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沒辦法再僞裝剋制下去,蘇沛白眼中出現一絲刺痛,嘴邊的冷笑卻是越發涼薄淡漠:“我幫他?”
像是聽見什麼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蘇沛白語調上揚笑了幾聲,挑眉逼近佳憶的臉:“憑什麼?”
兩人的臉只隔了不到五釐米。
四目相對。
她眼中是一片混沌的水光。
他的眼中卻全部是她,她那黑亮溼潤大大的眼睛,小巧精緻的脣和下巴,還有那樣吹彈可破的皮膚。
最要命的是佳憶口中呼出來清甜的氣,蘇沛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爆炸!
他一腳踢開面前的凳子,甩開佳憶的手站起來。
拿手機撥通一個電話出去,語氣有些氣急敗壞:“那個鑑定趕快做,馬上做加急做,一個小時之內我必須要看到結果!”
說完一把扔了手機,無比煩躁壓抑地又坐了下來。
林每一從廚房裡走出來,看着兩人這樣怪異的場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蘇沛白:“沛白哥哥,什麼鑑定?”
蘇沛白不回答,雙眼死死地鎖住佳憶的臉。
後者卻是完全被季唸的境況遭遇掠去了所有的心神。
這個環境裡的所有對話她通通聽不進去,耳邊轟隆隆的全部是飛機起飛的聲音,還有剛纔電話中那呼呼的風聲。
其實季念…
真的不壞啊,就憑着他那樣的地位,從來都沒有對佳憶有過一句重話。
因爲佳憶的不喜歡和抗拒,他甚至連她的手指頭都沒有碰一下。
還有剛纔那句:“想你想得快要死掉!”
佳憶的心和喉嚨都有一片鈍痛,她眨眨眼睛,那一滴晶瑩淚珠便從白皙精緻的臉頰流到下巴。
然後沿着那精緻的鎖骨往下…
蘇沛白的呼吸又沉重了幾分,喉結有些顫抖地上下滾動。
他將林每一手中的碗一把搶過去,語氣重重地說了一句:“吃飯!”
“吃飯,吃飯。”
林每一完全不知道所以然,但是這樣的情況她也不好問,只是重複着說了兩句,拿紙巾給佳憶擦眼淚,關心地說:“佳憶姐姐,再大的事情,我們也要先吃飯再解決啊。”
說着就給她盛粥。
佳憶呆呆地拿起勺子,正要往嘴邊喂,面前突然出現兩個雞蛋。
伴隨着蘇沛白冷硬的命令聲:“給我剝!”
臉上突然出現一絲欣喜,佳憶看着他眨眨眼睛:“幫你剝雞蛋,你就會幫幫他嗎?”
蘇沛白的眉心皺得更緊了,雙眼沉沉沒有說話。
只要有一絲希望,佳憶就不會放棄。
她立即用手抹抹眼淚,然後在桌邊敲開蛋殼。
蘇沛白一言不發,面色冰冷緊緊盯住她,也不要求她去洗手,繼續冷聲道:“你吃蛋黃,我吃蛋白。”
剝蛋的動作頓了一下…
因爲她現在吃藥的原因,佳憶已經許久沒有吃過水煮蛋了,更不要提蛋黃。
就連吃煎蛋佳憶都是小心翼翼地將蛋黃挑出來,雖然醫生沒有說明會有什麼後果,但是佳憶一直都是一個非常聽話的小白鼠,醫生說不吃就不吃。
可是現在她的主人都可能要死了啊…
哪裡還管什麼後果副作用啊,只要死不了就行。
佳憶心頭毫不猶豫地有了決定,手指纖纖將雞蛋剝好,分開,然後將蛋白遞到蘇沛白的盤子中去。
蘇沛白心頭一動,卻是伸手掌着她的手腕,讓她直接喂到自己的嘴裡去。
溼潤柔軟的舌在她指尖輕掃而過,佳憶的表情沒有一點異樣。
蘇沛白卻是惱了,下半個再餵過來的時候,他直接重重地咬了一口她的指尖。
十指連心,佳憶因爲吃痛眉頭稍稍一皺,片刻又恢復過來。
她甚至扯出一個非常牽強難看的笑容來,雙眼溼漉漉地看着蘇沛白:“你現在可以幫幫他了嗎?”
砰!
是蘇沛白猛地站起身,餐椅倒在地上的聲音。
他渾身冷硬地看着陽臺外的夜色,胸腔急劇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佳憶坐在餐桌前,低眉順眼地,按照蘇沛白剛纔的命令,自己吃蛋黃。
吃掉一個,再吃一個。
林每一看着這兩人的動靜擔心得不得了,推了推佳憶的手臂問:“哎呀,佳憶姐姐,我就快急死了,你們到底是怎麼了?”
吃掉蛋黃,佳憶開始沉默地小口小口沉默的喝粥。
她的頭髮垂在下巴邊上,在吹進來的風中一晃一晃的,喝了兩口才轉過頭來,摸了摸林每一的臉,溫聲簡單回答:“季念哥哥現在國外遇到危險了,我想讓他幫幫忙而已,沒有別的事情。”
“啊!”
林每一這回是真的急了。
雖然季念有些問題上是有些詭異危險,但是他也是這個大家裡不可或缺的一員,林每一自然是關心他的。
她站起身來快速朝着蘇沛白跑過去:“沛白哥哥,你千萬要幫幫季念哥哥,他畢竟是…”
林每一的下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被蘇沛白冷硬的聲音打斷。
“吳佳憶。”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嗯。”佳憶坐在椅子上,語調低柔。
蘇沛白剛纔急促起伏的胸腔已經停下來,他的手放到額頭上去,像是沒辦法理解又像是很頭疼地:“你究竟,還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
佳憶一愣。
他也不轉身,雙眼失焦地看着夜空的一處,繼續問:“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爲什麼要來這裡,你跟季唸到底是什麼關係?”
佳憶偏着頭,努力地用混沌的大腦思考着剛纔他的問題。
她是什麼人,這個問題佳憶已經想過很多遍,到現在她自己都不明白了,所以她回答不出來。
爲什麼來這裡,是因爲她莫名地喜歡這裡,這似乎也沒什麼好回答解釋的。
於是就將問題跳到最後一個,她先是反問了一句:“你不是調查過我,你跟季念也有聯繫,你認爲我跟他是什麼關係?”
“你那貪財的父母,想要把你獻給他,季念接受了。”
獻給他…
這真是一個恰到好處的形容,不是賣,不是捐,也不是嫁。
佳憶總算明白了,蘇沛白之前一直說季念是自己主人這樣的話了,獻給他了,自己不就是他的了嗎?
然後自己在季唸的授意之下,回來這邊蓄意接近蘇沛白,以換取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蘇沛白一直那麼排斥厭惡自己…
佳憶微微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笑:“我也不知道我說的話還有沒有可信度,其實不是那樣子的…”“
“我半年前出過一次很嚴重的車禍,差點死去,是季唸的科研室把我救回來,並且一直給我治療吃藥維持着,我們不是主僕關係,是實驗者與被試驗者的關係。”
半年前?
車禍?
蘇沛白的眼中有零星的火光漸漸燃起來,他的身體甚至有些發抖,快速轉身緊緊抓住佳憶的肩膀:“車禍?你車禍是什麼時候,真的是半年前?”
他的手勁很重,佳憶皺着眉頭吸了口氣。
蘇沛白便立即鬆開她,眼中的情緒和波濤一浪高過一浪,他繼續不停地開口問:“你確定是車禍,你吃的什麼藥,還有什麼別的症狀沒有?”
因爲蘇沛白這個反應實在是過於激烈,佳憶渾身重重地一抖。
那種世界被顛覆之前的壓抑和黑暗又來了,可是到了現在這樣的情況,再難受再累都要頂住。
佳憶努力地靜下心:“藥都是科研室外國一聲提供的特製藥,離開同安之前,我每週還有一次催眠治療…”
最近的情形一遍一邊在佳憶眼前重放,那些不確定,那些迷霧似乎就要散開來了。
佳憶的呼吸突然就急促起來,她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說出最關鍵的一點:“出車禍醒來之後,我失憶了!”
失!憶!
這樣兩個字頓時將蘇沛白眼中零星的光和火焰全部聚集燃燒起來,他的表情像是狂喜又像是沒辦法承受。
他的眼神五官渾身都在顫抖着,心跳和血液流淌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蘇沛白的手艱難緩慢地舉起來,像是想要去摸佳憶的臉,又像是不敢。
他的眼中明顯充血,血紅色和眼中的光亮火焰混合到一起去,發出無比奇異的光。
“佳憶…吳佳憶…”
他的聲音頓時變得無比溫柔旖旎,低低地重複地不斷地喊她的名字。
佳憶混亂地點頭。
不光是蘇沛白的反應非常明顯和巨大,她也覺得自己的臉和全身都在發燒。
聽着蘇沛白那一聲比一聲溫柔,一聲比一聲深情的呼喚,她艱難地眨眨眼睛,感受到自己全身都在發燙。
還有些癢…
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扯了扯自己的領口,一直在原地呆若木雞的林每一這才反應過來,她焦急地喊了一聲:“佳憶姐姐,你怎麼了?”
“啊?”佳憶呆呆地問了一句。
蘇沛白的視線這才從她的眼睛轉移到臉上,卻發現她一向白淨光潔的臉上,紅一片白一片地出了不少的疹子。
“你!你!”
林每一跑過來,扯扯她的衣領和袖口,那些疹子這麼快已經長滿了她的全身。
“好癢!”
佳憶後知後覺,這才覺得癢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