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帶着讓人覺得壓抑的沉默,一直到顧言微那邊傳來了助理薛采薇的聲音:“微微姐,導演讓你準備一下,下一場戲……”薛采薇的聲音由遠及近,看見顧言微一個人蹲在那裡的時候,她有些吃驚:“微微姐,你怎麼了——”
接下來便是忙音了,顧言微怕季懷禮聽到什麼,一句再見都來不及說就掛了電話,季懷禮對着傳出嘟嘟聲的手機,有些回不過神來。
真的——連一句話都不想再對自己多說了嗎?
他自嘲的笑了聲,收起手機,最後一絲的留戀都隨着顧言微的掛斷而消失不見了,推着行李箱,季懷禮很快就走出了酒店房間。
而劇組那邊,顧言微掛斷電話之後很快站起身來,她擦了擦一片溼意的眼角,對上薛采薇擔憂的眼神,顧言微扯出一抹笑:“我沒事。”
薛采薇有些不放心,可是那明顯是顧言微的私事,顧言微不想說,她也不好多問:“微微姐,那下一場戲……”
“采薇,我現在有點事,你幫我跟導演說一聲,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要我跟着嗎?”薛采薇哪裡放心這樣子的顧言微一個人出劇組。
顧言微搖了搖頭,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緒:“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你幫我跟導演說一聲就好。”
薛采薇沒辦法,只能點了點頭,顧言微也不再耽擱——她要去機場見季懷禮,哪怕只是遠遠的看着他。
走出劇組的顧言微腳步有些匆忙,可是她的心底其實卻是一片迷茫——她只是,想看一眼季懷禮而已。
她知道自己什麼話都不能說,就算真的見面了,她也無法做什麼,更何況,季懷禮想找她要回那枚訂婚戒指——他們之間真的已經走到陌路了。
上了保姆車,顧言微吩咐司機去機場,司機沒多想,很快就啓動了車子往機場方向去了。
而在保姆車後面,不遠不近的跟着兩輛不起眼的黑色車子——他們是陸行讓跟在顧言微身邊的,不管顧言微去哪,他們都要跟着。
陸行並不是防着顧言微逃跑,而是,在防着葉輕寒。
事實上,他這麼做確實也有效,如果不是這些人,葉輕寒早已經闖到劇組去了,葉輕寒性子無法無天,之所以有顧忌,是因爲真的在乎顧言微,他不想和陸行正面起衝突,因爲他們兩個人的目標太大,一旦鬧起來,陸敬天很快就會得到消息,到了那時候,顧言微是誰都保不了的。
陸行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所以纔派人跟着顧言微。
可是,再怎麼精密的防範總也有疏忽的時候,葉輕寒可以因爲在乎顧言微而沒把事情鬧大,自然也可以因爲在乎顧言微而一直等着時機。
顧言微根本什麼事都不知道,和季懷禮最後一次見面之後,她在陸行家裡休息了兩天,等到差不多可以平心靜氣的時候,她立刻就回了劇組——因爲更多的空閒時間,只會讓她越加想念季懷禮。
如果不是季懷禮的電話,也許今天葉輕寒還等不到這次機會。
所以當顧言微所坐的保姆車停在機場,顧言微剛剛打開車門要下車的時候,葉輕寒趁着後面那兩輛車還有一段距離,快速下車將顧言微扯進了自己車裡。
他的動作很快,陸行派來的人反應過來加速的時候,葉輕寒的車子已經帶着顧言微快速消失在了視線裡。
顧言微直到葉輕寒的車子開出了老遠才從這個變故里回過神來,她臉色都白了:“你幹什麼!?”
葉輕寒沒說話,他的側臉是一片繃得死緊的線條,將油門踩到了底,車子一路風馳電掣,外面的景色飛退,很快就從鬧市開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葉輕寒一停車,顧言微立刻想下車,可是車門卻被葉輕寒鎖死了,顧言微又驚又怒:“葉輕寒!你到底想做什麼?”
葉輕寒臉色有些陰沉,聽見顧言微問話,他微微勾起嘴角,開鎖,下車,來到副駕邊上,將顧言微從座位上扯了下來,葉輕寒的動作一氣呵成。
顧言微根本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就被葉輕寒塞進了後坐,她還來不及坐好,葉輕寒也擠了進去,他將顧言微壓在座椅下,聲音冷沉:“我*!”
“你瘋了你!”顧言微驚怒交加,她手腳並用的捶打掙扎,可是葉輕寒昂藏的身姿卻像是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顧言微手都打疼了,葉輕寒卻連絲毫移動都沒有。
一直到顧言微的力氣漸漸變小,葉輕寒才低了頭,他擒住顧言微的脣,不顧她的掙扎硬是敲開了她緊閉的脣齒,男人的氣息霸道,絲毫憐惜都沒有,只是瞬間就讓顧言微的脣上涌起一股火辣辣的疼。
顧言微的眼淚都被逼出來了,葉輕寒卻不管不顧,他微微起身想要解開顧言微身上的衣服,顧言微蜷起身體不讓葉輕寒如願。
可是她怎麼敵得過葉輕寒的臂力?葉輕寒將顧言微的雙手高舉固定到頭頂,另一隻手很快就脫下了顧言微的外套。
所有的一切的和他們的初次相遇是驚人的相似,顧言微知道葉輕寒如果是來真的,她無論怎麼樣都躲不過的。
她是不是連季懷禮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自我厭惡,顧言微索性也不掙扎了,她的不掙扎讓葉輕寒的動作也頓了頓,一雙黑眸沉沉的看着她。
“繼續啊,怎麼不繼續了?”顧言微挑起一抹略顯輕佻的笑:“如果陸行來的時候剛好看見了,那不是正好嗎?他要是不想要我了,那我也省得找下家,葉輕寒,你說過的,只要我點頭,你的錢就隨便我花,現在我點頭了,這句話還作數嗎?還作數的話那你就繼續。”
葉輕寒從顧言微的身上起來,坐直了身體看着她。
顧言微也跟着起身,她的眼底帶着風情,主動朝着葉輕寒靠了過去,顧言微依在葉輕寒的胸口,右手食指狀似無意的在葉輕寒精壯的胸膛上打圈:“怎麼不繼續了?嗯?”
葉輕寒一把擒住顧言微的手腕:“顧言微,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好啊。”顧言微眉眼上挑:“那你想要我用什麼語氣和你說話?”
葉輕寒一把甩開顧言微的手,如狼一樣的眼眸緊緊盯着顧言微:“你的未婚夫呢?你不是快要和他結婚了嗎?”
顧言微身體一頓,繼而便是若無其事的笑:“你說他啊,陸行不喜歡,所以我就和他解除婚約了。”
“你愛陸行?”除了這個,葉輕寒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讓倔強如顧言微,在明知她和陸行不可能有結果的情況下還和他保持着這樣的關係。
“哈哈……”顧言微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葉先生,你可真會開玩笑,交易而已,談情說愛未免落了俗套,不過是你情我願的各有所需罷了。”
“那當初爲什麼不選我?”葉輕寒緊緊盯着顧言微的眼睛:“我可以給你的比陸行能給你的更多。”
顧言微臉上出現了惋惜:“誰說不是呢,可是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不是嗎?真是可惜沒有早一點遇到葉先生。”
顧言微的每一個字眼葉輕寒都不會相信,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也忘不了,初次相見,顧言微爲了保全自己甚至可以自殺,他更相信,那纔是真正的顧言微。
可是,陸行到底做了什麼,讓顧言微在知道他和葉輕輕已經有婚約的前提下,還是願意和他在一起?甚至不惜和她的未婚夫解除了婚約關係?
“顧言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葉輕寒不想繼續打啞謎:“我可以幫你。”
顧言微卻只是笑,笑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浸了水的水晶,璀璨奪目:“那麼,你告訴我,你幫我,我要付出什麼代價?不要跟我說,你不想得到報酬,那樣的說辭,你不信,我也不信,所以——葉輕寒,你和陸行又有什麼分別?”
葉輕寒只注意到了顧言微用了一個字——又。
她說你和陸行又有什麼分別?
所以,顧言微和陸行之間是真的存在交易關係嗎?
一直以來他之所以不曾強迫過顧言微,一來,是因爲他了解顧言微,知道這樣固執的女子你越用力抓緊她就會越反感,二來,是他本身也享受追求顧言微的過程,她總是可以給自己帶來驚喜,葉輕寒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時光。
所以,他纔會就這麼一直放任顧言微到了現在,可是,事實卻像是敲上天靈蓋上的一記悶棍,葉輕寒猛然驚醒的時候,顧言微已經和陸行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連讓顧言微清醒一點的話都說不出來——顧言微比他更清楚,她和陸行不可能有結果,可是在這樣的前提下,她卻仍然和陸行在一起。
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就算他再對顧言微用強,那也只是加深自己在顧言微心目中禽獸的印象,除此之外,他不會得到任何好的迴應。
“離開陸行。”許久,葉輕寒只是這樣說了句,在陸行的身邊太危險,現在的顧言微根本承受不起那樣的後果,不論她和陸行在一起的初衷是什麼。
顧言微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這我可做不了主,我的世界和你們不一樣,我想走,可是陸行不想放,那我走不走又有什麼不一樣?”
“到我這裡來。”葉輕寒看着顧言微的眼眸。
顧言微卻依舊在笑,她歪着頭看着葉輕寒:“那有什麼差別?你和陸行要的東西都一樣,從陸行身邊走到你身邊,葉輕寒,你想過沒有?我的自尊、我的驕傲——這些原本可以吸引你們的東西已經漸漸被你們踐踏沒了,等到了最後,我所謂的和別的女人不一樣的東西不見了,你們又會將我置之何地?”
“顧言微——”葉輕寒皺眉,他抓住顧言微的手腕:“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你永遠都是最獨特的那一個,你所謂的擔心根本就不存在。”
“呵呵。”顧言微笑了聲,帶着冷清:“葉先生,可能我們的世界觀不一樣,這麼說吧,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進入你們的世界,所以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我永遠無法從你的身上得到安全感,這就是所謂的‘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和陸行都想得到我,好!我知道,我躲不過,所以我乖乖的,現在,我和我的未婚夫已經解除婚約了,你們想和我做交易,我也知道,大家把話攤開來說,既然是交易,就不要再拿感情做幌子,我已經是魚肉了,我只是想求你們,在殺了我之前,不要讓我太痛苦,僅此而已。”
“你就是這麼看我?”葉輕寒抓着顧言微的手緊了緊。
“不。”顧言微笑着搖了搖頭:“是你們。”她頓了頓,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甜美芬芳:“葉先生,你的時間不多,陸行現在對我的興趣還很濃厚,所以,在陸行找到我們之前,你要做嗎?”
“顧言微!”葉輕寒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兩字——有一種他用盡了力氣卻打在了棉花裡的無力感,他把話攤開了講,顧言微卻離自己更遠,可是無可否認,顧言微說的都是對的。
如果顧言微來到自己身邊,他會和陸行一樣,抓住不放,甚至不惜用盡代價,讓她和她的未婚夫再也沒有關係。
他羨慕的,是陸行做到了,可是,陸行做到的同時,卻把顧言微的心變成了穿着鎧甲的戰士——她誰也不信了,她已經徹底失去愛人的勇氣了。
她收起她所有的閃光點,變成了一個麻木的人,她笑着對他說——想要得到我,那可以啊,我又不躲,只是行有行規,現在,我和陸行的交易還沒有結束呢。
顧言微說過,她不想進入他們的世界,而這個,曾是最吸引他的地方,等到了他拼了命想把顧言微納入自己世界的時候,顧言微真的以這樣的方式進來了,他卻覺得自己更疼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顧言微,可是他卻又無力改變這種現狀。
顧言微卻彷彿沒有看到葉輕寒的怒氣,她掙脫開葉輕寒扯住自己的手,笑容甜美爛漫:“葉先生,最後問一次哦,你還做嗎?”
胸口像是被誰扯開了一條無法縫合的裂縫,冷風灌了進去,葉輕寒的目光漸漸冰涼——要他怎麼做,顧言微纔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可是卻已經來不及了,外面由遠及近的傳來了另一輛車子的轟鳴聲——陸行已經找到他們了,葉輕寒一點也不意外陸行會這麼快就找到他們。
顧言微也聽到了聲音,她看了眼那輛熟悉的邁巴赫,笑着對葉輕寒道:“真可惜,葉先生,陸行已經來了,那我走了。”
顧言微開了車門走下去,葉輕寒並沒有阻止,他看着顧言微下了車就往陸行停車的方向走過去。
陸行也下了車,他朝着顧言微走過來,在顧言微的手即將被陸行牽住的時候,葉輕寒突然扯住她的手,顧言微回頭看了他一眼。
“顧言微,如果——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不顧你的感受對你用了強,現在,我們會在一起嗎?”葉輕寒看着顧言微。
陸行也聽到了這句問話,他清冷的眸子也看着顧言微,顧言微卻只是偏過頭,她像是在認真思考,過了片刻纔看着葉輕寒道:“誰知道呢?也許,我會恨你,也或許,我會自殺。”
葉輕寒緩緩鬆了手——他終於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那時候的顧言微纔是最真實的顧言微,可是,他錯過了最佳的時機,那天,是他親手把顧言微送到了陸行的手裡。
胸口真是——真特麼的疼。
葉輕寒看着陸行一句話也沒說,帶着顧言微回了他的車上,邁巴赫很快就消失在了葉輕寒的視線裡。
葉輕寒緩緩閉上眼——如果早知道,他會愛上顧言微,那麼,就算讓顧言微死在自己面前,他也不會放開那天晚上的顧言微。
如果,可以早知道的話。
——
車裡一片靜默,從上了車,陸行就沒有開口說過話,顧言微也只是看着窗外。
直到車子開進了鬧市,陸行才道:“你剛纔想去哪?”
顧言微的手指緊了緊,臉上卻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沒想去哪。”
陸行偏過頭看了她一眼:“季懷禮現在還在機場,飛機還要半個小時才走,你要去嗎?”
顧言微的脣色開始發白——她的所有一切,陸行全都瞭如指掌!
對於顧言微的沉默,陸行並沒有不悅,他打了方向盤拐向了要去機場的方向,顧言微發覺了,她絞在一起的十指漸漸發白泛青:“陸行——我不去了。”
陸行只是很平淡的說了句:“我並沒有強迫你不可以去送季懷禮。”
對!他沒有強迫自己!
可是見了面呢?見了面她又能和季懷禮說什麼?祝他一路順風嗎?
葉輕寒的出現徹底打破了她的所有衝動幻想——她現在在和陸行同居!她有什麼臉面去爲季懷禮送行!
車子離機場越來越近,顧言微的一張小臉白得看不見一絲血色,直到陸行將車子停在了離機場最近的入口處,他看着顧言微:“我在車裡等你。”
聞言,顧言微有些驚疑的看着陸行——他是真的放心自己去見季懷禮嗎?他不是最恨自己和別的男人有糾葛嗎?他纔剛從葉輕寒那裡帶走自己,爲什麼卻連問一句都沒有他就把自己帶到了機場?
他就不怕,自己會和季懷禮一走了之嗎?
陸行看了眼時間:“再不去,你就見不到季懷禮了,他快登機了。”
胸口有太多的疑問,顧言微被那些疑惑堵得有些發慌——如果自己真的去見季懷禮,陸行會不會讓季懷禮更加難堪?
她不敢賭了,她真的是怕了陸行了,她永遠無法知道陸行的真正想法,陸行拿捏自己就像是拿捏一具玩偶一樣簡單。
那天晚上在她的租房裡,陸行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她和季懷禮同時生不如死,可是過後他卻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該怎麼對自己還怎麼對自己,平淡得像是根本沒有出現過季懷禮這個人。
可是,他明明在不悅。
每到了夜裡,陸行佔有她的動作總是比往日更重,每次都讓她察覺到了疼,可是,現在,他卻又可以如此平靜的讓自己去爲季懷禮送行,他到底想幹什麼?
時間一點一點的走,顧言微卻沒有下車,陸行也不催,只是在某個時刻,他再度看了眼腕錶:“來不及了,他已經走了。”
顧言微卻像是鬆了口氣——她一點也不想讓陸行和季懷禮碰上。
“微微,我給過你機會了。”陸行看着顧言微。
“什麼?”顧言微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陸行,什麼機會?
“沒什麼。”陸行再不看她,車子緩緩朝着連明山的方向開了過去。
到了家下了車,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回了屋裡,顧言微見陸行並不像有話要說的樣子,低了頭輕聲道:“我先回房了。”
就在顧言微快要越過陸行身體的時候,陸行拉住了她:“微微。”
顧言微擡起眸子看着他。
“等這部戲拍完,你休息一段時間吧。”陸行的聲音平靜,像是在問她晚上要吃什麼一樣淡然。
顧言微身體顫了顫——這原本也是她的打算,可是那時候,她的打算是拍完這部戲之後就退出娛樂圈,回S市和季懷禮一起,再也不看不管這些她無力控制的事。
良久,顧言微只是錯開自己和陸行對視的視線,她點了點頭:“好。”
劇組已經開始進入後期製作了,剩下的也就是補拍一些鏡頭而已,時間不會拉得太長的——那時候,她就要每天呆在陸行的家裡,像一隻金絲雀一樣的活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