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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薇好似被人狠狠地摑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痛,她從未想過,十一有一天會死,在她心裡,不管發生什麼事,她和十一都會一輩子一起生活下去,不會分開,這麼多年,已比家人更親密。

她潛意識想要拔槍,卻發現自己的槍支和暗器都沒有了,她蹙眉,反而冷靜下來,十一不可能會死,“如果哪一天我證實她死了,我的死期也不遠了。”

墨玦驟然轉過身來,紫眸狠厲地盯着她,好似她做了什麼罪不可赦的事情,葉薇只是冷笑着勾起脣角,她已不好奇她在哪,也不好奇墨玦怎麼在天羅地網中把她帶出來,她現在比較好奇的是,到底他到底要做什麼?這便是葉薇,永遠只向前看。

她冷笑地看着墨玦,伸出自己的手臂,問,“你給我打了什麼東西?”

她不是十一,有一副百毒不侵的身體,不管是致幻劑,毒品,或者別的什麼,打入十一的身體對她都沒有害處,但她不同。

她沒這樣的體質。

“你說呢?”墨玦不作答,反問,脣角掠過幾分冷笑。

葉薇凝眉,那股優雅霸氣的氣勢噴薄而出,“我若知道問你做什麼?愛說不說,我一直隨遇而安,不管打了什麼,別弄死我就成。”

墨玦神色更冷,咬牙切齒,額上青筋暴跳,要極力容忍纔不至於出手去揍她。

夕陽在海面上鋪了一層很美的色彩,橘黃、溫暖,波光粼粼,好似一張極爲漂亮的天然地毯,在他們身後形成一幕動態背景,美麗中帶上幾分蒼涼的感覺。

墨玦索性背過身去,不再看她,沉聲道:“薇薇,別試圖離開,代價你付不起!”

葉薇一陣,站到他身邊,沉沉地看着遠處的美景,嚴肅問,“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墨玦不做聲,葉薇忍無可忍說道,“你挾持我沒有用的,有機會我一定逃,我雖然是第一恐怖組織的核心人員,可我從來不參與第一恐怖組織的管理,我連第一恐怖組織有多少個據點,到底有多少人都不知道,相信我,你知道比我知道的更多,本姑娘只負責殺人,掃平擋路石,你挾持我一點用處都沒有。”

說這些話的時候,葉薇是憤怒的,更是悲涼的,除了這個,她不知墨玦爲何要她,而且還是如此大費周章,要真想挾持她,在A市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時機,何必等到倫敦,那是他們的地盤,危險係數那麼高。

“葉薇,你從未真正想過到底爲什麼,總是一直認爲你所認爲的理由,我說再多,也沒用。”墨玦冷冷地說。

葉薇從心底升起一股怒氣來,真正的動了怒,一把拽過墨玦,蒼白的面容因憤怒升騰起紅暈,她大怒道,“爲什麼我不能這麼認爲?你不是爲了第一恐怖組織,你不是爲了壯大黑手黨嗎?你騙誰?我們從認識到現在,你認真和我說一句真心話嗎?你他媽的有事都悶在心裡讓我去猜測,老子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嗎?你一個屁都不放老子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當真以爲我有透視功能嗎?我要是都知道你想什麼,我今天就不會被你挾持到這裡。墨玦,你仔細想一想,你的行爲,到底給了我傳遞什麼信息,難道不是爲了你哥,你有多少機會可以和我說你心底所想?你不說,那好啊,我猜,對也好,錯也好,你承認過嗎?你否認過嗎?你憑什麼要我事事都猜對?你憑什麼讓我一直去猜你要做什麼?老子沒那閒工夫,你和我就隔着不到一米,說個話不用喊都能聽清楚,你說一聲你會死嗎?我們是隔着了十萬八千里是不是,所以你有事都不說,說了我也聽不到是不是?我要是猜錯了,你說一聲能怎麼啦?爲什麼不能說,薇薇,你猜錯了,事情不是這樣子,現在弄成一副委屈的樣子誰信你?我告訴你,我從一開始相信你,但是,是你一點一滴地把我的信任消耗盡了。所以你現在別來和我說,我不理解你,我不相信你,這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也從未了解過我,也沒相信過我。判人之前,先看己身,自己做不到,別來要求我,老子我不吃你這一套,你要麼就明明白白說明白,要麼,我們就這麼彼此折磨到死!”

葉薇是氣瘋了,把一直以來悶在心底的話全都說了出來,造成現在的局面,他有錯,她也有錯,既然都有錯,沒道理他就一定要她改,他爲什麼不改?

“我說了,你信嗎?”

葉薇冷笑,的確,她不信,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不信了,現在即便是他爲了出生入死,恐怕也要很長時間她才能信任他。

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悲哀。

她感覺得出來,也許他是喜歡她的,但不會喜歡到非她不可,也不會喜歡到爲了她放棄所有的一切,她做不到,所以也不會要求墨玦。

追根究底,還是身份敵對的問題。

信任已經支離破碎,愛也支離破碎,所以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因爲他們錯過了建立信任和感情最恰當的時期,才造成今天相互猜疑的局面。

究竟是誰的悲哀,她也說不清楚。

兩人都沉默,葉薇苦笑說道,“看來,我們這輩子是不指望相互信任對方了,墨玦,我從小就獨立,見的風浪也不少了,我沒怕過誰,可我怕你!”

墨玦眸色一深,極不喜歡葉薇這句話,葉薇捧着他的臉,指尖下的手觸感很好,他不似別的男子肌膚粗糙,想當的滑膩,“我擔心有一天我沉淪了,第二天你就染上我家人的鮮血,所以墨玦,我很怕你,所以我選擇我的家人,不要你。”

墨玦驟然扣上她的手腕,沉聲道,“你說得對!”

葉薇一笑,“是啊,看我多理智,因爲第一恐怖已是老大,你們是老二,你們又野心勃勃,我和十一不會存心去害你們,可你們會,一心想要掃平一切阻礙,登上最高峰,墨玦,權力當真那麼重要嗎?”

“如果你今天不是第一殺手,你有這麼足的底氣站在這裡和我說話?”墨玦反問。

“這本身就不一樣,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

“一樣的!”

葉薇深深看他一眼,冷冷道,“你還是抱着你哥哥過一輩子,其餘人,你不需要的。”

墨老大要稱霸,墨玦肯定全面支持,他自己未必真的有那心,可他也勢必要這麼做,情勢不由己。

“說到這,似乎沒什麼好說了,那就這麼一直繼續下去吧。”葉薇冷然一笑,斂去眸底的傷痛,她現在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大白是多麼的好,多麼的珍貴,有一雙那麼純澈的眼睛,她竟有一種寧願他永遠變成大白的渴望,這樣她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愛他了。

說到底,都是因爲他們太自私,生活環境養成了他們這樣的性格,愛情不是唯一,不可能像葉三少和程安雅那般深愛。

“攤開說吧,這一次你到底想怎麼樣?”葉薇沉聲問。

“不知道!”墨玦很乾脆回答。

葉薇氣結,墨玦輕聲道,“我只想你留在我身邊。”

幾乎有那麼一刻,葉薇是相信,這是墨玦的真心話,留她在他身邊,她幾乎也相信,他也許真的很喜歡她,起碼比過去更喜歡了。

可她反而沉默了,無話可說,因爲無法面對他這句話,也無法回答,她不可能留在他身邊,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愛他,還沒到拋棄一切的深度。

墨玦也沉默地看着遠方的海景,夕陽慢慢落下,橘紅色更深了,海面更漂亮了,可在她看來竟然如此的空無,她本來很喜歡海景,現在卻覺得心情很沉重。

船上的人並不多,除了船長和必要的工作人員,顯然就剩下他們兩人,墨玦有過特別的交代,沒特別的事,他們也不會到甲板上來。

兩人沉默站了很久,直到夕陽完全沉下,葉薇說道,“你最好時刻盯着我!”

“你不會有那機會。”他費盡心思才困住她,怎麼可能讓她離開。

葉薇只是冷笑,墨玦突然笑了,道,“薇薇,你若忘了你的身份,忘了過去的記憶,你說,該有多好?”

葉薇呼吸一窒,有種被人掐着咽喉的痛,驟然抓住墨玦的手,沉聲問,“你到底給我打了什麼?”

他的笑容越來越詭異,葉薇背脊上升騰冷汗,當真慌了,看着自己手臂上大大小小的針孔,瞳眸大睜,忘了過去的記憶,忘了她的身份。

換句話說……她會變成大白麼?

“墨玦!”葉薇緊緊揪着他的領子,驟然喝道,“說話啊!”

墨玦任由她恣意地搖晃,只是看着她微笑,葉薇脾氣一上來,掄起拳頭就砸,墨玦輕鬆閃過,緊抓着她的拳頭閃開,反身控制住她,被背後抱着葉薇。

她剛醒來,體力不行,沒幾下就被墨玦控制住了,困在欄杆和他的胸膛之間,墨玦把頭枕在她的肩膀上,輕笑道:“薇薇,乖一點,像曾經的我。”

“墨玦,別逼我恨你!”葉薇幾乎咬牙說出這句話,她不敢相信,他當真下得去手,“你要洗了我的記憶?”

“你猜呢。”

“我會恨你一輩子!”她一生從未如此慌亂過,她不想軟弱去求他,因爲求,他也不會理會她,該怎麼樣,他還是怎麼樣,他這個瘋子。

記憶抹去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徹底抹去,換上別人的記憶,這一種很危險,容易造成承受者神智混亂,一種是抹成空白。

兩種技術都已成熟,只是第一種極少用,連白夜這樣的高手也不敢打包票能百分之一百成功。

可最痛苦的莫過於第二種,因爲第一種,成功了,好歹你有記憶,雖然這些記憶不是你的,你不會有親切感,但你還能感覺你曾存在。

第二種卻一片空白,沒有人能忍受空白的人生。

“你不會知道的。”墨玦輕笑道,聲音和緩,淡淡地飄散在海風中,好似只是葉薇的錯覺。

她渾身冰冷……

“你真的瘋了!”葉薇苦笑,她感覺自己就像遊走在一片沙漠中,迷茫,沒有方向,承受着四面八方的危機,不知要如何化解。

墨玦他是瘋子,徹徹底底的瘋子,這種強烈的感情要把人燃燒成灰燼,一無所有,她怕這種感覺。

她不明白,爲什麼他會做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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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瘋了!”墨玦抱着她,淡淡地說,“所以你要陪我。”

“哈哈哈……”葉薇大笑不已,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沒有記憶的葉薇,還是葉薇嗎?這就是你要的?一個木偶人?”

“當初我記憶空白的時候,我就不是我了嗎?”墨玦說道,那一段他缺失的記憶,想必她很開心,只是他不記得,也不必記得。

“這就是你想要的,永遠把我禁錮在身邊?”葉薇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悲哀到底是爲了什麼,他們誰也不肯讓一步,於是走到今天。

他劍走偏鋒,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這樣也好,不是嗎?起碼你不會再離開我。”墨玦輕笑。

“你會後悔的,墨玦,我發誓,總有一天,你會後悔莫及!”

“嗯,我知道!”

葉薇徹底絕望地閉上眼睛,瘋子,墨玦你他媽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