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吃藥,這真的是一件非常重要和關鍵的問題,這樣短時間也不能貿然做決定,於是等院長說完之後,他們就從辦公室裡出來。
張一旗和蘇沛白還好,季菡卻覺得自己頭重腳輕,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樣。
明白她的心思,蘇沛白穩穩地扶着她的腰,像是安撫,又像是源源不斷地給她力量。
沉默地從樓梯往病房去,季菡剛剛踩了一級臺階就沒力氣了,索性抱着膝蓋在冰涼的樓梯上坐下來。
她的雙手抱着膝蓋,開口喃喃:“所以,當初,他也是這麼樣子的害怕猶豫,纔給我吃的藥嗎?”
雖然這話問的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在場的幾個人都懂。
張一旗停下腳步,站在比季菡高一級的臺階上,開口的聲音順着背後過道吹來的冷風一起:“不是,當初他完全是在賭。”
季念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醒過來,張一旗也是等得累了,急了,所以幾乎是不管不顧地將當初的事情全部講出來。
在季菡摔下山崖的那個晚上,季念終身跳下在冰冷的湖中待了一夜,遍尋無果差點連命都丟掉。
而季菡也恰好是被當晚經過的貨船救下,是手下一個小弟在碼頭裝貨,無意中知道了他們救起來人,心思靈敏地通知了張一旗,然後張一旗連忙找過去,將幾乎已經沒了生命跡象的季菡救下。
因爲季菡傷的很重,並且她的臉幾乎已經全部毀了,那時候張一旗跟蘇沛白沒有半點交集,同時季念還在病牀上意識不明,這樣的情況下他自然不會將季菡交出來。
季念再醒來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了,他幾乎是剛睜開眼睛就要拔了吊針去湖邊找人,這時候張一旗說起,同時跟他提了將計就計這幾個字。
從兩人在軍校認識開始,季念從未徹底地開心,或者有過自己的生活。
他的沒日沒夜,每一次爭鬥和拼搏,幾乎全部都是爲了季菡,保護季菡,靠近季菡,找到季菡。
現在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張一旗是真心可憐他,所以纔出了這樣一個,甚至是有些陰損的招。
季念沉默了一整天,最後是什麼話都沒說地又回去河邊,同時張一旗和黑風帶着季菡快速趕往南邊治療。
因爲在最開始尋找的那三個月,蘇沛白幾乎是沒有懷疑過季念,所以他倒是沒有關注他手下人的動向。
那時候的季念像一根完全繃緊的弦,對季菡和蘇沛白兩人的愧疚不安,還有對自己良心的譴責,讓他的身體和神經都變得異常脆弱敏感。
從那之後他的戰鬥力隱隱就有了倒退的跡象,可是這樣的一切在有可能擁有季菡這樣的願景面前,沒有任何的抵抗力。
季念從頭到尾都非常小心,如果說他是真的想要強佔季菡,給她安排一個季念妻子或者情人的身份明顯更有效。
可是他沒有,就像他在決定給昏迷三個月的季菡吃藥時候說的那樣:“其實我真的不貪心,我要的,只是一個可能的機會。”
就像蘇沛白,沈昊,或者是西蒙那樣。
季念要的只是一個可以站在她的勉強,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去跟她表白,可以去爭取的機會。
爲了這個機會,他不惜一切組建了科研所,跟冥夜組織交換條件資源,冒險地將季菡變成了吳佳憶。
可是怎麼辦…就算是變成了吳佳憶,沒有一點點過往和記憶的吳佳憶,她還是不愛他。
那天給季菡送藥回去之後,季念抱着那個劣質的獎盃,在雨中站了一天一夜。
或許是知道此次行動的危險,所以他在出發之前,已經將他名下的所有資產都轉移到了季菡的名下。
說到這,張一旗的表情頓時變得非常憐憫,可是對季菡說話的語氣卻是冷硬刻骨的:“你從來都沒有缺過愛,你不會知道,像他那樣愛一個人愛到絕望,連死去都是一種奢侈,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愛一個人愛到絕望…
這樣幾個字將季菡強撐着的力量和勇氣徹底擊碎,她全身不住地顫抖,眼中的淚像泉涌一樣出來。
她咬着自己的手背,心裡的難過憐惜連綿不斷地冒出,可是她的口中卻是一個字都出不出口。
道歉嗎,還是感謝嗎?
說什麼季菡都覺得自己虛僞,在季念面前她是一點底氣和資格都沒有。
聽見張一旗說的這些,蘇沛白的心中也是震驚又哀切。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蹲下身去抱着季菡的肩膀,眼神堅定:“是我們都欠他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他治好!”
在知道季念跟冥夜組織的交易條件之後,蘇沛白已經着手在組建全世界最先進的科研所和醫療團隊。
之前完全是爲了解除季菡對藥的依賴,可是從救回季念開始,他們又全部在着手研究救助季唸的方法。
所以今天院長才敢出口提到這個特製藥的問題,如果身後沒有KC科研團隊的支持,就憑這個醫院,他是斷然不敢出口說這樣的話的。
看見那兩人相擁的背影,張一旗的表情稍稍緩和下來。
他知道今天的這些話,對季菡和蘇沛白的生活勢必會造成影響,但是張一旗絕對不會後悔。
不管說最後季念要不要服用那樣的藥,季念今後的生活跟之前絕對會有非常大的改變。
季念那邊已經虧損了,可是如果蘇沛白和季菡兩人卻是心滿意得地幸福,就算季念不說什麼,就連張一旗都替他覺得不值得。
呼出口氣,張一旗從臺階上走下兩步,從下方去看季菡的眼神:“那麼季姐姐,你說,他究竟要不要服用那個藥?”
哭泣的動作停下來,季菡的雙眼呆滯地:“如果不吃藥,他會怎麼樣?”
剛纔院長說得非常明白,於是張一旗一字不變地重複:“可能明天就醒來,可能永遠也醒不來,也可能醒來之後失憶,或者發瘋。”
因爲季菡在高處的原因,在她視線之下的張一旗目光異常深幽,灑在季菡的身上像是從湖底透出來的光,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