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在顧惜身邊坐下,撈起劇本,一頁一頁翻得極快,顧惜看着不由咋舌,早就聽聞師姐天資聰穎,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又是一記響亮的巴掌,顧惜聽得耳朵都麻了,循聲望去,見喬一凡的左臉一片紅腫,指痕分明,這一幕戲一上午NG了不下十次,喬一凡捱了也應該不下五個巴掌了。
一個大男人在衆目睽睽之下能承受如此屈辱,其忍耐力也超於常人了,顧惜聽着導演煩躁地喊“卡”,全場休息十分鐘。
程諾與王迎導演沒什麼交情,但出於禮貌還是過去寒暄了一番,結果黑着一張臉回來,顧惜疑惑不解,擡眼望過去,見衛虹小鳥依人地依偎在導演的旁邊,一臉的溫柔純真,與剛纔那個咄咄逼人的“女演員”大相徑庭。
顧惜簡直不忍直視,這還當着全劇組工作人員的面呢,秀恩愛也得看看地方吧。不過她也確實挺佩服衛虹的,換男友換得比換衣服還勤,只是不知道她這一直出賣肉體換來的名利,能維持多久?
顧惜在胡思亂想之際,突然發現師姐已經不在座位上了,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角落處, 看到程諾友好地在同喬一凡交談着,不時指指鏡頭,手舞足蹈的,很認真的樣子。
顧惜輕輕一笑,不由想起剛進梨園時的場景,師姐真好,對新人總是這麼不吝賜教。
副導演扯着嗓子喊“各部門就位”,程諾鼓勵性地拍拍喬一凡的肩膀,示意他快過去。
喬一凡經過程諾的一番指點,僵硬的身子也彷彿被重新注入了血液,開始熱起來,順順利利地拍完了這一條,衛虹見無可挑剔,只撇撇嘴沒再說什麼。
工作人員開始撤道具,準備下一場的拍攝,顧惜有些緊張,下一場正是她和衛虹的對手戲,看衛虹今天這架勢,連跟她無冤無仇的喬一凡都遭此刁難,估計自己更是沒好果子吃了。
程諾淡淡地問顧惜:“臺詞都準備好了嗎,別再有記不住詞的情況發生。”
顧惜臉色微紅,心裡嘟囔道:就那一次嘛,師姐真是的,總愛翻舊帳。
嘴上悶悶道:“準備好了,吃一塹長一智,不會再發生那樣的情況了。”
程諾聽出顧惜話語裡的委屈,輕笑着捏捏她的小臉蛋:“我不過隨口一問,還委屈上了?”
顧惜搖搖頭,被師姐像小孩子一樣對待,小臉都紅透了。
程諾眼睛裡閃爍着栗色的光芒,朝顧惜勾勾手,“把耳朵貼過來。”
顧惜附耳過去,程諾趴在她耳朵上低聲說了幾句話。
顧惜驚訝道:“這能行嗎?”
程諾挑挑眉,脣畔勾起一絲邪魅的笑容,悠悠道:“有什麼不行的,你就放心大膽地做,剩下的交給我。她不是愛扇人臉嗎,今天我就讓她好好長長記性,看她下次還敢!”
作用力反作用力,衛虹甩甩自己通紅的右手,心裡怨憤不已,她何嘗願意動這個手,可偏偏就有那麼些不順眼的人,不懂事的新人來激她的火,逼得她不得不出手教訓一下。
她大概忘了,當年她也是從一個默默無名的羣演幹起,也經歷過新人懵懂青澀的歲月,可就是有這樣的人,當自己變得強大了之後便開始欺負和曾經的自己一樣弱小的人,這種人,值得可憐和同情嗎?
當然不值得!所以顧惜很快就說服了自己的內心,她知道有些人,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永遠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
“演員們到位,《兩生花》第三十四場第一幕,Action!”
電影場記板拍下,攝像機追拍到顧惜和衛虹身上,程諾坐在椅子上悠閒地看着眼前的場景,這一場戲正是顧惜扮演的清漓和衛虹扮演的齊穎激烈爭吵的一齣戲碼。
清漓得知齊穎是姐夫在外包養的情人,爲了保護姐姐不受傷害,私下裡找到齊穎,出面警告她,勸她離開姐夫,豈料齊穎不僅不買賬,反而出言譏諷清漓多管閒事。
郭導在選角色方面一向獨具慧眼,讓衛虹來演這個風塵女子真是再適合不過了,一舉一動騷氣十足,偏偏又囂張跋扈,簡直就是本色出演嘛。
這一場女人的戲碼看點十足,顧惜和衛虹本來在私下就不合,如今藉着明面上的機會吵架,你來我往夾槍帶棒的,臺詞揮灑的淋漓盡致,正在大家忍不住拍手稱讚時,衛虹卻突然忘詞了,腦袋一懵,大腦一片空白,她尷尬地望向導演:“對不起啊導演,忘詞了……”
王迎導演的臉色微沉,有些難看,劇組人員紛紛面面相覷,也露出鄙夷之色。
衛虹一臉的惶然,心下暗惱,心道明明記得很牢,怎麼會忘詞呢?
可能是剛纔顧惜望向她的眼神太過凌厲,讓她心裡一驚,後面要說什麼便想不起來了。
其實演員忘詞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哪怕是資深演員偶爾也會犯這樣的小錯,還不至於上升到不敬業的程度,可大家之所以對衛虹如此態度,是因爲她剛剛就“忘詞”這件事重重地教訓過喬一凡,以至於喬一凡的臉上現在還一片紅腫,明晃晃的證據,赤裸裸的諷刺。
所以,感受到大家不友好的目光,衛虹的臉頓時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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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紛紛敢怒不敢言,只低着頭繼續調試着攝像機,等着下一場的拍攝,偏偏顧惜這個時候說了句:“虹姐這是怎麼了,忘詞這種低級錯誤怎麼會發生在您身上呢?”
顧惜聲音雖不大,卻讓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衛虹眼看着顧惜落井下石,恨得牙根癢癢,冷聲道:“不過是一時疏忽忘了詞,你至於這麼驚訝嗎?”
顧惜瞪大眼睛,驚道:“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虹姐嘴裡說出來的。若是別人忘詞我不稀奇,您可是永遠不會犯錯誤的衛虹前輩啊,您忘詞,這太讓人意想不到了。”
衆人的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知道顧惜是在故意氣她,可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衛虹說話。天天混劇組,他們早就看慣了娛樂圈這種撕逼的現象,況且衛虹囂張跋扈的性子他們忍了不是一天兩天了,有個人站出來刺她兩句,他們也樂得看熱鬧。
衛虹的一張臉都黑成了木炭,低聲威脅道:“顧惜,你別太過分!”
顧惜突然往後退了兩步,驚恐地看着衛虹,警惕道:“衛虹前輩也想打我嗎,我做錯什麼了,剛纔忘詞的人可不是我啊。”
衛虹聽到工作人員的嗤笑聲,惱道:“誰要打你了,你胡說什麼!”
“你不打我啊,那就好,嚇死我了。我真以爲虹姐手癢的難受,見到誰的臉都想扇呢。不過虹姐剛剛因爲喬一凡忘了詞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瞧瞧,到現在臉還腫着呢。我知道虹姐一向對自己嚴格要求,既然您也犯了同樣的錯誤,那是不是也應該受到同樣的懲罰呢?”
顧惜咄咄逼人的話讓衛虹心裡一驚,眼底俱是冰冷:“怎麼,你想打我不成?”
話是這樣說,可衛虹的心裡還是惶然的不行,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像情人求救,卻是大吃一驚,王迎導演竟然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衛虹心底一片冰冷,就知道,關鍵時刻,這些男人,一個也靠不住。
顧惜連連擺手:“不不不,我可不敢打你,你是前輩,我哪敢冒犯?”
衛虹瞪着她,那眼神的意思是,那你在這兒廢什麼話!
顧惜眉眼笑得彎彎的,提議道:“不如虹姐揮掌自罰吧,給我們做個表率,這樣大家都沒什麼意見了,以後誰也不敢記不住詞兒了,您說好不好?”
衆人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事情的發展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期,顧惜竟然會提出這麼個要求,可偏偏合情合理,就是啊,你能因爲新人忘詞而出手教訓,那就千萬謹慎別犯同樣的低級錯誤,否則一定會落下把柄,遭人鄙視的。
衛虹只覺得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如今她真是騎虎難下,沒想到顧惜這麼難纏,抓着她的把柄依依不饒,今天,顧惜是鐵定了心要讓她難看了。
顧惜當然知道衛虹不可能這麼輕易妥協,冷笑一聲:“如果虹姐實在下不去手自罰,可以,要麼您給喬一凡道歉,承認打人不對;要麼找個在場的前輩照着您剛纔教訓新人的樣子,同樣給你也長長記性,如此,纔算是公平。”
“你找死……”衛虹再也忍不住,習慣性地揚起手掌就要往顧惜臉上扇去,顧惜毫不示弱地看着她,連眉睫都沒有眨一下。
衛虹的手落在空中半天也沒能揮下去,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大力地擒住,“誰?”
衛虹氣急敗壞,扭頭一看,對上程諾一張冰冷如霜的笑靨,笑容冰冰冷冷,讓她心悸。
程諾抓着她的胳膊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衛虹一個趔趄後退幾步,眼底充滿懼意。
“沒人管你,打人還打上癮了是不是?當着我的面敢欺負我的人,膽子不小。你不是一向最講究上下尊卑嗎,一口一個前輩自詡,今天我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做前輩。”
程諾聲音沉得厲害,劇組人員緊張地看着他們,一時呆住,不知該做些什麼。
程諾轉頭掃了一眼攝影機,低喝一聲:“把機器都給我關了!”
衆人瞭然,默契地將手中的機器紛紛合上,衛虹聽見噼裡啪啦的聲音,心裡一驚,她要幹什麼?
程諾回過身,滿帶威脅地看着衛虹,慢慢逼近她,悠悠道:“你不是最喜歡打人耳光嗎,今天我就讓你也嚐嚐挨巴掌的滋味。”
程諾話音剛落,手起掌落重重的一連串巴掌扇在衛虹的臉上,衛虹的頭隨着程諾的掌力左右搖擺,耳朵嗡嗡地乍響,什麼也聽不到了,嘴角滑下溫熱的液體,卻硬是無力擺脫。
衛虹倒在地上,勉強睜開腫脹的眼睛,迷迷糊糊看到有個人過來攔住程諾,叫道:“師姐,夠了,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