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染呆了一下，目光一沉，冷笑一聲，“你可真是有恃無恐啊。這麼直接，真就這麼有把握我脾氣好不會跟你翻臉嗎？”
“你會嗎？”
蘇然腳步又一停，目不轉睛的看着洛染。
洛染有些生氣，皺眉瞪了他一眼，“爲什麼不會？你幫過我二次，我很感激你，但是對於一個動不動喜歡侵犯我隱私的人，我確實沒什麼好感。所以，蘇先生，我覺得我真的會跟你翻臉的。”
這話分明是絕交的意思，可她偏偏語調平靜，神色絲毫不見激動。
尤其是那雙眼睛，如無波的湖面，乍一看似波瀾不驚，細觀之下卻有點點灼人的光芒在跳躍。
這個樣子……
蘇然的腦子在突然這一瞬間變成了真空，什麼都不存在，只有一個好像來自天盡頭的聲音在遠遠的衝他喊着：“離我遠點，不然我真的會跟你翻臉的。”
一個女人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盤旋在他的腦中，揮之不散。
這是一個他曾經深愛過，也是唯一摯愛的女孩子。她……
蘇然的思緒剛剛飄到這裡，卻見眼前人影一閃，洛染已經扭頭下樓去了。
循着本能，他伸手抓住了洛染的胳膊，那隻受傷的胳膊。
“洛染。”喊了一聲，蘇然顯得有些着急，“你別誤會我。這樣吧，我送你一段，路上慢慢跟你解釋。”
他並不知道洛染胳膊受了傷，又是一時情急下手就重了一些。洛染吃痛，臉色痛苦。
察覺到她的不對，蘇然又立即擔憂的問了一句：“你怎麼了？受傷了？”
他慌忙鬆了手，下了一步臺階緊張的盯着洛染的胳膊。洛染稍稍擡起了胳膊看了看，不想多說便道：“沒什麼。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疾步下樓，蘇然緊跟了上去。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他也就沒多說什麼。
一直到出了大廈的門。他才又將洛染給攔了下來，“洛染，你等一下。也許我剛纔的話是有些唐突了。我在這裡跟你道歉。另外，我確實還有些事情跟你說。這些可能對你還很重要，聽完我的話再走也不遲是不是？”
“重要？”洛染遲疑了一下，擡眸在蘇然臉上掃了一下，“你想告訴我什麼？”
蘇然頓了一下，看向不遠處自己的車，“這裡說話不方便，車上說吧。”
洛染本不想再跟這個暗中調查過她的人多說什麼，但是見他一臉嚴肅，她又有些好奇他到底想跟她說什麼。
又想想，蘇然並不像那種會做什麼下流卑鄙之事的無恥之徒，所以猶豫了一下她也就跟着他上了車。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車剛滑行出去，洛染便追問一句。
蘇然側目看看她，突然拋出一句：“北辰寒在對付恆盛是不是？”
洛染扭頭對上他的目光，沒吭聲。
“這不難知道。”蘇然笑笑，自己解釋道：“龍城的商圈就這麼大。帝國集團的動作又是所有人關注的焦點。就算北辰寒做的再隱秘，都會被人看出一點
門道。更何況，這件事上他並沒有隱秘，他是大大方方的在做。”
他的這些話，加上之前樑玉清和許霆對她的態度，洛染心裡某個念頭漸漸清晰起來。
不過，當着蘇然的面，她還是沒動什麼聲色，只淡淡的道：“你大概想多了。我看他們還好的很，北辰寒要是對付他們，他們可不是像現在這樣。這件事我沒聽北辰寒說過。所以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想在我口中套什麼話，大概不行。”
“你真的不知道？”蘇然目光灼灼，盯着洛染。
洛染莫名的心虛一下，轉過臉，壓住有些緊張的情緒，沉聲道：“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什麼？”
“原來如此。”蘇然笑笑，“北辰寒居然也會做好事不留名。”
一聲戲謔，洛染心尖又是一跳，心念電閃間，她突然又轉過臉看向蘇然，“那恆盛目前到底是什麼狀況？我看着好像並沒有什麼問題。”
“恆盛啊……”蘇然頓了一下，脣邊揚起譏諷的冷笑，“快破產了吧。最近裁員裁了一半。雖然暫時還不會走到盡頭，不過也快了。他們找我也就是想讓我在這個時候伸個援手，幫一把。不過我並沒有什麼興趣。”
他停頓一下，神色轉爲認真嚴肅，“我不想跟北辰寒對着幹。這對我沒什麼好處。”
“裁員裁了一半？”洛染皺眉呢喃一聲，想起那個空無一人的前臺，覺得蘇然說的有些可信。
這麼一想的話，看來她誤會北辰寒了。樑玉清和許霆自始至終對她都是一副恨透了頂的樣子。
如果他們真的跟北辰寒合作得了好處，那絕對不會是這幅樣子。
他們應該很得意，得意的嘲笑她，就算不會把話說明白，也至少會表現出來一些蛛絲馬跡。畢竟那個樑玉清並不是個能沉得住氣受她挑釁的人。
可事實上樑玉清並沒有絲毫得意的表現，相反，卻是一副要跟她拼命的模樣。這麼看，北辰寒真的沒有幫恆盛。
至於秦歌說的那種交易，洛染現在想，應該也是沒達成的。不然如果北辰寒有約在先現在又反悔，那樑玉清更加不會善罷甘休，她一定把這件事說出來的。
而從今天來看，樑玉清根本沒有這種意圖。
所以，現在基本上可以肯定這件事又是秦歌從中挑撥，那個蓋了紅章的合同想必也不是真的。
而自己呢？之前是懷疑，昨天又被他怒氣衝衝的質問弄的情緒失控，誤解了他……
想到這裡，洛染覺得有些頭疼。她開始後悔自己昨天沒剋制住情緒，用臆想取代了理智的判斷就那麼把北辰寒罵了一頓。
她並不是一個知錯不改的人，可面對北辰寒，現在讓她去跟他道歉承認錯誤，好像又有點難。
萬千糾結的情緒一下子佔滿了心間，她徹底的沉了臉，鎖眉不語。
“怎麼了？”蘇然看出洛染的情緒倏變，問了一聲。
“沒什麼。”
淡淡迴應，她並不想深談。想了一會，她才又問道，“你不是還有重要的事情告訴我嗎，到底是什麼
？”
蘇然收了一下目光，神色一沉，“是這樣的。我發現恆盛好像有轉移資產的跡象。這個我不確定北辰寒是不是知道。如果他已經知道了倒是我多慮了。如果他不知道，你還是提醒他一下好。畢竟，如果剩餘的資產被他們轉移了，那其實也傷不了他們的根本。與你的事情更是無益。”
“我的事情……”
蘇然坦然一笑，“我既然調查過你，自然知道你和許霆樑玉清之間的心結。你別說你心裡不想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報應。”
話說到這裡，洛染倒有些尷尬了。不過既然人家挑明瞭，她也就沒再否認什麼，只是問道：“那你呢？爲什麼告訴我這些？難道你也想幫我？”
“爲什麼不呢？”蘇然大方承認，“我只是順帶說一句。並不算幫。對我來說，你算得我的朋友。北辰寒呢，對我來說，又是一個我想結交的人，或者說是一個我想在生意上有所合作的夥伴。所以，我爲什麼不幫呢？”
“你總是很直接。”洛染扯了扯脣，給了他一個笑的表情。
蘇然沉默了幾秒，幾秒之後他的目光又毫無預警的灼亮了幾分，“那麼，你現在還對我有敵意嗎？”
“敵意算不上吧。”洛染微微皺眉，“我只是不喜歡有人沒事就把我的那點底弄得一清二楚。很討厭的感覺。”
看着她毫不掩飾的厭惡表情，蘇然倒是爽快的笑出了聲。笑完之後才道：“說實話，我本來也沒打算去調查你。這都要怪北辰寒，當我發現他越來越在乎你這個女孩子之後，我就覺得應該多瞭解你一點。生意場上嘛，與人交往總要知道對方更多一點纔好。北辰寒這個人從我注意到他開始，這些年就沒見他跟哪個女人走的很近過。你是第一個，所以我承認，我想通過你來了解他。這點，你能理解吧？”
“不能。”
洛染瞠目結舌的搖了搖頭。她見過坦率的人，可真沒見過如此坦率的人。
心裡那些不太陽光的想法都這麼主動剖析給了別人，這個蘇然，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你不是不能理解，而是不能接受是嗎？”蘇然彷彿裝了天眼，一下子窺探了洛染心裡的小心思。
凝神看了洛染幾秒，他的表情突然沒了剛剛的灑脫，變得凝重了幾分，“其實，我把這些都實話告訴你，就是想讓你對我不要太過防備。我只是把你當成朋友，而且，我很清楚你跟北辰寒的關係。其他的心思我不會有。”
話到這裡，他停了一下，不是說完了，而是他發現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裡竟然突然躥出了一絲絲複雜的感覺。彷彿‘朋友’這二個字令他很反感。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以至於後面的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
過了一陣，將心裡的感覺壓下去，他才幽幽嘆了一聲：“洛染，你本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子，不要過得這麼累。有些事，能放下就放下一些，不要勉強自己，更不要僞裝自己。這個世界上或許是有不少想要傷害你的人，但是其實也有願意幫你的人。你並不孤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