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酒吧。
喧囂的酒吧裡，顧小溪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辛烈的液體一杯接一杯滑進她的喉嚨。
“小姐，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一箇中年男人笑嘻嘻地在她面前坐下來。
顧小溪面無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我很願意傾聽你的心事。”中年男人裝腔作勢地搖晃手中的酒杯。
顧小溪皺眉，將杯中最後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拎包站起身，大步離開。
推開酒吧的門走出去，冰涼的晚風吹在臉上。
顧小溪抱緊手臂，覺得有些頭重腳輕，站在路邊等出租車。
只有大腦被酒精完全侵佔，她才能將那些煩心的事情全部趕出腦袋，什麼也不想去。
可是心裡卻還是說不出爲什麼的難受，難受得眼睛發乾。
顧小溪眨了眨眼睛，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東城御景。”顧小溪報出了名字，將頭輕輕地靠在車窗上。
窗外，是掠過的美麗夜色，可她卻心不在焉，完全沒有心思欣賞。
車內很安靜，她竟又情不自禁想起了楊成的那番話。
渾身顫慄，手指禁不住攥緊。
突然，手機在包裡響了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是楊圓打開的電話。
顧小溪慌忙按斷了電話，說不出爲什麼自己竟如此害怕驚慌。
甚至還有說不出的愧疚。
可是緊接着，電話又響了起來，不厭其煩的。
估計是楊圓找她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顧小溪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接聽電話。
可是將電話掏出來一看，竟然是陸庭衍打來的，原來繃緊的神經一下子崩斷了。
顧小溪將手機關了機，扔進包裡。
出租車師傅從後視鏡瞧了她一眼，八卦地笑道，“小姑娘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吧？一吵架就不肯接電話，撒脾氣，跟我老婆一模一樣。”
顧小溪苦笑，扯了扯嘴角，吵架？若真的只是吵架那就好了。
車子在東城御景停下，顧小溪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了家，顧如薇已經回來了，正躺在沙發上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一聽見開門聲，慌忙地掛斷了電話。
“姐，你回來了！”顧如薇站起身。
顧小溪心不在焉，沒有注意到顧如薇臉上的慌亂。點了點頭，“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間休息了。”
回到臥室，關上門，顧小溪將自己完全埋在被子裡，可即使身體如何放鬆，神經還是無法鬆懈下來，甚至因爲房間裡太安靜，原本沒有胡思亂想的腦袋，現在又開始浮現出那些擾人的畫面。
陸庭衍，楊成……
……
顧小溪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了，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合衣躺在牀上，竟忘了蓋被子。
一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了，顧小溪猛然想起自己今日還要上班。
下定決心辭職，可是也得親自去一次公司，不得不面對陸庭衍。
顧小溪猶豫再三，決定捨棄那份工資，不辭而別。
當她將出國的決定告訴顧如薇的時候，顧如薇震驚了。
“去美國？爲什麼？我挺喜歡我現在的工作的，我也挺喜歡江寧的，爲什麼要去美國呢？我不想和你分開，姐。”
“我會和你一起過去。”顧小溪說道。
顧如薇就更加震驚了。
當年，自己要去美國唸書的時候，苦苦哀求顧小溪和她一起過去，顧小溪拒絕了，因爲她喜歡江寧，更因爲留在江寧有更好的工作機會。
現在，竟然主動提出要和她去美國？
“發生什麼事了？”要說沒什麼事，她是不相信的。
顧小溪知道瞞不住自己的妹妹，便將自己和陸庭衍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顧如薇了。自己只有這麼一個妹妹，也不想瞞着她什麼。
顧如薇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聽完了顧小溪的話，神情有些複雜。
“看得出來，陸庭衍真的很喜歡你……”
“可我和他根本不可能在一起。”顧小溪輕輕地搖頭，“長痛不如短痛。”
“姐，其實我覺得，你這樣不辭而別纔是更自私的。”顧如薇認真地說，“他願意爲了你放棄一切，你又憑什麼替他做決定？他選擇了你，你卻要放棄他，離開他，讓他在失去一切之後，又失去做在乎的你。”
顧小溪沉默地低下頭，手指在身下攥得緊緊的。
“我走了之後，他會很快忘記我，會重新喜歡上別人，然後開始他的新生活，重新擁有他現在的一切……”
“你又憑什麼覺得他擁有現在的一切比擁有你更快樂？”顧如薇道，“竟然你也說了，他是一個從來都很清楚自己要什麼的人，那他願意選擇你，就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做了讓自己最開心最幸福的決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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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溪躺在牀上，心情格外複雜。
顧如薇的話對她來說，多少是有一定影響的。
顧小溪第一次問自己，真的知道陸庭衍想要的是什麼嗎？或許，自己自私的離開，纔是對他傷害最大的？
剛冒出這個想法，顧小溪就打斷了自己的念頭。
不是這樣的，她和陸庭衍是沒有未來的，自己不應該抱着僥倖心理，將來的傷痛會更重……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最後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顧小溪迷迷糊糊地，看見了上面的名字，一下子清醒了。
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接聽了電話，陸庭衍的聲音沉穩低沉，“你在哪？”
顧小溪深呼吸一口氣，“有什麼事嗎？”
“不知道今天要上班嗎？”陸庭衍的語氣有些嚴厲。
“我辭職了。這個月的工資不要了，辭職手續……改天我再來辦。”其實她已經下定決定，再也不會去公司了。
電話那頭沉默，顧小溪也沉默，心裡緊張極了，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電話。
“二十分鐘之後，我要在公司看到你。否則，我會讓法務部對你提出訴訟。”陸庭衍淡淡的聲音，然後掛斷了電話。
“我——”
“嘟嘟嘟——”
顧小溪握着已經忙音的手機，心裡一片複雜。
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去公司一趟。
她相信以陸庭衍的性格，真的能說到做到，他就是這麼古怪的人。
或許，有些話在走之前和他說清楚也是好的。
…………
熙熙攘攘的街上車水馬龍，這個繁華的城市彷彿海市蜃樓和顧小溪沒有任何關係。
坐在廣場的臺階上，陸庭衍的眼圈深陷，彷彿一夜沒有睡好。他掏出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顧小溪伸手過去，“給我一支。”
他一愣，還是遞給了她一直。顧小溪嗆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她根本就不會抽菸。
都說抽菸可以減輕煩惱，可是她學不會。
兩人彷彿路人，平靜地坐在一起，兩人都沒有說話。顧小溪以爲自己會痛不欲生，會淚流滿面，可是她如此平靜，平靜地快要喘不過氣來。心裡彷彿壓着一塊大石頭，顧小溪知道自己若是再呆上幾分鐘一定會窒息而死。
顧小溪掐滅菸頭，站了起來，“如果你沒什麼要說的，那我先走了。”
陸庭衍飛快地站起來，愣愣地看着她，然後眼圈就紅了。
顧小溪咬着脣沉默片刻，抓着他的手，哽咽道，“陸庭衍……再見。”
他一把反抓住她的手，臉色陰沉，“這次比上次有進步了，知道打招呼再離開了。這次又準備走多久？一年？十年？活着更久？準備去哪裡？躲到更遠的地方？真他媽夠了。以前我太縱容你，覺得你兜兜轉轉還是會回到我身邊，所以放任你的任性。可是現在我不會放任你了。顧小溪，我告訴你，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以後也都不會！你休想從我身邊離開！永遠，永遠，你都無法逃離我，你生是我的人，死了，屍體也只能葬在我家的陵園裡！”
“陸庭衍……”
“你別說話！”陸庭衍粗暴地打斷了她，“顧小溪，我對你的愛不是用來讓你傷害我的！”
顧小溪正要說話，陸庭衍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拉住她往停在一旁的車子走去。
“你幹什麼？放手！”
陸庭衍仿若未聞，打開車門將她塞了進去，然後自己打開另一邊車門上車。
車子像離弦的箭衝了出去。
顧小溪金緊皺着眉頭，側頭正要和陸庭衍理論，可是見他臉色陰沉，繃得緊緊的，彷彿隱忍着極大的怒氣，顧小溪一時不敢開口了。
他要帶自己去哪裡？
顧小溪望着車窗外飛逝的街景，心裡無比複雜。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陸庭衍，彷彿不認識了似的，一向溫文爾雅的他，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記憶裡，他是溫柔深情的，彷彿無論如何都不會生氣。
車子突然一個急剎車停在路邊，顧小溪的思緒硬生生被拉回了現實。
顧小溪還沒反應過來，陸庭衍一把抓住他的手，將她拉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