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非常荒謬而傳奇的故事。
因爲是表演專業的緣故,季菡從小到大看了無數狗血的劇本電視小說,可是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到自己的身上。
自己的媽媽是富貴人家的收養的千金,自己的爸爸是後來權傾一方的軍官,可她卻是被放棄的,不受任何祝福和寵愛的棄子?
季菡真的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了。
蘇錦雲和林旭巖的事情林夫人也說不太明白。
大概就是兩人相愛不受家人祝福,私奔出來之後在鬆城,林旭巖胸有丘壑想要大展拳腳卻苦無出路,蘇錦雲卻因爲思念家中鬱鬱寡歡。
轉機和變故都出現在林夫人身上。
那時候的林夫人在歐洲貴族身上獲得了大筆的財富,可她一個毫無背景的弱女子,再有錢又有什麼用。
於是她便將念頭和眼光放在林旭巖身上,其中糾葛暫且不明,總之最後是蘇錦雲拿着當時的林旭巖一大部分錢財跑了,林旭巖傷心悲憤之時,跟林夫人兩個一拍即合。
季菡聽得很麻木,林夫人說得也不開心。
眼中的淚衝花了臉上的妝,林夫人看上去就像一個,年老的婚姻感情都不順利的老人,她皺眉抽菸一直在流淚。
“你知道嗎?結婚這麼多年,要不是我求着他給我一個孩子,他根本就不會碰我。”
“我幫助他升職發展勢力產業,背叛了愛我的男人,可是他連一個正眼都不給我。”
愛她的男人,季菡頓時就想到了老鄒。
當時聽蘇沛白說起過,老鄒之前就是因爲林夫人才會下臺。
可是上回跟老鄒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是說要回鬆城去拿回應該是他的東西?
這樣糾葛曲折的上一輩的事在季菡來說非常遙遠,可是她不明白,爲什麼這樣的事情會牽扯到自己。
她的眼神中一點光的都沒有,整個世界都黑暗了。
在這一生中,她最困難的時候,季菡還努力地告訴自己,雖然什麼都沒有,沒有錢家族倒閉,但是她有和諧溫馨的家愛她的家人,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是假的,她的親生父母都不要她。
季菡沒有流一滴眼淚。
她只是眼睛很疼,這種神經上的疼痛快速蔓延到她的五臟六腑,她大口大口地吸氣,僵硬地開口問:“所以,當初季氏就是林,林旭巖做的手腳?”
她在說林旭巖這個名字的時候有些結巴,這個在天邊在她心底盤旋了很久,臆想成敵人的人,現在居然成了自己的父親?
真是多麼可笑啊。
林夫人點頭,看見季菡這樣的失魂落魄眼中也有些憐憫:“你母親蘇錦雲在他事業未成的時候拿走了他的所有,回來跟一個有婦之夫牽扯到一起,這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天大的侮辱。”
“哦,噢。”
季菡的舌頭有些打結,原本是想着追根溯源找到家裡工廠和產業破敗的原因,沒想到最後卻追尋到了自己的身上。
所以那時候蘇沛白纔不願意開口說,季念也是。
季菡一直在發呆,腦子裡混混沌沌,像想了很多的東西,可又像什麼都沒有想一樣。
林夫人最後再說了什麼她也沒有聽到,直到她站起身來,季菡才如夢初醒地喊住了她。
“那西蒙?”
季菡還是想不明白,西蒙今天這樣做的意義和目的,她依舊不信他會再一次將自己推向人前。
“他啊。”
林夫人提到西蒙眼中的情緒就有些複雜。
她沉沉地嘆了口氣:“是我已經安排了人再次對你下手,他阻止沒用,最後就用這樣高調的方式保護你,他這哪是說給你聽,是說給我聽的啊。”
看見季菡的眼神依舊混沌,林夫人萬分無奈笑了一下:“他是在說,就算他會身敗名裂,會一無所有,但是他也要拼盡全力護住你…”
林夫人冷笑:“他是…在對我宣戰啊。”
說完她就轉過了身去。
這個往日裡美麗高貴風韻猶存的女人,現在看來真的是無比的滄桑。
門打開了又關上。
季菡也想要撐起來站着,可是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手和腳一直一直地發抖。
爲什麼會這個樣子呢?
好像突然的時間,她就變成了一個沒有家的孤兒。
林夫人口中的蘇錦雲,林旭巖,季菡的記憶中從來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現在爲什麼站到了自己父母的位置上。
她使勁地搖頭,下意識地想要跟爸爸打電話過去,可是手剛碰到手機,又無力地垂了下來。
沒有人會拿這樣的事情來騙她,更何況對方是林夫人。
她捂緊了耳朵趴到了桌上,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似乎進來了很多人。
季菡動作緩慢,面無表情地擡起頭來。
纔看見面前圍了一大圈人,蘇沛白,季念,西蒙,林每一,最後面還有匆匆趕過來的沈昊。
他們的眼神都是那樣擔心,還有憐憫。
季菡想要笑卻覺得沒力氣,茫然地看着他們開口問:“你們幹什麼,怎麼看着我像我要死了一樣?”
“姐姐!”
一聽這句話,林每一忍不住大喊了一聲朝着她跑過來。
季菡的心像是麻木了,她不知道應該要怎麼做,好像這一瞬間什麼事情都不痛不癢了。
林每一是林夫人和林旭巖的女兒,也就說她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啊,怪不得之前莫名覺得跟她親切,而且她一開口就叫自己姐姐呢。
季菡顫抖地伸出來來,摸了摸林每一的頭:“姐姐沒事。”
說着她一把撐在桌上站起來,林每一緊張地扶着她。
季菡的眼神平靜無波地看着面前的幾個人,突然覺得有些不懂這個世界了。
她雙眼無光地看着最右邊的西蒙,扯着脣對他道:“你是林夫人的兒子,所以呢,我們算是不同父母的兄妹,我應該叫你哥哥?”
西蒙眼神一痛,什麼話都沒有說。
季菡又笑了,可是她這個笑容現在看來比哭都還要難看。
她的眼睛沉了沉,轉過去看着蘇沛白說:“蘇錦雲是蘇家養女,所以當初爺爺對我好讓你娶我,可是我們似乎算是表兄妹?哈哈,這樣算近親結婚嗎?”
蘇沛白的臉色白了白,面色沉沉看着季菡沒有說話。
季菡又那樣非常難看地笑了。
她又將頭轉過去看着季念:“所以呢,季念…”
“你從來不叫我姐姐,是因爲我們根本就不是姐弟,你知道的對吧,所以你對我的態度那麼壞,你心裡是不是在嘲笑我像個傻瓜啊!”
聽見她這樣的話,季唸的臉突然變得冰冷。
他冷笑回了她一句:“對啊,傻瓜,我是神經病!”
說完一腳踢翻面前的桌子摔門而出。”
桌子倒下,餐碟碗盤落了一地,嘩啦啦破碎的聲音,在季菡的耳邊卻是非常悅耳。
她又笑了。
眨眨眼睛最後看着沈昊,故作天真有趣的問:“那麼你呢,會不會哪天冒出來,我們倆也有什麼姐妹兄弟關係,所以當初你媽媽才那麼逼我們分開啊!哈哈!”
這一刻的季菡真的已經接近癲狂了,她腦中嗡嗡在響 ,胡亂開口像一隻刺蝟,將身邊所有的人都刺傷。
她往外面走了一步,腳上的高跟鞋歪歪倒到。
於是眼神呆滯地脫了,赤腳朝着門外走過去。
蘇沛白伸手想要去拉她,還沒有碰到,季菡就像瞬間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的大叫一聲。
“別碰我!”
隨着她這一聲尖叫,她大步向前走出一步,一隻赤腳剛好就踩到剛纔摔碎的碗碟上面。
白嫩的腳底頓時鮮血淋漓,可是她像感受不到痛一樣,眼睛不眨地繼續朝外面走過去。
“季菡!”
沈昊皺了皺眉,擔心地大喊了一聲。
她的腳步停下來,轉頭看着沈昊笑:“你怎麼來了呢?你現在不應該在家裡陪着待產嗎?女人生孩子很累得,很可能會死掉啊…”
會死掉。
季菡這纔想起蘇錦雲來,那是生她她的母親…
之前一直在腦海中被模糊虛化的形象頓時變得清晰,季菡突然對這個人有了無限的同情和憐憫。
她從小寄人籬下,最後因爲感情的事情跟家裡鬧翻,最後一個人懷着孕在外流離生下自己。
季菡又想起了小白,小白是她的命啊。
那時候的蘇錦雲應該是有多絕望,才忍心拋下自己一個人寂寞悲涼的死去。
心像被刀割刀絞一樣,季菡蹲下身大哭起來,剛纔忍着的眼淚全部涌出來。
她真的很難過,非常非常難過。
現在爸爸出來了季念畢業了,自己跟蘇沛白的關係明朗了,明明她即將有一個美好的平靜的未來,現在爲什麼要將這些血淋淋的現實撕碎了給她看。
不顧一切歇斯底里地哭了一陣,季菡回頭看見身後的其他人還在關心擔憂地看着自己。
她站起身來,又往前走:“我沒事…”
一步一步,在地毯上留下清晰的血印。
蘇沛白眸中的堅持疼痛徹底碎裂開來,他眉頭緊皺上前一步將她打橫抱起來。
“你要去去哪裡,我帶你去,你要做什麼,我陪着你,不管你是怎樣的你,我都永遠永遠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