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選擇回了老奶奶的家裡,原因是她覺得自己太髒,去不得什麼好地方。
其實她的家也不遠,就在附近的一棟舊樓房底層,看似以前是倉庫來的,只是因爲太破舊,所以丟棄了,老奶奶也跟他那患了重病的孩子住了進來。
但這裡的環境不好,就在倉庫附近便是市場,附近揚着十分濃郁的腥味,聞久了會覺得十分難受。
倉庫內的環境也堆滿了不少紙皮和易拉罐,老奶奶說這是她每次回來的時候,在路上撿的,等到了一定的數量便賣了,賣了的錢夠幾餐翻錢了。
掃視了一圈倉庫內的環境,安然心頭倍感不適。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張牀,衣櫃,還有一張小小的桌子與兩張小椅子,但都很殘舊,不難看出來,這也許就是老奶奶撿回來的。另外還有一些做飯的工具,整個倉庫之大,也只剩下了放在牆角的那一套攝影設備。
見此,安然奇怪問道:“奶奶,您兒子是攝影師麼?”
“是啊。”提及此事,老奶奶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以前啊,生活也算不錯,攢了一些錢,有孫子,有媳婦,可後來兒子出了這事,媳婦帶着孫子跑了,就留下了我們母子兩個。”
“人啊,就是這樣,能同甘共苦的,沒有多少嘍,我也不怪她,畢竟啊,她還年輕。得了這個病也好些年了,能活到現在,我這老婆子已經很滿足。”
“走了?”一時間,安然心中百味參雜。
是啊,在這人世間,能有多少人能夠同甘共苦?
或許,媳婦的離開只是爲了兒子的未來,可丟下孤兒寡母,未免太過薄情。
“您兒子以前一定很厲害吧。”安然安慰地笑了笑,看老奶奶那神色便可知道,她以她兒子爲傲。
“算不得厲害,不過倒是得過一兩次獎,來,我拿照片來給你看看。”老奶奶說着,興沖沖地跑到破舊的衣櫃裡,翻出了一個鐵盒子。
零零散散的又不少照片,可老奶奶都按照年份歸類,拿出的一沓照片,看起來不算很舊,因爲是近幾年拍的。
“這些照片啊,是在他得知癌症之前拍的,都漂亮的很,只可惜……”老奶奶回憶道,最終不忍再說下去。
“怎麼了?”
“沒事,沒事,都過去咯。”老奶奶倒是自我安慰起來,“老婆子也該滿足了,兒子陪了我這麼多年,夠了,夠了。”
“奶奶,你放心,我會盡我所能幫助您。”安然保證道,老奶奶也不甚在意,讓她看照片,一面催促着還一面解說,看的出來她對兒子的作品十分滿足,甚至是驕傲的。
安然很配合,實際上,這些照片拍的都很不錯,都是人物的特寫,沒一個表情,舉足投足間的不經意,在照片中都能看出當時的意境。
安然在想,拍照的人技術很高,並且很擅長拍人物。
正當她這麼想着,目光卻被一張照片吸引了去,久久沒能移開目光。
照片中的男人神色黯然,屹立在雨中,那微擡起的臉上,不知是雨還是淚,只是周身都散發着一股濃郁的悲傷氣息,即便只是在照片中,卻能想象得出,此人當時是怎樣的心情。
拿着照片的手,微微顫抖着,安然的目光緩緩落在那右下角,時間上的標註,與她當年離開時一般。
蘇千墨!!!
爲什麼會有蘇千墨的照片?
那一刻,安然充滿了好奇,更多的是在想,當時的蘇千墨因爲怎樣的事情,露出如此悲傷的神情?
見她拿着照片久久失神,老奶奶指着照片道:“那時候,他洗了這照片出來跟我們說,這個男人當時在哭,哭得很慘,後來啊,又站了起來,看向了很遠的地方,也不知道在看什麼,當時下着那麼大的雨,可他卻完全不爲所動。”
“哎呀,這麼癡情的男人。”說罷,老奶奶嘆了口氣。
在哭?
他真的在哭?
所以後來,以致於被人拍了照片也不自知?
“這張照片,可以給我麼?”安然心頭微抖。
“這……”老奶奶看了眼牀上的兒子,突然慷慨道,“好,就送你了,反正這照片放在這裡也就放着了,難得有人欣賞。”
“謝謝。”安然緊緊拿着照片,那一刻,滿腦子都是蘇千墨。
離開之前,安然要了老奶奶兒子的名字,李毅。
儘管她承諾一定會救老奶奶的兒子,可老奶奶顯然不信。
也許是她看管了世間的冷暖,所以不抱有任何的希望。
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公司的,等她想了好久,好久,將近日落西山之前,叫來秘書,以私人名義向李毅捐贈一百萬,並且讓秘書跟進此事。
三日後。
剛從會議室出來,安然卻猛然被人拽進了辦公室。
等看清來人時,安然皺起了眉頭,“蘇千墨,你做什麼?”
“你簽約了?”蘇千墨以一種質問的口吻道,安然淡淡地看着他,他的眸,他的臉,他的所有細微的表情都充斥着一股憤怒。
“這是我的事情。”安然冷冷道,背過身去,不想再看他那一張臉,因爲,總是讓她想起那一張照片。
這樣的他,就如同照片裡的他,讓她心頭顫動。
“爲什麼就是不信我?”蘇千墨突然拽過她的身子,語氣驟冷,“你知道你會失去多少東西麼?你知道他們有什麼目的麼?你知道是誰要對付你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就簽約了,爲什麼!!!”
爲什麼就是不肯相信他?
“蘇千墨,你是不是應該清楚,這是我的事情?”面對他如此過激的反應,安然經受不住,低吼了一聲,“夠了,真的夠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能不能不要再讓我覺得,你愛我?”
她嘶吼着,帶着這麼多年的不滿,更是帶着對他的憎恨,眼淚已經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既然身邊已經有了人,有人取代我和寶貝的位置,既然已經放棄了當年的一切,就請不要再來煩着我。”
安然無力地蹲下身子,狠狠地抱着自己,她的心太痛了,好似每一口呼吸都被刀子狠狠地插入,十分尖銳,十分疼痛。
對她而言,蘇千墨的出現就是一種折磨,倘若可以,她不想再報仇,只要能遠離他便夠了。
“你在說什麼?”蘇千墨緊蹙眉頭,十分不解,可現在的她,卻也讓他無措。
這種時候,他不忍她太難過,伸手想要給她安撫,最後仍是膽怯地縮了回去。
等安然冷靜下來,擦拭去懦弱的眼淚,纔回過頭來,冷冷道:“蘇總,你可以走了。”
“安然。”
“夠了。”安然迫不及待地讓他離開,只怕他對她所做的一切,會令自己對他餘情未了,舊情復熾。
“你還在自以爲地恨着當年的一切?”蘇千墨擰眉問道,不甘就這麼離去。
今天,他一定要把話說清楚。
“沒有解釋的必要。”安然眸底多了一絲漠然,“蘇總,走吧,我想如果等保安過來請你走,就太丟人了。”
“你寧可選擇繼續憎恨,也不要聽我解釋?”蘇千墨皺眉,神色受傷。
“不要!”
安然回答的決絕,這對蘇千墨而言,足夠打擊。
是啊,她又怎麼會需要。在她的身邊早就又那麼一個人,照顧她,給予她幫助,而那個人不是自己,是他——華瑾城。
蘇千墨走了,離開的時候,留給安然一個黯然的背影。
這樣的結局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最好,卻也是最刺人心的。
那麼,再說一次再見,再也不見吧。
……
某公寓。
‘啪’的一聲,響亮的巴掌聲響徹在周圍,彷彿帶着迴音,只是單憑那聲音便可斷定,這巴掌有多重,此人有多生氣。
“墨,你打我?”程可馨捂着被打的臉頰,不可置信地看着蘇千墨。
此時的蘇千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不置一詞,可程可馨卻如同瘋了一般,拽着他的衣領,瘋狂地問着爲什麼。
“爲什麼要打我,給我一個原因,告訴我原因啊。”程可馨哭聲淒厲,“我愛了你這麼多年,到頭來就換來你這樣的對待?蘇千墨,爲什麼要這麼狠心,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做了什麼,心知肚明。”蘇千墨冷冷道,陰沉的面容之上閃過一抹厭惡之色。
這讓程可馨心頭一懼,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她找上股委會副主席沈高雄一事,在這之前,她爲了能夠讓蘇千墨嫌棄安然,便找人跟蹤安然,對安然實施……
難道就是那一件事,他知道是她指使的了?
當時據那些人所說,救安然的人就是蘇千墨。
不,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知道?
“我做了什麼我不知道。”程可馨試圖避開回答,這件事情,她怎麼也不能招認。
保密工作做的那麼好,他不可能知道,絕對不可能。
“你不知道?”蘇千墨眯起了眸子,眸底多了一絲凌厲,“程可馨,你真的準備讓我親口說出來麼?”
一句話落,程可馨很清楚,一旦蘇千墨說出來,他們之間就真的無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