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然並沒有想隱瞞的意思,他的語氣急促:“這一次的案子牽涉太廣,對方在道上像是有些背景,私底下就警告過我們不止一次,你未婚夫的性格你也是清楚的,和解不了,他們又不想坐牢,所以就想在開庭前解決阿禮。”
提起這個,方浩然就煩躁得不行:“黑道的人做事都不計後果的,阿禮就是怕會連累到家人,所以找了個藉口把伯父他們送出了國,微微,你最好乖乖待在B市哪裡都別去,要是讓他們知道阿禮還有一個未婚妻,他們一定會劫持你來要挾阿禮的。”
所以說,早在半個月前,季懷禮就已經知道會出事了嗎?
顧言微只覺得自己心頭都在滴血——顧言微,瞧瞧你都幹了些什麼!季懷禮在外面連命都差點保不住了!你卻還是這裡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
爲什麼出事的人不是自己!
喉嚨哽得厲害,顧言微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啞着聲音問:“你們現在在哪?阿禮傷到哪裡了?這是第幾次了?”
“已經好幾次了,每次都是驚險萬分,微微,我也不瞞你,對方是存了心思想讓阿禮死的,離開庭只剩三天了,這三天是最關鍵的時期,你不要再讓阿禮分心了,乖乖呆在B市,你安全了,阿禮纔會安下心來打這場官司。”
在知道季懷禮受傷而且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還能安心呆在B市不動!
顧言微知道從方浩然這裡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具體位置,她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掛了電話,剛好季懷禮這時候也回了電話過來。
“微微,找我什麼事?”電話裡季懷禮的聲音依舊溫潤,如果不是剛纔他沒有掛電話,顧言微根本不會知道季懷禮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他總是這樣,從來都只對自己說那些好的,從不讓自己替他擔心。
顧言微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沒事,阿禮,太久沒見到你了,我好想你,你現在在哪?”
“我也想你,我現在在T市,還有幾天這個案子就能結案了,到時候忙完了我去找你,你新戲拍得怎麼樣了?”季懷禮並不知道剛纔顧言微已經和方浩然通過電話了,等方浩然趕回來的時候,剛好聽見季懷禮在對顧言微說他們在T市。
真是見了鬼了,方浩然咒了聲,真不愧是季大狀的未婚妻,這種情況下她居然還能冷靜的在季懷禮面前演戲從而得知他們的所在地。
方浩然對着季懷禮攤手:“阿禮,剛纔微微給我打電話,我把事情都告訴她了。”
季懷禮面上的淡然終於不見,他低聲對着手機喚了句:“微微。”
“阿禮,別擔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顧言微強迫自己扯出一個笑:“浩然哥告訴我還有三天就開庭了,我在這裡等你,案子結束後你要立刻來B市找我,我就在這裡等你,哪都不去。”
“好。”季懷禮應下,片刻後,他又說了句:“微微,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不要多想,我沒事。”
顧言微眼淚一下就決了堤,她捂住自己的嘴,好半響才笑着對着季懷禮說了句:“嗯,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在這裡等你。”
“你也一樣,不要胡思亂想。”季懷禮囑咐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T市醫院裡,電話一掛斷,季懷禮眉眼間的溫度便全褪了下去,他起身看着方浩然,方浩然看了眼他剛包紮好的手臂,很無奈的攤手:“看我做什麼?你和微微通電話的時候沒掛斷,護士給你上藥我們說的話她全聽見了,我有什麼辦法?我怎麼知道你會那麼乖,直接就跟他說我們在T市。”
季懷禮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走吧。”他以爲顧言微什麼都不知道,告訴她他們在T市也只是不想讓她多想,就剩三天時間了,微微答應了自己會好好在B市待着,他也只能希望事實會是這樣了。
“去哪?”方浩然問了聲,現在到哪都不安全,葉德佑和葉成澤是不可能放過這最後的機會的,可是偏偏他們的委託人同樣有案底在身,他們本身自己就在警方監控下,根本無法給他們足夠的保護,而對方又全都是來暗的,警方的保護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還有三天,怎麼撐過去?
“回酒店,這三天裡不管誰敲門都不要開,窗簾拉上,不要讓人看見我們活動的身影,吃喝全都自己準備好,不要出房門,警方就在大堂看着,我們門口也有警方的人,他們找不到下手的機會的。”季懷禮聲音冷靜:“撐過這三天,我們手裡的正劇足夠葉家父子把牢底坐穿。”
“你可真樂觀。”方浩然苦笑了聲:“纔剛出了車禍,你現在還敢去外面打車?”
“剛纔你和微微講電話的時候我通知警方了,等會兒他們會派人過來送我們。”季懷禮扯開嘴角,他看了眼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
方浩然當然沒有異議,跟着季懷禮快步出了醫院。
而在B市,顧言微一掛了電話,立刻起身開始收拾衣服,知道了季懷禮在哪,她怎麼可能還坐得住?三天的時間,如果任由自己一直在家裡,她會發瘋的。
她要去T市,就算不能和季懷禮見面,只要能看着他也是好的,她要親眼確認季懷禮安然無恙她才能放心。
隨便往行李箱裡塞了幾件衣服,顧言微蓋上行李箱就要出門,她身後臥室門卻被打開了。
陸行推開門,看見顧言微發紅的眼角和她手上的行李箱時,他皺眉朝着顧言微走過去:“你要去哪?”
顧言微此刻哪裡還有心情和陸行說話,她甩開被陸行握住的手:“讓開。”
陸行的身上還帶着外面初秋清冷的氣息,他扯住顧言微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你要去哪?”
昨天晚上剛到T市就接到了陳司機的電話,他說顧言微可能出事了,司機一直在御膳人家門口等顧言微,可是等來的卻是顧言微被葉輕寒抱出來的畫面,他立刻給陸行打了電話。
陸行讓陳豫西跟了過去,到底驚動了太多人,那麼短的時間內,葉輕寒沒有辦法堵住所有人的嘴,他從那些人破碎的單詞裡拼湊出了一個最接近事實的真相。
顧不得連陸家大門都還沒踏進,他買了最快飛B市的票趕回來,顧言微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直到今天他回了B市纔再度打通。
電話裡顧言微的語氣讓陸行鬆了口氣——她說話的時候還很平靜,說明事情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糟糕,他立刻趕回小區,可是看見的卻是顧言微帶着行李箱要出門的樣子。
“陸行,我厭倦了我們的相處了!”顧言微再度甩開陸行的手,她看着陸行,眼底恨意濃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如果不是你當初那麼對我,我怎麼可能會變成這個樣子?”
“今天這個樣子?”陸行的聲音很輕,他看着顧言微。
“對!我昨天晚上和葉輕寒上/牀了!”顧言微紅着一雙眼:“你滿意了!?我終於變成人盡可夫的女人了!陸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陸行看着顧言微,她的眼底是幾乎化成實質的恨意,那樣的光芒讓他胸口那一片剛剛生長的綠洲輕易就湮滅成了一片沙漠,連呼吸都已經乾涸。
“微微……”陸行的聲音像在天邊,輕飄飄的落不了地:“這些天,你對我的所有,也都不是真心,是嗎?”他看着顧言微問。
顧言微帶着眼淚笑出了聲:“陸行,你還不明白嗎?前幾天之所以對你示好,是因爲我還沒有勾/搭上葉輕寒,可是現在好了,我和葉輕寒都已經發生關係了,我爲什麼還要對你示好?你能給我的,葉輕寒一樣也可以給我。”
“你在說謊。”陸行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顧言微,眼底卻是一片清凌凌的光。
“我爲什麼要說謊?”顧言微偏頭看了他一眼:“如果站在這娛樂圈的頂峰一定要付出身體做代價,那我爲什麼不能選擇那個可以帶給我更多的人?”
陸行沒說話,只是看着顧言微。
顧言微嘴角帶笑,眼底的恨色卻不曾化開:“陸行,我現在不怕你了,所以我沒有必要討好你了!葉輕寒他可以給我更多,他給的東西都是光明正大,他不像你,哪怕是給都要藏着掖着害怕被媒體拍到!和他在一起,我想要做女主就是女主,我想要緋聞就有緋聞,我甚至都不用擔心自己會被誰的粉絲圍追堵截,他能給的你都不能給,我爲什麼還要選你?”
“我以爲你出了事。”陸行靜靜的聽着顧言微說完,良久,他只是這樣說了句。
“對!我昨天晚上出了事,我被人下了藥!”顧言微看着陸行:“是葉輕寒救了我,所以我就陪他上/牀了,陸行,現在我們一拍兩散了,這裡我再也不會回來了,我要去和葉輕寒住一起,你要是還對我感興趣,那你就去和葉輕寒說,他如果同意,那我就同時伺候你們兩個。”
“微微,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顧言微的一字一句猶如這世間最鋒利的刀,將陸行割得體無完膚,他的眼底帶了驚痛——這麼久了,在她的眼底,他始終還是當初那個強迫了她的陸行嗎?
就是爲了擺脫他,所以顧言微甘願如此作踐自己嗎?
“我說什麼你不是聽得很清楚嗎?現在還有其他事嗎?沒有的話請你讓開。”顧言微拉着行李箱就要越過陸行。
擦肩而過的剎那,陸行扯住顧言微的手臂,他低頭看着她:“那麼,季懷禮呢?微微,你連他也放棄了是嗎?”
“不要提他的名字!”顧言微陡然轉身,她的聲音冷厲夾雜着恨:“你不配提他的名字!陸行,在你對我做出那種事的時候,你以爲我還有臉和季懷禮在一起嗎?當初是你逼我放棄他的,現在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提起他!”
“連他都放棄了。”陸行拉着顧言微的手:“微微,如果你連季懷禮都能放棄,那爲什麼不能看看我?”
“因、爲、我、恨、你、”顧言微咬字極重,可是她卻依舊對着陸行笑:“陸行,你想跟我說你喜歡我是嗎?哈,你以爲我還會信你嗎?是不是覺得還沒玩夠就這麼讓玩具跑了特別可惜?”
那些字眼像是帶着血腥氣,陸行看着顧言微,片刻後,他緩緩鬆開顧言微的手:“你走吧。”
顧言微冷笑了聲,拉着行李箱頭也不回的走出屋子。
大門被關上的聲音傳了過來,陸行像是才清醒了過來,他看了眼已經空無一人的屋子,慢慢走到牀邊坐下。
暖色系的牀單上似乎都還殘留着顧言微的味道,陸行伸出手在上面摩挲,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出現——微微,原來這段時間你對我的態度轉變就是爲了想要快點離開我嗎?我還以爲是你看到我的努力了。
他知道顧言微說的都不是真的,可是他做不到看着顧言微在自己眼前用那麼不堪的話來形容她自己,她用這世間最惡毒輕佻的言辭來形容她自己,爲的不過想讓他覺得她是個可以爲了往上爬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女人。
可是怎麼是呢?
如果她真的是那樣的女人,那在他還沒有遇到她的時候,顧言微就應該已經是娛樂圈炙手可熱的女星了,可是這麼多年後的第一次相見,她還是以前的微微,並沒有變化過,純淨如當初。
是自己的強迫改變了她,她恨自己,這是理所應當的。
他以爲時日久了,顧言微就會看到自己並不是一時興起,可是她的心太堅定了,所有的逢場作戲,她都拿捏得那麼剛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一個人的沉淪,顧言微只是冷眼看着,現在轉折點到了,她立刻就毫不留戀的跳出了自己設的局。
獨留他一個人在這裡,虛假的溫暖過後,蔓延開來的是更濃重的寂冷。
手機響了起來,陸行從思緒裡走出來,他接起電話:“喂。”
“陸行!老爺子氣瘋了!你昨天晚上剛到T市他就派了司機去接你,結果等了一個晚上都沒有等到你,現在董事會開始了,因爲你的缺席,會議被延後了,你趕緊打個電話給老爺子,要不然……”電話裡林城語氣焦急得不行。
“沒事的,我現在就回去,下午就到了。”陸行安慰了聲:“你現在在哪?”
“我剛到B市,現在在機場,陸行,出了什麼事?你怎麼都沒有等我就一個人回去了?你現在在哪?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了,你去買票,最快的一班,我到了機場打你電話。”陸行掛了電話,他站起身,看了眼屋子,而後轉身出了門。
微微,她是要去找季懷禮嗎?是不是她和季懷禮之間已經說開了,所以她纔會那麼無所顧忌的對自己說恨?
陸行垂下眸子——季懷禮怎麼可能會不要顧言微,一直是顧言微不敢面對而已,如果當初她選擇第一時間就對季懷禮坦白,這之後的事情根本都不會發生。
他就是抓住了顧言微不敢讓季懷禮知道的心思,所以才把她吃得死死的,他期望的不過是在這過程裡,自己可以軟化顧言微。
可是現在看起來,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可笑極了,昨天的事,葉輕寒應該沒有對顧言微做出什麼事,但是也因爲葉輕寒的關係,顧言微生出了危機感,連逢場作戲都不願意了,她選擇了向季懷禮坦白,而季懷禮原諒了她。
而顧言微之所以沒有跟自己說清楚這一點,一來是因爲覺得他不過是個局外人,二來,她是想讓自己徹底死了心,不在去糾纏她,所以她纔會拿葉輕寒當藉口。
微微,你看,其實我比誰都瞭解你——可是,卻什麼用都沒有呢,這麼久了,你一樣還是回到了季懷禮身邊,用瞭如此激烈的方式。
可是,我卻依舊捨不得傷害你。
————
手機再度響起來的時候,陸行的車已經快到機場了,他看了眼,是林城打過來的,陸行接了起來:“我在路上了,快到了。”
“不是,陸行,我看見顧言微了。”電話裡林城的聲音很小,像是怕被誰聽見:“你和顧言微是不是吵架了,我看見她眼眶紅紅的,一副剛哭過的樣子,還有,她買了去T市的票,和我們是同一班,你們幹什麼呢?”
陸行身子一頓:“你看清楚了?她買的是去T市的票?”
“我和顧言微就隔了一個人,她沒有注意到我,買票的時候我聽見她說要去T市。”
“知道了,我馬上到,你看着點,不要讓她看見你。”陸行掛了電話,將油門踩到了底。
十五分鐘後,陸行到了機場大廳,他沒有帶口罩,依舊是暗色西裝白色襯衫,禁/欲的氣息讓陸行的氣場有些驚人,他站在那裡打林城的電話,周圍開始出現了小範圍的抽氣聲和尖叫聲。
“你們在哪?我在大廳。”陸行看了眼周圍。
林城接起電話的時候,陸行的周圍尖叫聲已經響成了一片,林城立刻就知道壞菜了,他看了眼身後依舊呆坐着的顧言微,急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陸行你瘋了!你怎麼可以就這麼出來!”
“微微現在在哪?”陸行問了聲。
“在八號區。”林城看了眼指示牌:“你不要過來,我帶顧言微去貴賓室,陸行你去那裡等我。”林城交代了聲。
陸行嗯了聲,也沒有堅持,他的神色冷清,周圍圍了太多的人,而且還有更多的人伴隨着‘陸行’的尖叫聲朝這邊涌了過來,保安也被驚動了。
推開人羣發現真的是陸行的時候,他們幾乎是馬上就進入了戒備狀態——大神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機場!
可是現在根本不是發花癡的時候,在安保的維護下,陸行很快就到了貴賓室,而另一邊,顧言微低垂着頭坐在休息區上等航班,她哭過,臉上紅腫未退,再加上一直沒有和人對視過,身邊都是過路匆匆的旅人,暫時倒還沒人發現她。
等到顧言微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喊陸行的名字的時候,林城已經來到她跟前了:“顧言微,跟我走。”
顧言微擡起眸子,見是林城,她蹙起眉:“你怎麼會在這裡?”
“陸行現在在貴賓室等我們,你跟我過去。”林城上前拉住顧言微的行李箱,話音剛落便轉身要朝着貴賓室過去。
“你幹什麼?”顧言微拉住林城:“我爲什麼要去見陸行?你跟蹤我?”不怪顧言微這麼想,她剛從陸行那裡出來,可是林城現在居然也在機場,他還說陸行也在這裡,除了跟蹤,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會讓陸行也這麼巧就出現在機場。
“跟蹤?”林城皺眉:“你和陸行真吵架啦?算了算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有什麼事我們到貴賓室再說。”
“沒什麼好說的,我和陸行沒關係了。”顧言微冷了臉:“你鬆開。”她拉住行李箱拉桿。
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林城有些頭疼,沒去T市前,他還幫着陸行給顧言微買了好些東西,怎麼就一個晚上,顧言微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他拉着行李箱沒動,兩個人的拉扯開始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林城擔心陸行等不到人待會發瘋會過來找顧言微,一想起這個可能性,林城跟打了雞血似的:“顧言微,你要是現在不過去,等會要是陸行過來了,你就等着上頭條吧!”
果然,聽到林城的話,顧言微握着拉桿的手鬆了鬆,林城趕緊加了一句:“我和陸行也要去T市,反正現在不見待會在飛機上你也沒地方躲,顧言微你自己想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