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夜色中緩慢行駛着，隔絕了外面的燈紅酒綠，車子內部的安靜猶如置身在另一個空間。
副駕駛座上，舒靜曼垂着頭，俏臉微紅，雙手不自覺交握放在膝蓋上。旁邊開車的男人則是時不時偏頭看她。
誰也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車子會開到什麼地方，他沒說，她也沒問，莫名的，她希望車子就這般慢慢地開下去。
“曼曼，下車了。”
“嗯？”
他一下就笑了，她臉刷地一下通紅。
前面是a市最大的海族館，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沒關門。
穆煜澤牽着她向門口走去，有人看見了穆煜澤，連忙上前迎接，穆煜澤搖搖手，示意對方退下了。
“今天沒去遊樂場，咳咳，所以……”之所以臨時安排這裡，是前兩天吃飯時，見她進出酒店時一直盯着酒店中央放置的水族箱裡的熱帶魚，興致勃勃的樣子。
“沒事的。”舒靜曼輕聲回答，“謝謝。”
“以後不要說謝謝。”
舒靜曼怔了一下，沒有回答。
穆煜澤猛地拉緊了她的手。
和遊樂場一樣，水族館在舒靜曼的印象裡還是小時候爸爸在時，帶她去過的一兩次。她已經長時間不到水族館觀望了。
剛開始在外面看到水族館幾個字時，她就呆了一下，此刻更是感概，腳步似有千金重般邁不開。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不是。”她笑，努力跟上他的腳步。
“不舒服就不進去了。”
“真的沒有，只是……爸爸走了後，我已經很久不來了。
前面的穆煜澤沒有答話，只是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
“不怕，有我。”
她突然眼紅，有眼淚劃過臉頰。
“曼曼？”他擔心道。
“我，我沒事的。”她不由摟緊他的胳膊，向他方向靠了靠。
水族館修建得很大，海內生物相對很是齊全。
兩人進入第一層大廳處，穆煜澤手裡拿了張遊覽圖，上面羅列出各種各樣、五彩斑斕的海洋生物。
“我想看小丑魚，娃娃魚，還有海豚，海獅也要……”
“不急，我們一個一個看。”
“可是水族館一會就關門了。”
“不會關門的。”
她像個小孩，興高采烈。
水族館根據海洋生物的地域性，分爲了中國、澳大利亞、東南亞、南美洲等九大展區，總共五層。
“是中華鱘！我不要看鱷魚……還有娃娃魚，娃娃魚真可愛！”
“那是什麼？我怎麼都不知道呢？”
“企鵝在那裡，聽說它們的家鄉在很冷很冷的南極，住在這裡它們習慣嗎？”
“好多好多魚啊，那個藍色的，亮亮的叫什麼？塔門旁邊黃色的魚呢？”
“爲什麼我都找不到小丑魚？”
……
她成了好奇寶寶，看見什麼都要問一遍。穆煜澤哪知道那麼多，搖頭的時候居多，她倒是絲毫不介意，依舊興致勃勃。
乘扶梯到負二層的自動步行隧道，進入長長的海底隧道，隔着透明玻璃，四周都是奇妙的海底生物。
花花綠綠的植物，奇形怪狀的珊瑚羣，發光油光的水母，大大小小成羣結隊的魚羣在上空穿梭，如不是隔着一層透明玻璃，身處其間真有種置身海洋的錯覺。
一隻小丑魚不知什麼時候游到了玻璃處，舒靜曼心喜，小心翼翼地伸手靠近玻璃，隔着玻璃做作觸摸狀。那魚估計也是好奇外面這個人類，所以鼓着大眼睛看着她。一人一魚於是隔着玻璃無聲交流。
“噓，它在和我說話呢。”舒靜曼笑着說道，頭沒擡，不知道是她一路的自言自語還是對身後的穆煜澤說話。
終於想起他了嗎？
穆煜澤有些氣悶，他剛剛叫了她幾次，她都“嗯嗯”回答，看也不看一眼自己，要不就是乾脆聽不見完全不理他，頭微擡，正巧看到向這邊游來的巨大生物。
眉一挑，走過去敲了敲隔着玻璃正和一隻魚“交談”的舒靜曼。
“曼曼，上面。”他說。
不是讓他別說話嗎？舒靜曼不滿地擡頭，一條巨大的鯊魚正在她頭頂悠然遊動，露出閃着白光的尖牙，她頓時“啊”了一聲急忙低頭，想也沒想就撲進他的懷裡，一兩串的動作逗笑了穆煜澤，他滿意地瞪了眼那隻等在原地還處在觀望的小丑魚。
哼，跟他搶女人！
舒靜曼聽見了他的低笑聲，意識到自己撲進他懷裡的動作，急忙要起身，他卻拉着她不放，在她耳邊囁嚅：“有點晚了。”
“那，那我們趕快走了，你……你放開我，這樣我沒法走。”
“不想放。”
出來時已經很晚了。
舒靜曼看着門口還等候着的管理人員有些抱歉，穆煜澤則是摸摸她的頭，拉着她就走。
外面比水族館裡溫度高，而且是悶熱。
“曼曼，你剛剛都不理我。”某人在委屈控訴。
“我……”舒靜曼也知道自己剛剛太過投入了，只是覺得很開心，就小的時候和爸爸一起去水族館的經歷一樣，某一個瞬間，她甚至以爲走在自己身後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爸爸，不同的是，爸爸他很健談，什麼都懂，會給自己講這是什麼什麼，那又是什麼什麼，而和自己走的這個男人卻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這話可不能讓這人知道，她轉了話題：“會不會下雨？”
穆煜澤自然很不滿她的回答，“我要補償。”
她臉一下又紅了，絞着手指，不知所措，“那個……我……”和他在一起那麼久，她自然知道他指的補償是什麼。
穆煜澤突然笑了，“逗你的。”
“啊？”她似乎更無措。
看見他愉悅地上前倒車，舒靜曼站在原地有些窘迫。
“你不覺得小丑魚很可愛嗎？”回去的路上，舒靜曼還在想着那隻小丑魚。
“嗯。”
“以前有人告訴我，小丑魚就是美人魚呢，長大了就和童話裡的美人魚一樣漂亮。”
旁邊開着車的男人皺了皺眉，本想說美人魚不存在，就算存在也不會是那小丑魚，卻突然想起她說她只和她父親去過水族館，說這話的人八成也是她的父親，頓了頓，纔回了句：“沒你好看。”
他這樣的性格，夸人一句比登天還難，舒靜曼聞言，不好意思低聲：“纔不是呢？”然後又有理有據地分析道：“美人魚是會游泳的，我都不會游泳。”
就因爲這個就覺得那什麼魚比她自己還好看？穆煜澤失笑，“我可以教你。”
“不用，我不學游泳。”
“怕水？”
“嗯。”舒靜曼縮了縮頭，她從小就怕水，小時候爸爸舒承志每次把她放在水裡試圖教她游泳，她都會嚇得哇哇哭，抱着他的脖子不鬆手。
回去的路上車子經過一高檔住宅小區，環境綠化都很好，周遭經過的車輛也不多，他們的車速相對也有些快。
舒靜曼看着外面，想了想，“來的時候好像沒經過這裡……停車！”
“快停車！”她突然大叫。
穆煜澤不明所以，但也緊急踩下剎車，看着她急匆匆開車門就下車，連忙揮開安全帶，緊跟着下車。
舒靜曼在往回走，她覺得自己沒有看錯，剛剛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好朋友林凡兒。
“怎麼了？”穆煜澤跟上了她。
“我剛剛看到我的好朋友，她就在前面。”
穆煜澤皺了皺眉，還沒出聲，就聽到她驚喜地叫道：“凡兒！”
前面不遠，背對着他們方向、一身長裙的女人聞聲，停下腳步，莫地偏頭，連帶着她挽着的男人。
“凡兒，真的是你！”看到那張熟悉、妝容精緻的面孔，舒靜曼大喜，高興地向林凡兒走去。
這頭的林凡兒卻沒那麼坦然，看到一臉欣喜向自己走來的女孩兒，臉色一下慘白，急忙從旁邊男人胳膊下抽出手，喃喃出聲：“靜曼……”
舒靜曼也發現了不對，腳步不自然也放慢了，站在凡兒旁邊的男人，怎麼是齊銳？凡兒和齊銳在一起？
“靜曼……我、我……”向來伶牙俐齒的林凡兒第一次那般手足無措，說話聲都在顫抖。
和凡兒在一起的是齊銳，那前兩次自己看到和齊銳走一起的人，肯定也是凡兒了，只是，凡兒她不是說自己出國了嗎？
穆煜澤先是皺眉，和對面的齊銳對望一眼，很快也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齊銳，白天工作上的事，我們談談。”
齊銳點了點頭，向這邊走來。
“靜曼，我……我不是……真的……”林凡兒語無倫次，這段不齒醜陋的男女關係，她從來就沒想在自己好朋友面前暴露，雖然想過某一天萬一靜曼還是會知道，但她一直說服自己，事情不會發生的，她會很快就處理好，可是，現在，怎麼會？
“原來你今天回來了啊，你應該打電話叫我去接的。”舒靜曼笑着向她走了過去，抱住了她。
“對不起，靜曼，我……”林凡兒抱着她低哭起來。
“不用解釋，我都知道的。”舒靜曼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耳語安慰。
透過車鏡，看着還站在原地目送自己的凡兒，她旁邊還站着齊銳，舒靜曼坐在車內，突然問道：“齊銳有女朋友嗎？”
旁邊的人緘默。
她突然有些懂了，明明在一起是好事，爲什麼凡兒看見自己會失措，那樣堅強的女孩兒，從來不見她流淚，今天竟然對着她哭了，而且之前，她還反覆告訴自己她在國外，過兩天才能回來。
“是不是真的沒有？那凡兒呢？不應該是他的女朋友嗎？”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