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他告訴你了,對嗎?
喬以恩的身體猛地一顫,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她完全沒有想到,杜元會這麼直接地開口說出這個問題。
也因爲明白他口中的“真相”所指的就是杜均告訴她的那件事,所以此刻內心特別複雜。
原本,她根本就一點兒也不確定杜均在跳下海的那一刻,咬着她耳朵說的話,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聽。
還是說,他真的那麼說過。
而如果他真的那麼說過,那可信度又有多少。
可此刻聽杜元這麼問,她彷彿已經確定杜均的話是真的了。
真相,竟然是那樣的!
這其中的震撼遠遠比以往任何一件事情,帶給她的震撼都要多得多。
“所以,他說的是真的?”
喬以恩雙眼睜得大大地,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杜元。
“呵。”
杜元意味深長地盯着她,輕笑一聲,並沒有明確回答她。
可就是這意味深長的一眼,讓她更加確信杜均的話是真的。
“你們怎麼能這樣?”她死死地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怒吼出來,“你們有什麼資格這麼做?”
她雙眼瞬間憋得通紅,浮在眼眶裡的血絲清晰可見,整個身體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目光兇狠地瞪着杜元,恨不得將他生吞入腹。
杜元輕笑一聲,無視她的目光,緩緩地站起身,杵着柺棍一瘸一拐地從她身旁繞過。
船艙左邊有一個窗戶,通過透明的窗戶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面的大海。
夜色漸濃。
翻滾的海水黑乎乎地一團,深不見底。
就如此時的杜元一樣。
他盯着窗外看了許久,才緩緩地轉過身看向她。
“他最終還是捨不得讓你一輩子都活在無知之中,所以纔會選擇在死前告訴你真相。儘管他用自己的生命救了你,可殊不知他的死只會讓你更加痛苦……”
他的聲音十分陰沉,喬以恩的腦子有那麼一瞬間反應不過來。
“什麼意思。”
杜元眯着狹長的雙眼盯着她,接着道:“他以爲告訴你真相,你就會開心嗎?哼,有一種知而不知的感覺遠比無知更令人難受。小恩,我說的對嗎……”
“閉嘴!”喬以恩厲聲打斷他,“不要再叫我‘小恩’!你不配。”
她的聲音雖然很清冷,可心裡卻驚起一圈波浪。
有一種知而不知的感覺遠比無知更令人難受。
她現在雖然知道那件事,卻可根本就不知道那件事到底是怎麼來的。
這種感覺確實更令人難受。
“哼!”杜元冷哼一聲,猛地轉身,走向座位。
喬以恩盯着他已經坐回座位上的身影,明知道他不可能給她解惑,故而憤恨地說:“不要總以爲自己很瞭解所有人,你根本就是一個無知的可憐蟲罷了!”
“你說什麼?”
杜元陰下臉,雙眼射出一縷寒光。
“我說什麼你不是聽得很清楚嗎?還是說你不只是無知,還是聾子?你無知於永遠都不會理解到人世間的情感,不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懂。”
喬以恩毫無留情面地說。
“哈哈!”
杜元突然笑了。
“笑什麼?”
喬以恩感覺此時杜元這個笑,倒是有那麼兩分真切,像是真的開心。
可她明明在說他壞話,他爲什麼會表現出一副開心的樣子?
這人真是陰陽怪氣,喜怒不定。
哼。
杜元臉上笑意不斷,盯着喬以恩看了好一會兒,輕輕地顛了顛手中的柺棍,笑呵呵地說:“丫頭,你此刻這性子倒是和你母親有那麼幾分相似。”
如今這丫頭,一個失憶整得一點兒也不怕他了,倒是很像她的母親。
“我母親?”
喬以恩訝異極了。
“對,你母親。”杜元淡淡地笑着點頭,“很多時候,她也會像你這樣衝撞我。”
“你認識我母親?”
喬以恩緊緊地盯着他,這個男人在不算計人的時候,雙眼裡倒是充滿了睿智的芒,極爲耀眼。
當然,她也因爲他的話而好奇心頓生。
從前,她一直以爲自己是孤兒,從小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可後來發生的事情,加上杜均的有意引導,讓她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孤兒,也不是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的。
可自她有記憶以來,就從來沒有人跟她提起過有關母親的隻字片語。
如今聽到杜元跟她提起“母親”這個名詞,她若是不好奇那肯定是騙人的。
既然她小時候有段時間是跟杜均在一起,那身爲杜均父親的杜元,肯定是知道她的身世嘍?
像是知道她雙目忽明忽亮地在反反覆覆想什麼似的。
杜元淡淡地笑了笑道:“當然認識。”
聞言,喬以恩眸光一亮,幾乎忘了眼前這個人跟她有莫大的深仇,激動地朝他跨近一步,急切地問:“她……”
滿腔激動的聲音在陡然想不到該問什麼時候,一下打住。
她連自己的母親是誰都不知道,還能問些什麼呢?
爲人子女,做到她這個份上,也真是夠悲催的。
喬以恩總感覺杜元對她似乎總有些藏着噎着,就好似還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她一樣。
他們的對話,在她那時的停頓之後就沒有再繼續下去。
她被杜元差遣人帶了出去,而杜元卻依舊坐在那裡,目視着她離開。
這個杜元身上實在有太多的秘密。
令人憎惡得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人同時,又忍不住想要挖掘出他身上掩藏的秘密。
比如,他對她做這一切背後所隱藏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比如,他爲什麼能對親生兒子那麼狠心。
又比如,他那條瘸腿又是怎麼回事兒。
喬以恩安靜地站在別墅二樓房間的窗前,望着窗外黑壓壓的天。
夜色正濃,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
正如她此刻的心情,沉悶悶地。
這一夜,真是經歷了太多太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前一刻還跟她快樂地分享生日喜悅的杜均,如今已經葬身大海。
風塵僕僕地趕來救她的白季寒,卻被她無情地傷了,帶着憤怒離開。
而她,卻被杜元帶離大海,回到這棟別墅。
這別墅,她前前後後已經是第三次來了吧。
不……
據杜均說,她小時候還在這裡住過。
一想起杜均,喬以恩心裡就很難受。
那種感覺就像原本心口埋了一根刺,正被人一點一點地往外撥,她努力地期盼着那根刺被一點一點慢慢地撥出來,然後徹底消失在她面前。
可是,就在那根刺一點一點即將要被撥出來的時候,卻突然被人猛地一下撥了出去。
頓時,心口鮮血噴涌,痛不欲生。
杜均就像她心口的那根刺。
在得知他對她做的那些事時,他扎得她很疼。
而他一次一次地對她好,一點一點地感動她,在她以爲那根刺即將要被撥出來的時候,他卻突然因她而死。
他算計她暗害她幽靜她,她該恨他的。
他死了她不該那麼難過的。
可他不該以那麼激烈的方式死去。
這就好像她心頭的那根刺原來可以一點一點地撥出,卻偏偏被人用錯方法,猛地一下撥出來。
下手狠毒,不知輕重。
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令她幾欲想死。
白予雙累了一天,喬以恩給他洗了澡之後,他一躺下就睡着了。
很明顯,他這些天都沒有好好睡過覺。
一定是因爲他這個做哥哥的答應過弟弟白予熙,會幫他找到媽咪,所以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找她,連覺都睡不好。
喬以恩坐在牀邊看着他安靜的睡顏,緩緩地伸手撫上他的眉眼。
以前沒仔細去分辨,現在看起來,兩兄弟雖然跟白季寒完全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但其實兩個小傢伙的眉毛比較淡,眉尾也生得高些,倒是跟她很像。
“雙雙,你和小熙是媽咪最懂事的乖兒子,不管怎麼樣,媽咪一定會護你們周全。”
同時,你們也是媽咪目前唯一可以支撐下去的動力。
她盯着小傢伙的睡顏,心中因爲白季寒臨走時憤恨一眼帶給她的難過,漸漸地被撫平。
正準備入睡,房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房門被敲了兩下,發出“咚咚”的聲響。
不太溫柔,不太客氣的敲門聲。
喬以恩有些詫異,不知道這麼晚了還會有誰找她。
暗想,此刻身處的地方應該算是安全的吧。
她覺得他們母子對杜元來說,好像還別有用途。
所以,他肯定會安排人將他們妥善保護起來。
那麼,這時候來敲門的人,肯定是他們的人。
這麼想着,她披了外套,走去開門。
“是你?”
打開門看到阿文的瞬間,喬以恩怔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
阿文雖然是杜均的心腹之人,可杜均畢竟是杜元的兒子,他出事後,阿文回到杜元身邊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只不過,阿文此刻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
他渾身是血,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被鞭打過的痕跡。
“你怎麼……”喬以恩驚訝地張大嘴巴,驚呼聲脫口而出,“你快到隔壁房間,我給你外理一下傷口……”
很長時間沒有回醫院上班,若不是看到受傷的阿文,喬以恩都快要忘了自己還是名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