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沛白對自己兒子這樣賣友求榮的方式非常不喜,他張口滿是威脅地喊了一聲:“蘇浩初,我跟你說過,在這個女人面前不要多說話!”
然而有佳憶在的地方,小白並不那麼給他爹面子,他擡起頭一臉討好又委屈地看着佳憶道:“媽媽,剛纔下了課,爸爸不讓我來看你。”
佳憶看了蘇沛白一眼,蹲下身去,用袖口幫小白擦眼角的淚,
語調溫柔又不失堅決:“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現在是大寶寶,以後還會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不應該動不動哭鼻子。”
小白一聽這話就急了,他以爲佳憶又是不要他了。
雙脣一扁伸手將佳憶緊緊抱住,然後就開始大聲哭:“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媽媽,就要媽媽,我不要長大!我不要…”
這樣任性卻真誠的童言稚語讓佳憶心頭一軟,她的手舉起來,拍了拍他的腦袋,正要耐心地勸,那邊的蘇大總裁說了他進來之後的第一句話。
諷刺不屑冷笑:“行了,你別演戲了。”
佳憶皺眉,語調低沉地重複:“演戲?”
“呵呵。”
那人這樣低聲笑了兩句,眼神輕蔑地從她頭頂掃過,轉頭去看着窗外的陽臺。
心裡的火啊,佳憶簡直想就這樣撲過去,這世界上怎麼有這麼蠻橫無理自大,讓人討厭的人!
可是她終究還是沒有撲過去,敵我力量過於懸殊,並且她餓了,脖子還被蘇浩初小朋友死命摟着。
吸氣,吐氣。
佳憶用了最大的力氣調節好情緒,然後就聽見小白驚喜興奮的聲音:“媽媽你在煮晚飯嗎,我們也沒有吃。”
微微皺眉,佳憶將小白從懷裡拉出來,猶豫着:“我不太會做飯。”
小白一聲驚呼,歡呼雀躍地往沙發那邊跑:“媽媽做的什麼都好吃,我也有媽媽的愛心晚餐可以吃啦!”
“…”
佳憶認命地回來繼續煮麪條,她自動並且毫不客氣地,將小白那句“我們也沒有吃”理解成了一個人。
然而佳憶廚藝不精,導致下手有些沒輕重,給小白的那一碗也是大人的分量。
再煎了兩個荷包蛋,佳憶端出來的時候,那一大一小兩父子用相同的姿勢,坐在小桌前等待着。
只是蘇沛白依舊面色冰冷,眼神沉沉地看着陽臺外,而蘇浩初則是眼巴巴一臉期待地看着佳憶。
莫名地覺得有些喜感,佳憶將麪條往小白麪前一放:“吃吧,能吃就吃,不能吃你跟你爸出去吃。”
“媽媽做的肯定很好吃。”
蘇浩初小嘴像抹了蜜一樣,開口毫不吝嗇地誇讚。
他小手不太熟練地將筷子拿起來,微微轉頭看了看蘇沛白麪前的桌子。
開口脆生生地問:“佳憶媽媽,爸爸的那一碗還在廚房裡嗎?”
佳憶面前的碗比她的臉都還大,她端起來喝了一口麪湯,然後悠悠回答:“不是啊,我認爲,蘇大總裁應該看不上我這樣粗製濫造的食物。”
這是對小白這句問題的回答,話卻是對着蘇沛白說的。
滿意地看見那人臉上的表情碎裂開來,佳憶摸了摸小白的腦袋,滿意而寵溺地對他說:“小白乖,嚐嚐還合不合口味。”
雖然忙亂,但是佳憶剛纔嚐了下,這應該算是她的掌勺歷史上最成功的一次作品了。
小白精緻可愛的臉上,出現了非常少見的猶豫。
他是很喜歡媽媽做的愛心晚餐,但他也不想讓他老爸這麼可憐…
而且他小小的心裡非常明確地覺得,要是現在自己就這樣吃獨食了,爸爸媽媽的關係更差了,這樣他就更不會有家了。
黑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小白看看佳憶,然後再看了看,臉已經臭的沒法看的爸爸。
最後將筷子往蘇沛白麪前一遞:“爹地,我們一起吃吧。”
蘇沛白的雙脣抿得緊緊的,他覺得自己簡直是莫名其妙,爲什麼要在這裡接受這個醜八怪女人的嘲諷?
公寓小小的餐桌在蘇沛白麪前顯得異常地簡陋,他眼神一沉然後直接站了起來。
高大的身體形成強烈的壓迫感,雙眼對着佳憶發出無數挑釁壓迫的訊號。
可這在商場和公司以及其他各種場合無往不利的眼神攻勢,對吳佳憶來說沒有半點的用處。
因爲面很燙,她的鼻尖和額頭出了微微的薄汗,顯得眉目出奇清晰秀麗。
從蘇沛白這樣的角度,突然莫名地覺得那雙大大的眼睛,該死地順眼!
這樣的認識在蘇沛白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繃緊了身體踹開小椅子就要走。
接着手被小白一把抓住,小傢伙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貪戀和脆弱這樣的神情,他小臉和眼睛滿是請求的意味:“老爸,你不要走好不好。”
就這樣一句話,徹底將蘇沛白心裡的防線打開。
什麼臉面,什麼自尊,什麼怨氣,對着這個從出生就一直虧欠着的兒子,屁都不算。
他的手輕輕放在小白的頭頂,出口話卻還是冷冰冰沒什麼情緒的:“吃完了回家。”
“哦。”
小白滿臉的失望委屈,但是這時候也沒有再多糾纏,他雙手將筷子遞到蘇沛白的手裡,大眼睛盯着他:“那我們明天還來。”
蘇沛白皺眉不喜。
眼看着小傢伙又要變臉大哭,他連忙擺手改口:“行行行,隨你。”
蘇浩初大聲地歡呼,蘇沛白徑直低下頭去吃麪。
留下吳佳憶這邊,面色呆滯完全在狀況之外。
天啊,他們剛纔說的事情,似乎,應該,跟她有關係吧,他們兩就那麼單方面決定了?這也太欺負人了啊!
放下筷子正要反抗,蘇沛白將碗裡的麪條捲了卷,動作僵硬地喂到小白的口中,狀似隨口地評價了一句:“還不錯。”
下半句在蘇沛白的口中沒有出來,像記憶中熟悉的味道。
這一餐麪條,吃得七上八下曲折蜿蜒。
佳憶將那大碗裡連麪條帶湯地都吃得差不多了,肚子撐得圓鼓鼓的,腰都快要直不起來。
而這邊的兩父子卻都是…沒吃飽。
在美食麪前,蘇浩初連他爹也不要了,雙手叉腰小臉上憤憤抱不平:“你都吃掉了,你都沒有餵我吃!”
相較於他兒子的不淡定,蘇沛白卻是舉止優雅緩慢,表現得異常矜貴從容。
他襯衣袖口發出淡金色的光澤,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然後還不忘教育蘇浩初:“食不言寢不語,吃飯八分飽最好。”
蘇浩初的笑臉皺成一團,他都快要哭出來了,他伸出胖乎乎的四根手指道:“老爸,您剛纔就餵了我四口,不對,是三口半。”
“是嗎?”
蘇沛白挑眉,依舊的高貴優雅,寵辱不驚。
佳憶看着蘇沛白那張姣好完美的臉,默默在心底豎了個大拇指。
講真,比無恥比厚臉皮,蘇大總裁是要稱第二,絕對沒有人敢評第一。
洗碗這種事情,蘇總裁自然是完全沒有看在眼裡的,他一把將蘇浩初拎起來往門外走:“今天的探視結束,我們回家。”
小白在蘇沛白有力的臂彎裡掙扎無果,高聲對着佳憶喊:“媽媽,我明天下課再來找你。”
佳憶呆呆點頭。
等那兩父子都出去了,門被關上,佳憶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蘇沛白那句“探視結束”來!
探視…
佳憶真是恨得牙癢癢,那個自大狂當自己在蹲監獄嗎?
蘇沛白那人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技能,總是能加自認爲脾氣修養還好的佳憶氣的吐血。
可是那又怎麼辦呢,生氣吐血也不能吐到那人臉上,佳憶又生生地嚥了回去。
將碗筷收拾清理完畢,佳憶看着空空的冰箱欲哭無淚。
錢包更是要空了,她覺得自己要喝西北風了…
好後悔,今天爲什麼就聽了夏思彤那些歪理,居然就被她敲詐了幾百塊的甜品!
佳憶面如菜色地癱軟在沙發上,正計劃着怎麼開源節流的時候,林每一大小姐興沖沖地推開門進來。
她低頭換鞋,然後舉舉手中包裝精美的盒子:“佳憶姐姐,我給你帶了好吃的甜品!”
甜品啊,佳憶現在覺得自己跟甜品八字不合。
她興趣缺缺地擺了擺手,打開電視機隨口對林每一道:“我剛吃過,你先放下冰箱吧。”
林每一便乖乖地拿過去放在冰箱裡,然後轉過頭來對着佳憶抱怨今天工作上遇見的趣事。
佳憶有一搭沒一搭地答應着,非常深刻且明顯地意識到,自己和林每一這樣,根本就不是常規的僱傭關係。
林每一將自己當姐姐一樣依賴崇拜喜歡,自己怎麼可能反過去收她的工資?
生活真是太艱難了…
人一旦脆弱的時候就尤其想家,佳憶進去洗了個澡出來,林每一便不在客廳裡了。
她的包包還在沙發上,也沒有換鞋。
佳憶猜想着她應該是隔壁自己家去了,便轉身進去房間給媽媽打電話。
爸媽是她睜開眼睛第一個看見認識的人,不知道是雛鳥心態還是血緣所致,雖然不太喜歡他們的某些想法,但佳憶還是打心底裡喜歡並且依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