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比較安靜。
在優雅的音樂中用餐，頗有小資情調。
陳涵的一句話，馬上打亂了這裡的用餐氛圍。
周圍食客紛紛側目，放下手裡的刀叉。他們花費大價格可不是來吃假貨的。
“閉嘴，你知道說謊的後果麼？”李秋豪伸手就去抓陳涵衣襟。
“一邊去。”陳涵巴掌打在他手背上，如驅趕蒼蠅般。
啪！
鑽心的疼痛。
李秋寒低頭一看，手背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巴掌印烏黑紫青，疼得握不住拳。
這特麼……什麼力量？
怪物吧！
身邊幾個同伴叫嚷着，想去教訓陳涵。李秋豪趕緊攔住，眼裡噙着淚，咬着牙，“我們是講道理的。”
幾人愣住。
李公子豪橫，啥時候講過道理？
難道，是要在美女面前樹立形象？
“等一下，你說說牛排拼接的，是什麼意思？”一身黑色運動裝的中年男子問。
“菜單上分明寫着的，都是原切牛排。”
“這是欺詐消費，得退貨。”
餐廳裡食客吵嚷着，目光看向陳涵，等他一個說法。
也有一些忠實的顧客力挺餐廳，“應該不是，我常吃他家牛排，很筋道。”
“這是因爲凝固劑。”陳涵前段時間經常去菜市場。那些老闆聽說是開餐廳的，便想爲他分憂解難，提供很多節省成本的辦法。
“什麼凝固劑？”
“黃原膠和卡拉膠抹在牛排上面，煎的時候能鎖住水分，所以吃起來會很筋道。”陳涵慢條斯理地說着，“拼接的話，要用TG酶做粘合劑，除了有點像過期奶粉，還有點酸奶味，你們仔細嚐嚐就知道。”
“誰讓你來的！”李秋豪聽他講完，徹底怒了。
若不是做餐廳的，極少有人關注這些。
即便認出來不是原切牛肉，也不願意惹麻煩，頂多下次不來了。
李秋豪摸準顧客心理，生意一直做得很好。對方知道的如此詳細，分明就是競爭對手派來的。
食客們吵嚷着，宣泄謝忠不滿。
只要前面有人帶頭，他們便不怕事大。
“重做，給我上原切牛排。”
“拿我們當傻子耍，還能做什麼？直接退款！這裡的牛排是假的，說不定別的東西也是假的。”
“我要找有關部門投訴。”
就在場面瀕臨失控，李秋豪不知所措時，大堂經理趕來救場。
比起只會投資的老闆，他們更懂得跟顧客打交道。
“大家不要着急，如果查實牛肉確實是拼接的，我們餐廳會賠償大家相應的損失，更換進貨渠道。”大堂經理輕飄飄一句話，將鍋甩到進貨渠道上。
“對，發生這種事，我們也是受害者。”李秋豪一臉痛楚，“這些無良的供貨商。我給大家辦會員卡，以後進店消費全部九折，再給大家餐飲券，抵擋現金使用。”
漂亮的一場危機公關。
不少顧客態度轉變，紛紛表示理解。畢竟這家餐廳味道不錯，辦理會員卡以後，實惠也是看得到的。
既然店家主動承認錯誤，沒必要揪着不放。
“那牛排還能退麼？”穿着運動裝的老哥問。
“退！”李秋豪心在滴血，“都退掉，過後我們會重新整治一下。”
“這就對了。”
“嗯，良心餐廳啊，以後還來這裡吃飯。”
“誰能不犯錯誤呢？”
大堂經理鬆了口氣。
“彆着急。”陳涵手指彈了彈紅酒，“牛排才幾個錢，你送上來的這瓶紅酒，也是假的。”
像是巨石丟入湖面。
陳涵一句話，又在餐廳裡惹起軒然大波。
蘇青瑤眨巴眨巴眼睛，驚詫的看着陳涵，他又不是鑑酒師，怎麼什麼都知道。
大堂經理眉頭皺起，冷冷地說：“這位先生，請你不要再無理取鬧，馬上離開。”
“怎麼？”陳涵挑着眉說，“撕開你們的遮羞布，就要把人轟走麼？”
大堂經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這時候強行趕走陳涵，只會更加讓食客起疑心，覺得自己內心有鬼，如今只能死不認賬，“我們這的確是82年的拉菲。”
“閉嘴！”陳涵說道。
“先生，這瓶酒是老闆珍藏的，不可能……”
“你閉嘴。你們老闆年紀輕輕一個傻帽，他珍藏的酒就一定是真的？真拉菲酒帽上的圖案可不是白色建築。”
“說的好像你喝過似乎。”
“你從平底手指腹觀察一下就知道，這麼清澈，一點沉澱物都沒有，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紅酒。”陳涵將紅酒丟給大堂經理。
大堂經理舉起來看完，果真如陳涵所說。
怎麼這麼安靜。
他抱着紅酒觀察四周，食客們正看着自己，有的眼神冷漠，有的幸災樂禍。
陳涵敲了敲盤子，“這道法式松露鵝肝賣相上馬馬虎虎，這就罷了。可是鵝肝也是假的。”
大堂經理悶着頭不吭聲。
李秋豪站在那也像是丟了魂的白癡，眼神呆滯。他被陳涵這一套組合拳打懵了。
“鵝肝口感細緻綿密，豐美多汁，入口即化，纔會跟松露和魚子醬並稱爲‘三大珍饈’，鴨肝口感比較實，味道也比較濃，帶有一股田園氣息。兩者價格差了三倍，你是把這裡的顧客都當成白癡了麼？”
“不，絕對不是。”李秋豪傻了，除了搖頭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你覺得我們這些食客連白癡都不如麼？”陳涵可不會錯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他話音落下，食客又炸開鍋。
沒人願意當傻子。
就連那些忠實的顧客也坐不住了，有人還給朋友炫耀過，這裡的鵝肝好吃，現在想想都覺得羞臊。
陳涵揪着李秋豪耳朵，質問道：“你當他們人傻錢多？”
“沒有……疼，疼。”
陳涵足尖在他腿彎一腳，使其跪倒在地，接着問：“告訴我，除了我們花出去的錢是真的，還有什麼是真的？”
“這個問題……”李秋豪看向大堂經理。
大堂經理還沒想好怎麼開口，四周的食客便在拍桌子。
“對，還有什麼是真的？”
“你還有臉給我們辦理會員卡，是想一直把我們當傻子麼？”
“是渠道……”大堂經理底氣不足，縮着脖子說，“進貨渠道那邊的問題。”
“呵，所有的進貨渠道都出問題了嗎？你們的大廚的舌頭出現問題是了嗎？還是隻管吃閒飯。別的不說，這個奶油蛋糕，膩的很，售價四十八這麼一小塊，用的居然是植物奶油。”
食客們都坐不住了，一片譁然。
“退錢，快退錢。”
“虧你們這的消費那麼高，居然是一家黑店。”
大家越吵越厲害。
有人將盤子連同食物丟入到垃圾水桶裡。
還有人檢查自己的牛排，說道：“看紋路，確實是拼接的。”
“我也吃出來過期的味道了。”
“今天剛做成一筆單子，花兩千塊買紅酒慶祝，居然是假的……”
“現在還有敢這麼欺騙消費者的。”
“打電話，投訴。”
“我剛剛已經打過了，你們就等着吧。”
李秋豪不斷往後退，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他慌得厲害。自己只是想泡個妞，誰曾想餐廳都要快完犢子了。
其實，食材造假是餐廳普遍亂象。
要麼以次充好，要麼以假亂真。爲的就是利益，只要這一頓飯的時間裡，顧客吃不出毛病，便跟他們沒關係。
李秋豪年少得志，意氣風發。
怪就怪在，他招惹到了陳涵，這個什麼都能品嚐出來的怪物。
餐廳裡面已經亂成一團。服務生不斷賠禮道歉，卻一點用都沒有。
有人拍視頻，發朋友圈，給大家宣傳。
消息傳播得飛快。
李秋豪好不容易躲回辦公室，還沒等喘口氣，手機又瘋狂響了起來。
他右手腫得老高，沒法接電話。只好換做左手，剛接聽，便聽到朋友質問。
“豪哥，你的餐廳怎麼了？我看好多人鬧事。”
“哦……是吧。”李秋豪傻子一樣，不知道該說什麼。
“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們說你賣假貨！”
“……”李秋豪將手機丟到一旁。
隨他們怎麼去說吧。
還沒等他喘口氣，有人瘋狂地敲門。
“老闆，不好了……”
“後廚剛闖進去一些人。”
“您快出來看看。”
大家七嘴八舌，如熱鍋上的螞蟻。
“我不知道不好麼？”李秋豪罵道，“滾，都滾，讓我安靜一下。”
這時，街上傳來警笛聲。
“全完了。”
除了罰款。
營業執照多半是保不住了。
李秋豪一骨碌爬起來，他想找個誰都找不到自己的地方，躲起來。
今天對他來說，絕對是災難的一天。
這個時候，陳涵早已帶着蘇青瑤離開。
結賬？是不可能結賬的。
在陳涵的要求下，兩人又進入一家餛飩店。
“聽你在餐廳裡說完，好像所有的美食都是假的。”蘇青瑤託着腮幫，不怎麼開心的樣子，“”
“放心，這家店裡做的是真的。”陳涵說，“我店裡賣的東西也是真的。”
“還說，等了這麼久都沒吃到，我都快沒期待了。”蘇青瑤放下勺子，胃口寡淡。
“你不吃了？”
“吃牛排都吃飽了。”蘇青瑤撇撇嘴，有些生氣了，“東西都吃完了，你再說是拼接的。”
“放心，不存在食品安全問題。”陳涵說完，將她的碗端過來，解決掉剩下的餛飩。
蘇青瑤剛還生氣，看到他解決自己碗裡的東西，眸子裡秋水流轉，快要融化。
想不到，他竟然吃自己剩下的東西，一點都不嫌棄。
陳涵吃完，拍了拍肚皮，“走吧。”
“嗯。”蘇青瑤點了點頭，眼神十分溫柔，“現在我確定，你是廚師了。”
“本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