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穀——布穀——”
一隻綠色的布穀鳥,不斷的在河岸上打轉,芳草萋萋,潺潺流水,清冽如冰,甘甜如蔗。小河從山上的冰泉流下,蜿蜒曲折,一直流到山下百里溪。周圍百木爭盛,萬花鬥豔,參天的大榕樹,幾乎遮擋了周圍方圓三十米,蔽日遮天,雄偉而壯大,在這棵老榕樹下,有着無數的傳說。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獨龍族的族長,就在此地,見識過真正的獨角龍王;傳說,真龍曾盤旋於此,經久不離;傳說,這棵千年大榕樹,便是金龍所化,那一日七彩雲霞漫天飛舞。
這是通幽谷的必經之路,通幽谷被列爲聖谷,因爲在這裡有着獨龍族的神靈,是他們千百年來的供奉,除了聖女跟族長之外,沒有人敢踏足這裡半步,生怕遭到神的懲罰。
一個雙十年華的妙齡少女,盤膝坐在河岸上,美眸緊閉,一呼一吸,似乎在吐納着靈韻之氣,周圍的一草一木,都彷彿與之融爲一體。布穀鳥不斷的喳喳叫着,似是這天地間最動人的天籟。
“布穀——布穀——”
沒有音符,卻有着動人的音律。
女孩美若天仙,氣質脫俗,單單是這幾個字,根本難以表達她的美。她的美,不同尋常,因爲她的美,讓你感覺在這個世界上,似乎沒什麼能夠與她爭鋒,而她,卻與世無爭。那是一種超凡脫俗的靈韻氣質,只要看她一眼,彷彿你都會自慚形穢。她是大自然的寵兒,是天地間的一隻精靈。
女孩微微睜開眼睛,淡然一笑,萬物失色,她緩緩伸出手,布穀鳥就這樣落在她的手上,纖細如蔥的玉指,毫無瑕疵,渾然天成。
女孩一身白衣,素塵未染。布穀鳥歪着頭,依舊在喳喳直叫,女孩似乎有些不解,蹙着眉,依舊美的不可方物。布穀鳥從她的手中飛出去,飛到了河邊。然而,原本清澈見底的小河,卻染着一抹紅色,女孩逆流而望,遠處,一個人正漂浮在水面上,逐漸順流而下,鮮血,就是從他的身上流出來的,染紅了這一處河岸。
女孩眉頭緊皺,趕忙起身,奮不顧身的跳進了小河之中,因爲她想看一看,那個人,是否還活着,而且如果死了,一直在這條河裡漂流,這條河也就徹底被污染了。
水流不算湍急,但卻很涼,女孩面色不變,順勢將那個人從河中拉向了河岸,她也趕緊上了岸。畢竟對於一個女孩子而言,冰涼的河水,對身體總歸是不好的。
女孩仔細看了看,這個男人身上至少有十幾處傷勢,甚至有六處都是有可能致命的,但最嚴重的,還是他頭上的磕傷,難道是從山上掉下的?傷這麼重,就算是救活,估計也是個殘廢了吧?他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渾身的血漬,也是被喝水泡掉了,或許是因爲河水太涼,他的傷口處,反而沒有流血。
她摸了摸男人的手,還有溫度,只是脈搏,已經相當的虛弱。但至少,他還沒死。
“希望你能挺得住。”
女孩心中想到,默默的祈禱着。起身背起男子,直奔山下而去,一個弱女子,揹着一個男人,着實難爲她了,但她知道,這一刻耽擱不得,因爲這個男人隨時都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一小時後,一個滿臉白鬍子的老人,從木屋之中走了出來,臉上汗水不斷,不過表情卻很欣慰。
“他得救了,你不用擔心了。媞瑪斯。”
老者笑着說道,他是這個族的族長,也是女孩的爺爺,也就是媞瑪斯的爺爺。
媞瑪斯笑了笑,臉上洋溢着最純真最甜美的笑容,她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心情愉悅。可她依舊沒有說話,因爲,她是一個啞巴,天生就是。
媞瑪斯對着胸前做了一個平安的手勢,眼神中恢復了最初的平靜。
“如果再晚一點,或許他就沒得救了。你不愧是我們獨龍族的聖女,你真的是一位福星,爺爺以你爲傲。”
媞瑪斯衝着爺爺桑盧伸出了大拇指,讚揚爺爺的醫術高超。
“不過他的傷勢非常重,沒有半年,不可能痊癒的。而且,我們絕對不能夠讓他在這裡呆太久,我們獨龍族絕對不希望被外人打擾,你應該明白,媞瑪斯。”
桑盧的臉色再度變得凝重起來。
媞瑪斯神色嚴謹,咬着嘴脣,低下頭,不再說話。人是她救回來的,她自然希望那個人能夠漸漸的恢復,健康起來。可獨龍族不同於外界,這裡的人,民風淳樸,可是他們從不歡迎外人。
“謝謝你,爺爺。”
媞瑪斯用手語比劃着,跟爺爺交流。
蘇晨並沒有死,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如果沒有媞瑪斯,他或許,就真的一命嗚呼了。
生命總有奇蹟,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當蘇晨醒來的那一刻,生命跟他開了一個玩笑,他竟然忘記了自己究竟是誰。
“我叫什麼?”
蘇晨一臉的茫然,渾身還包裹着紗布,這已經是他第四天數十次問這個問題了,媞瑪斯只是笑着搖頭,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是誰?”
“我這是在哪裡?”
蘇晨的問題,如同炮語連珠,但是媞瑪斯卻一言不發,蘇晨眉頭微皺,臉色陰沉,道:
“你是啞巴嗎?”
媞瑪斯呼吸一滯,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是啞巴,但是不是聾子。媞瑪斯有些委屈,想哭,但是驕傲的她,最終還是忍住了,除了這一點,她,是個完美的女孩,上天都眷戀的寵兒,可是最終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她,就是一個啞巴。
蘇晨閉目養神,不再說話,因爲媞瑪斯根本不搭理他。媞瑪斯出去了,將藥放在了窗前,轉身的一霎那,淚水奪眶而出,這是她這些年來受過最大的委屈。爲什麼,爲什麼上天要剝奪她說話的權利?既然上帝已經賦予了她如此完美的身體,如此靈動的雙眸,如此精緻的面孔,爲什麼還要吝嗇那百靈鳥一般的嗓子呢?
蘇晨並不知道,自己的幾句話,傷了媞瑪斯的心,這個大自然的精靈,第一次變得如此感傷。
木屋一幢連着一幢,都是層的,周圍與古樹想接,很少有人會發現,獨龍一族其實就生活在這大山裡,高黎貢山!這裡的人,總人數不超過七千人,而且還分數個部落,平時幾乎與外界完全隔絕,這也是之前桑盧跟媞瑪斯說過的,絕不能讓這個她救回來的外來人,在這裡呆太久,等他的傷勢一好,就讓他趕緊離開,否則的話,只會讓他們這個部落陷入非議。
桑盧很擔心那些老傢伙們會藉此大做文章,部落與部落之間的爭霸,也是從無休止。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這句話無論是放在古代還是放在現代,放在任何國度,任何洲際,都同樣適用。不過身爲古巫醫的傳承者,桑盧不可能見死不救,這是一個醫者最起碼的心態。
獨龍一族以醫術聞名於世,相傳是上古時期的巫醫之後,但是仍舊是華夏大地醫術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媞瑪斯,你怎麼了?”
桑盧看着眼眶微紅的孫女,忙着問道。
“是他欺負你了嗎?”
媞瑪斯連連搖頭,擠出一絲笑容,可是看在爺爺桑盧的心裡,卻是心酸的很,揪心的很。
“傻丫頭,唉。”
桑盧搖搖頭說道。
“他失憶了,很可憐。”媞瑪斯用手語比劃着說道。
“我盡力而爲吧,看能不能治好他的失憶。”
桑盧沉聲說道。
“如果現在把他送走,他又該怎麼辦呢?”媞瑪斯臉色難看,搖搖頭,她不想這個男人無家可歸。
“你這麼善良,幸虧你沒有走出過這裡,否則的話,你一定會吃虧的,孩子。”
桑盧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媞瑪斯父母走的早,十五年前進山捕獵的時候,這對年輕有爲的夫妻誤闖了聖山,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只剩下桑盧一個人照顧這個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她從小就命運多舛,從那以後,她就不能言語了,好在這些年小姑娘出落的愈發的靈氣逼人,也被選爲了四部聖女,不過,四部聖女雖然看似光榮,卻也是一個巨大的包袱,就連他這個當族長的,都不知道是該替她高興,還是替她難過。
三天後,就連桑盧也沒有想到,蘇晨的傷勢恢復之快,完全出乎他的預料,身上的傷口都已經結了疤,甚至已經有些開始脫落,而骨骼也是癒合的非常順利非常快,兩天前他就已經能夠自由行走了,這都要歸功於蘇晨所修煉的易筋經,對於骨骼經脈,有着極強的自愈能力,少林武學博大精深,更是神奇莫測。如果沒有易筋經的效果,蘇晨的傷勢,絕對不會恢復的這麼快,堪稱奇蹟。
在房間裡待得久了,蘇晨也無比煩悶,可是媞瑪斯絕對不允許他出去,以免被部落之外其他的人發現,那樣她跟爺爺都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族人或許可以容忍他們做一些不關緊要的小事,可絕對不會允許他們私藏外族的人,這是獨龍族的大忌,尤其還是族長。
“爲什麼不讓我出去?”蘇晨臉色一沉,看着媞瑪斯,冷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