記。”
菲利克斯一把將啤酒從她手裡奪回。
“但是,世界好像在逐漸忘記……你跟我有着完全不同的世界觀和價值觀,不可能永久共存於同一個世界,你和亞力克或許纔是一國的人,都是嚮往太空裡燦爛的銀河,而我……我不過只爲感情而活,爲當年對亞力克的承諾而活,我不想選擇不適合我的生活,也沒有力氣去選擇。”
“菲利克斯,你不是一個活在陰暗底下的人,爲什麼偏要選擇陰暗?”
諾薇卡緊緊握住他發燙的手,眼中泛着一絲不甘落下的淚光。
“命運歸命運,感情卻是由人來主宰的啊。我們三人能相遇、相識、相知而成爲好朋友,這種珍貴的感情怎麼可以陷入陰暗中?你把啤酒放下,不要再喝了!”
“我很可笑是不是?”
菲利克斯苦笑道。
“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怪人。我爸爸爲我費了多少心血,我卻故意要讓他和媽媽操心十幾年,還惹得妹妹對爸爸有成見。在軍校裡,我拼命的要去充當英雄,惹得女生傾慕男生嫉妒,教官大傷腦筋。現在,我竟然跟從來沒發生過沖突的亞力克唱起反調,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的不正常。諾薇卡,你覺得……你覺得我正常嗎?還是……我歸根到底其實是個危險人物?”
“你真是傻瓜……”
諾薇卡咬着嘴脣,心痛的抓住他的肩膀,面對半醉半醒的菲利克斯,她已然無法用言語安慰,只能緊緊抱住他,用心靈傳遞慰籍。或者,表面拒絕情感的菲利克斯,反而是個需要很多愛的人。
她抱着他的雙手在不停顫抖,黑夜的無限寒冷,在風裡逐漸沉睡了。舷梯的臺階上,菲利克斯靠在她的肩膀,睡得那樣沉,呼吸由急促緩緩變作均勻。她祈禱着,祈禱他一覺醒來,便可以感覺到愛的溫暖,透過閃閃的星光,他可以看到一個最美麗、完全充滿生機的世界。不,事實或者並不可能,但即便他在夢裡看到那個新世界,至少可以讓他的靈魂得到撫慰。一張俊朗而棱角的睡臉,呼吸之滲透着青草與泥土的清新,微揚的嘴角在那張臉上扯動了一圈幾近透明的淺輝,順着呼吸的節奏,一漾,再一漾,她盼望着陽光在下一秒就浮露出來。
“諾薇卡……我好想……好想跟你……和亞力克永遠告別……戰爭……”
口中吐出喃喃的夢囈,諾薇卡溫柔的伸出手指,觸碰了一下他濃黑的眉毛。菲利克斯,他希望被人瞭解,可他是否又能瞭解她的心?或許,此刻她反而想依靠在他有力的臂彎裡,掩飾那一絲絲別人永遠無法發現的脆弱。
“3月27日,星期五,今夜的星光並不燦爛
這個特殊的夜裡,我和菲利克斯、亞力克重會在光之橋,往日海尼森的記憶依然存在,即便收拾起它們,也是一種多餘。更多的,僅是一個‘變’字。就像金髮的貴公子突然變成了一國的軍人皇帝,諾文斯卡婭.楊提早擁有了旗艦。菲利克斯呢,我卻意外的發現,在他的身體裡,隱藏着一種無法測度的奇異DNA,不屬於任何遺傳性質。
他喝了太多的啤酒,臉頰好像在發熱,睫毛上掛着的一點液體卻使我感到有點冰涼。是否,他那雙深藍色的美麗眼睛,在沒人看見的時候,也曾經溼潤過呢?有時,我也在想着亞力克的眼睛,他是那麼喜歡眨眼,冰藍的眸子裡,彷彿看得到銀河中燦爛的羣星,那樣晶瑩欲滴,又將世界包容得那樣廣闊。而菲利克斯的眼睛,是不愛隨時轉動的,像千萬尺深的潭底,銀河的深度無法與它進行丈量。我既喜歡,又感覺有些不安,爲何他的眼睛要帶着憂鬱?到底是什麼造成了他有時酷似不正常的性格?什麼時候,那片深藍才能像銀河一樣明朗?
我在思索,也在迷惘。突然想起了爸爸,如果他在的話,是否可以告訴我答案呢?既然戰爭是和平的前奏,那是否有一種陰暗的背後,也會是無限的光明?萬點星光,是否可以亮過整個宇宙,直將光亮延續到最遙遠的地方?
我望着熟睡的菲利克斯,自己卻完全失去了睡意,或者,夜色太過朦朧,到處都沒有清晰的影子,我不習慣看那樣的景象。可是,銀河比任何滿月的夜空都要澄澈明亮。地面沒有什麼投影。大概,菲利克斯心裡有個包括他自己都無法解開的結,在我看來,那個結不是形成於他的生命中,而是遠在他的生命存活之前,就印入了他的靈魂,他被沉溺在裡面,承受一種與生俱來的清冷與寂寞。
我想找尋那個結打起的根源,即使現在無法尋到,我也不願放棄直覺要平白無故帶來的東西。有時,真希望菲利克斯永遠保持睡着時安祥的神態,永遠不要改變。我不明白這是不是自己在愛着菲利克斯,如果能讓他安然入睡也可以稱之爲愛的話,我只希望能暫時讓他得到一絲溫暖,心已足夠。
‘帕西法爾’的內艙裡,亞力克應該在和元帥們商議戰事吧,我猜想着,本來我是對那些事情充滿興趣的,此刻卻絲毫不想就此離開菲利克斯身邊。夜色更暗了,遙遠的銀河像是在往更遠的地方不斷延伸,星光是那樣深沉,深沉到彷彿要失去它們本來的光亮。
明天,後天,後天的後天,又將如何呢?我不習慣回首過去,只因要面對的僅剩未來。不論未來是戰爭還是和平,不論未來是陰暗還是光明,人沒有回頭可走的路,時間同樣不會爲誰而停留,大概,宇宙間的距離用光年來作計算,也是因爲如此吧,我的思想突然浮出了好遠、好遠。
菲利克斯,夢中的你是否回到了出生前那個聖潔的天地?如果你的第一滴眼淚還是透明的,世界就一定會用最絢麗的陽光爲你道出真正的答案。
——諾薇卡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