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門框,看到欣妍正在凌亂的客廳裡撿起砸在地上的東西,重新擺回原來的位置上,心裡不知爲何,猛然一抽,心裡很對不起女兒,讓她受到這麼多的傷害,她這個做媽媽的卻不能夠給予她真正的保護。
想到這裡,眼眶裡溢着淚水,走到客廳裡,忍着腳底帶來的疼痛,收拾清理着客廳裡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文宇航回來了,當他打開門的時候,驚訝愕然地看到客廳裡狼藉一片,還看到地上的血漬。
看到楊舒婷頭髮凌亂,紅腫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五指印,還有欣妍,她正用一種怪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也不喊他爹地。
他連忙上前扶着舒婷的肩膀,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會這樣?”
楊舒婷像個洋娃娃一樣,被他搖晃着,眼神崆峒地看着某一方,一句話也不說,她還能說什麼呢,難道說她媽媽找上門,叫她離她兒子遠一些嗎?
“奶奶突然間跑來,又媽咪又是打又是罵的,又將我們的新家砸成這個樣子。”欣妍走到媽咪身邊,擡起頭看着爹地,聲音低低地說道。
文宇航聽到欣妍這麼說,不可置信地看着欣妍,問道:“你是說奶奶上來過?”
欣妍躲在媽咪的背後,眼裡帶着恐慌,點點頭說是的。
他完全楞住了,眉頭皺了起來,媽媽怎麼可以這樣子呢?怎麼可以這樣子對待舒婷還有欣妍呢?她怎麼可以這麼過份呢?
“她怎麼可以……我要找她理論。”文宇航憤怒地轉身,卻被楊舒婷抓住手,他回過頭看到她向他搖着頭說“算了,說到底她都是你媽媽,她一直都有哮喘病,我不想因爲我們母女倆的事情,讓她病情復發,同時也讓你難堪”。
“舒婷……”文宇航緊蹙着眉頭,無奈地看着她,她總是這樣,處處爲他人着想,而自己卻忍受着這麼多的痛苦和委屈。
楊舒婷沒再說話,彎着腰去清理收拾着客廳裡的東西,欣妍也幫忙。文宇航暫且將媽媽對舒婷做的事情放在一邊,也幫忙收拾着。他們收拾了將近兩個鐘頭,才收拾乾淨,有些東西已經不能要了,已經被砸得稀巴爛,只好當垃圾扔掉。
這天晚上,是文宇航親自下廚做飯炒菜給她們母女倆吃,餐桌上,三個人都默不作聲,默默地吃着飯。
文宇航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口中卻嚥下肚子裡。
吃完飯後,楊舒婷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間裡,腳底依然隱隱作痛,她坐在梳妝檯前,看了一下鏡子裡的自己,臉上的紅腫漸漸消褪,不過手上身上多處瘀傷。她從抽屜裡拿出消毒水,藥水,還有繃帶,再次進行包紮。
一層層取下繃帶,上面染着鮮紅的血液,帶着絲絲的腥味,很大一條傷口,清晰可見裡面的肉白,再次對傷口消毒,畢竟傷口太深了,再用其他的藥水塗抹,當藥塗在傷口時,痛得咬緊牙齒,額前的青筋突兀,她深吸一口氣,用嶄新的繃帶纏繞在腳下。
這時欣妍也跑了進來,走到媽咪的面前,眼睛盯着媽咪的腳傷,問:“媽咪還疼嗎?疼的話,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說着,欣妍往媽咪的腳傷吹了吹。
楊舒婷嘴角帶着抹柔和的笑容,目光溫柔地看着欣妍,伸手撫摸着她的臉蛋,還有她柔軟的髮絲,輕輕地搖搖頭,說:“不疼。”
她看到欣妍手臂上的傷,青一塊,紫一塊的,眉頭不由地皺了皺,沒有想到艾青下手這麼重,看得她心裡一陣刺痛,擡起雙眼看着欣妍的眼睛,輕聲地問道:“疼嗎?”
欣妍搖搖頭,表示不疼。
楊舒婷拿出藥水,輕輕地給欣妍塗上。
不得不說,艾青真得對她們母女倆恨之入骨,她將所有的不幸都歸咎於她們的身上,舒婷在想,她是不是該考慮放棄這段婚姻呢!換彼此家庭的平靜安寧呢!
就在這個時候,文宇航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放在梳妝檯面上染着血漬的繃帶,心裡猛地一抽,眉頭不禁蹙了起來,走到她的面前,眼神擔憂地看着她重新包紮好的傷口,問道:“需不需要去醫院看一下?”
“不需要了。”楊舒婷簡約地回答,語氣中帶着些許的淡漠,她不過是小傷,沒有必要去醫院。她擰好藥水的蓋子,將所有的東西放回抽屜裡。
文宇航還想說些什麼呢,他媽媽突然間來到他們的新家,蠻橫無理地對待她們母女倆,他對媽媽的做法感到非常憤怒,對舒婷還有欣妍感到非常抱歉,他想要做些彌補,但卻是懦弱地站在一旁,幫不上任何的忙。
他看向欣妍,看到她身上的瘀傷,竟沒有想到媽媽如此狠心,居然對小小的欣妍下如此的手,他心痛不已。他曾經發誓過,一定會好好保護她們母女倆的,可是現在的他,又做了什麼呢?
“欣妍,讓爹地看一下你的傷。”
話音剛落,只看見欣妍嘟着嘴,一種怨懟的眼神瞪着他看,隨後轉身跑出了房間,回到自己的房間,只聽到啪的一聲,她重重的關上了門。
頓時安靜起來了,安靜得有點壓抑,好似周遭的空氣變得稀薄起來,讓他感到呼吸都變得困難,他看着默不作聲的舒婷,她臉上平靜無波,可心底一定也在怨恨他。
“舒婷,對不起!我真得沒有想到我媽媽她會上來,更沒有想到她會那樣對你……”文宇航誠懇地向她道歉,對於媽媽,明天他會回去找她理論的,並要求她向舒婷母女倆道歉。
“別說對不起了,要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嫁給你本來就是一個錯,造成你們家的不安寧。”楊舒婷歉意地看了一眼文宇航,說道。
本以爲嫁給他,一切都會美好幸福的,但是她錯了,錯得很離譜,當初應該考慮清楚,想到後果,就不會鑄成今後的大錯。
不但沒有給欣妍帶來幸福和快樂,反倒給她心靈上造成一定的傷害,還給文宇航家裡造成難堪,她覺得她是罪人,不折不扣的罪人。
想到這些,她的心像是被無數根鋒利的針扎着,每一針下去,都痛苦難受,都淌着血液,甚至是血流不止。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我沒能夠給你們帶來安全感,我不是一個好丈夫,不是一個好爸爸……”文宇航伸手握住她的手,愕然地發現她的手冰冷得很,手心裡還滲着冷汗,他再次緊握着,予以她溫暖。
“好了,我累了,需要休息。”楊舒婷抽回手,衝他淡淡笑了笑,單腳跳到牀邊,然後躺在牀上,背對着他蓋上被子,閉上雙眼睡了。
文宇航靜默地站在那裡看着她,他的眼神是溫柔的,是糾結的,更是複雜,心情亦是錯綜複雜的,他不忍打擾她休息,就走出房間。走去敲響了欣妍的房門,繼而輕輕推開門,看到欣妍正靠在牀上看書,見他進來了,合起書本,躺在牀上,將被子蓋過腦袋。
他知道欣妍在生他的氣,走到牀邊坐了下來,沉靜了一會兒,說道:“欣妍,是不是在生爹地的氣?是爹地不對,沒能夠保護好你,還有媽咪。”
欣妍緊緊地捂在被子裡,不肯露出腦袋來,也沒有說一句話。
“跟爹地說說話好嗎?”文宇航再次說道。
終於欣妍露出了腦袋,明亮的雙眼看着爹地,嘟着小嘴說道:“奶奶叫我不要喊你爹地,只要我不喊你爹地,媽咪就不會受傷害了。奶奶還叫媽咪離你遠遠的,如果媽咪不肯離開你的話,她就會對媽咪不客氣。還有奶奶說,我是小野種,不是爹地的孩子,是媽咪跟別人生的孩子……”
欣妍說的每一句話,每個字,都讓他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他皺起眉頭,皺得像個“川”字一樣,他黯然神傷地看着欣妍,聲音竟有些哽咽地問道:“奶奶真得這麼說嗎?”
“奶奶每次都是這樣說的啦!奶奶的意圖很明顯,她就是希望你和媽咪離婚,就算爹地真得不是我真正的爹地,不過我還是捨不得爹地你,可是我又不想看到媽咪受到任何的傷害……”欣妍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爹地,眼裡含着淚花,很堅強地說道,她不想看到爹地和媽咪離婚,不想看到自己沒有家,但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難道要看着奶奶每天來家裡砸東西嗎?
文宇航看着欣妍噙着淚水的眼睛,心裡猛的刺痛,抱起她,緊緊地抱在懷裡,說道:“不要聽奶奶胡說,爹地怎麼會不是你真正的爹地呢?爹地不會跟媽咪離婚的,因爲爹地離不開你和媽咪。”
從未有過的痛,讓他痛不堪言。
安撫着欣妍睡覺,也許是累了,她很快就睡着了,看着那張可愛漂亮的小臉蛋,微微翹起的眼睫毛,櫻挑般的小嘴,非常惹人喜愛。
看着她白皙細長的手臂上有着青紫的瘀傷,他心裡有些不好受,真得無法想像,他媽媽怎麼能夠狠心地向一個僅有七歲的孩子下手呢?
這天夜裡,文宇航沒有回房和楊舒婷睡在一張牀,而是獨自一個人坐在寂靜幽暗的客廳裡,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安靜的世界。
手裡點了支菸,菸頭忽明忽暗,他極少抽菸,但是今晚他心情煩躁不得很,像是亂麻一樣捆綁在一起,解也解不開,掙也掙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