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4

PART 54

顧若想起在那個深秋的午後,自己趴在辦公桌上睡覺,那個思春的夢,那個真實的觸感,她的臉騰地紅了起來,陳錦唐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我先回去了,你一會也過來吧。”說着轉身要走,顧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可以告訴我你爲什麼討厭安佩和嗎?”

陳錦唐停下了腳步,側過臉道,“你是出於關心誰才問這個問題的?”

“這個我可以知道對嗎?”顧若迴避了他的問題,陳錦唐牽動了下嘴角,但是卻不是在笑,“好吧。”

他微倚在一邊的牆上,“從哪裡說起呢?”雖然是問句但是卻像是在自問自答,“也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

陳錦唐轉學到N市小學的時候,是他的父親找到第一份正式工作的時候,在N市的安氏企業做出納。

大學一畢業陳延明就和大學女友李露結了婚,開始正式踏入社會,在那個下海成風的年代,他拿着家裡父母多年的積蓄和朋友一起做生意,可是初入社會的大學生對什麼都是充滿了期待,覺得一切都是美好的,相信友情是堅不可摧的,甚至是在利益面前。

所以當陳延明突然之間一無所有時他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是被人騙了,還傻傻等着早已經攜款跑了的朋友回來,相信他只是拿着錢去週轉資金。

在那年的冬天,陳錦唐出生了,原本就不富足而陷入困境的家庭變得更加窘迫,也許是對社會的逃避,陳延明選擇了繼續回大學深造,開始了半工半讀的生活。

而李露卻不得不在家照顧孩子,靠着雙方父母節省下來的退休工資過着拮据的生活,陳延明越是逃避社會,社會就讓他過得更加窘迫。

在這個惡性循環的死結中糾纏不休。

而自陳錦唐開始記事的時候起,自己的父親就封閉自己的世界裡,說是讀書深造,實際就是在逃避社會,而自己的母親就要出去工作,來維持家裡的基本生活。

吵架已經成了這對昔日的戀人在面對現實生活時最多的交流,可是誰也不願意放開手,可是不放手也只是因爲彼此都有依靠的必要,又或許還沒有新的選擇。

在彼此矛盾的時候,孩子夾在中間就成了最大的矛盾。

又或許孩子成了讓他們無法分離的一個羈絆,成爲一切矛盾的中心,所以陳錦唐從不覺得自己是帶着父母的期待而出生的,也許他還在孃胎的時候就是一個負擔,如今又成了最大麻煩。

也許只是平常的叫一聲“爸爸”“媽媽”,也許被莫名的訓斥一番,自從上了小學,陳錦唐就努力學習,因爲他看見別的孩子只要成績好了,父母就會眉開眼笑,那麼如果他能拿到第一,是不是也能得到父母的笑臉,又或許還能有獎勵?

可是無論他做到什麼程度,似乎都換不來一個笑臉一聲稱讚,也許自己做得還不夠好,陳錦唐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陳延明唸完了博士還是不願意踏入社會,又一次有了家庭的紛爭,原因是那麼微小卻有那麼無可避免,李露在拿到薪水後不堪同事們的鼓動買了一件昂貴的大衣,足足花去他們一家下個月的生活費。

而事實上一個女人擁有一件好的大衣並不是什麼錯事,而且自從生孩子以後她從未花過大價錢買一件好衣服,雖說同事們的勸說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確實想買,她不過才30歲,難道連買一件衣服的權利都沒有嗎?

可是一切看似平常事情如果發生在這個家裡似乎都是不平常的。

陳延明大發雷霆,“把衣服退了。”

“憑什麼?”李露不服的說,“我花的錢是我自己賺來的,有什麼不可以?”

“那下個月怎麼過?”陳延明怒氣地說。

“家裡不是還有幾千塊錢嗎?”李露回道,“難道我就該負擔這個家嗎?我憑什麼負擔這個家!”

“那是我要交的學費。”陳延明堅定地說,這話一說完李露立刻就怒了,似乎向是要把這些年的怨恨都發了出來,“學費學費!我看你是瘋了!你要讀書讀到什麼時候?讀到死嗎?讓我幫你養兒子,還要養你?!供你讀書?”

“反正我的學費不能動,你回去請岳父岳母幫幫忙……”陳延明還是死腦筋到底。

“哼……”李露冷笑了一聲,“我爸我媽?他們都退休了,你還有臉讓我問他們要錢?還是說你就是要把自己封閉起來永遠不踏足社會了?”她有點歇斯底里,其實買衣服的時候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把錢花完了,能不能逼着他出去找工作,可是事實證明這個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報以期待,她一把蹩在一邊牆角膽怯的陳錦唐扯到自己身邊一邊說,“好啊,我去找我爸媽,你就抱着你錢等開學吧,等你的老師教你如何好好學習!”說着拉着兒子回了孃家,而這一走就沒有回來。

其間陳延明多次來岳母這裡請妻子回去,可是都被李露堅定的拒絕了,理由很簡單,除非他去找工作,她不願意一個人挑起家庭的擔子承受這一切。

而這一點陳延明做不到,他只能在讀書之餘打點散工,完全投身社會他根本做不到。

於是陳錦唐和母親住在外婆外公家整整住了兩年,平時父親就曾管過他,如今在他初記事的時候又分別兩年,陳錦唐對他的印象越發淡化,但是陳錦唐記得自己的父親總是喜歡看那些封面寫着“經濟”兩字的書。

父親喜歡這個,他記住了。

而母親李露似乎對這個男人已經失望到了家,原本還只是落寞,可是在孃家住了兩年他還是要念他的書,落寞就成了深深的失望。

那個時候陳錦唐在電視上學到一句話:愛之深,責之切。

那個時候的他不懂,但是他大概知道這個意思就是往往對自己失望的人都是因爲他對你報以了太大的希望。

就如同她的母親一樣。

而事實上她報以希望並不是錯的,雖然失望過,但是終究還不是絕望。

兩年後陳延明找到了第一份工作,N市的安氏企業在學校裡辦了招聘會,猶豫了許久,陳延明還是報了名,憑藉他的才學,被安氏聘爲了出納。

那是已經本科畢業十年的陳延明找到的第一份正式的工作,在收到通知的時候他去了岳父岳母家,去接他的妻兒,那天九歲的陳錦唐第一次看見父母一起笑了起來。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其實如果他們想笑的話,即便自己不拿第一也是可以的。

但是他也更清楚了一點,就是笑與不笑,都不是他能決定的,儘管他是他們的孩子。

在那年暑假,他們一家三口搬去了N市,他也進入了N市小學,也遇到他一生最嫉妒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