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節:英豪之殤

星傲塵聞言,又是凝重點了點頭。

耀武星皇又說道:“永遠不要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人民的痛苦之上,否則人民會讓你感覺到加倍的痛苦,知道嗎?反之,你若自己難過一些,卻讓人民幸福快樂,人民會讓你感到發自心底的快樂。這纔是爲君者,最高的享受,而不是錦衣玉食,三千佳麗,知道嗎?”

“明白了,父皇……”

耀武星皇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感傷道:“傲塵,可惜啊,朕的時間不多了,不然的話,朕真的想把自己的帝王之術盡數傳授給你……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吶!”

星傲塵緊緊握住耀武星皇的手,似乎是害怕一鬆開,再握上去時就感覺不到生機了一般,激動地說道:“父皇您不會有事的,您挺過去就好了,真的,您相信我!”

耀武星皇隨後又對星傲塵說了許多箴言一般的話,涉及吏制,宮闈宦官,家族利益的權衡,外戚的處理,甚至對宗派的態度……每一句都是他帝王心術的經驗之談,但卻絲毫不顧忌旁邊還站着一個古凡,簡直就像是把古凡當成了自己人一般,而古凡也在這時,體會到了一種悲慼的感傷,叫做託孤。不知不覺,自己這個二十歲剛剛出頭的少年,竟然要承受社稷託孤的大任了。這在四年之前的古凡,是絕對無法想像的。

片刻之後,除了星傲塵意外,在北斗殿大屠殺中倖存下來的皇子星廖宇也趕到了天璇殿,與星傲塵一左一右跪在耀武星皇的龍牀之前,耀武星皇也是繼續喃喃地說着自己的帝王心術,但是聲音卻是越來越低,到了最後,已是細若蚊吟而不可聞,就好像隨時都會戛然而止一般。

終於,耀武星皇的聲音如預料中一般戛然而止,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魏賢進急忙大喊道:“傳太醫,快傳太醫!”

“父皇!”

“父皇……”兩名皇子看着面前的耀武星皇,竟是放聲大哭了起來。

甚至連站在旁邊的古凡,眼角都微微溼潤了,就在這時,一直等在門口的太醫們急忙衝了進來,先是號脈,隨後一個個地搖頭,然而就在這時,耀武星皇竟是轉醒了過來。

“陛下!”魏賢進看到這一幕,大喜過望,大喊了一聲道:“陛下醒了!”

“這……”剛纔還宣佈已經沒有辦法的太醫們則是一時間瞠目結舌,隨後念頭一轉,立刻明白了,這已是這位人間皇者的迴光返照了,只得垂下頭去,一個個沉默不語。

耀武星皇拉住旁邊星廖宇和星傲塵的手,說道:“廖宇,你要好好地輔佐你哥哥,爲他將朕的盛世延續下去,知道嗎?”

星廖宇畢竟還年輕,此時已是哭得如一個淚人那般,一邊抽泣一邊說道:“父皇,我一定會好好輔佐大哥的!”

耀武星皇眼神一轉,似乎在找什麼人,嘴裡喊道:“異武侯呢?異武侯在哪裡?”

古凡急忙湊到龍榻旁邊說道:“陛下,臣在這裡!”

耀武星皇騰出一隻手來,卻是攥住古凡的手說道:“異武侯,傲塵的江山,就請您守護了!”

古凡還是第一次聽到耀武星皇對一個人說“您”這樣的敬語,頓時受寵若驚,以手加額道:“陛下,請您放心,只要古家存在一天,北斗王朝的七星龍旗永不墜落!”

耀武星皇聽得這句話,微微笑了一下,卻是略微擡起頭來,對着古凡的耳根旁邊低聲道:“多謝您了,太祖陛下!”

古凡一時臉上流露出錯愕的表情,卻見這名人間皇者說完這句話後,鬆開手,仰面躺在牀上,看着天璇殿的穹頂,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老天,即便你能夠奪走了朕的命,能夠奪走萬民的福祉嗎?能夠奪去朕開創的盛世嗎?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哈……”

耀武星皇在這瘋狂笑聲的迴音之中緩緩地闔上了眼簾,臉上的笑意卻沒有絲毫的漸退,反而愈加呈現出一種勝戰者的喜悅來。與天道的抗爭,即便他丟了性命,但是他贏了!

站在龍榻旁邊的魏賢進看到這一幕,含住眼淚,用悲愴的語氣,大聲喊道:“耀武星皇陛下……駕崩了!”

這一聲悲愴的大喊,霎那之間宣告着,一個時代的過去,以及一個全新時代的開啓!從這一刻起,耀武星皇的時代將會變成一個史書裡的年代,而屬於星傲塵和古凡的時代纔剛剛開始!

“嗚嗚嗚……”一陣悽愴的號角聲隨着魏賢進的那句話落地,彌散在整個皇城的上空,無數的人跑了出來,聽着那一聲代表報喪的號角聲,跪倒在地上,哭號了起來,他們捶胸頓足,咒罵着天道與命運的不公,如此英明的帝王,竟不願意爲他的壽數增加一點,一年,一月,甚至連一天都不曾多給……眼看着盛世即將到來,這位創造了盛世的領航者卻溘然離世,如何能不讓人感到哀婉嘆息呢?

無人察覺到,一枚流星在白色的天際無聲滑落,不禁讓人聯想起,究竟是世間的英豪回到了天界,還是天界的英豪墜落了凡塵,我們不得而知。

後來的史書上這樣記載耀武星皇,陛下在位三十六年,勤奮自勉,以萬民福祉爲念,三十六年未曾有鬧過內亂,百姓安居樂業,無不稱頌功德,又以東北焱天軍,西南順天軍,西北欽天軍,東南擎天軍爲助力,外攘四方蠻夷,致使犬戎,倭人稱臣,南蠻,赫人不敢妄爲,威名遠播域外,真仁明英武之主也!

史書裡字字如金,字字如鐵,竟是用“仁明英武”四個字來形容耀武星皇,之前從未有過,在此之後的孝文星皇時期,曾經也有史官要求用四個字修飾孝文星皇的豐功偉績,卻被孝文星皇婉言謝絕了,“吾不如先皇多矣。”孝文星皇如是說,這句話後來也被記載了下來,成爲流傳千古的一段佳話。

耀武星皇駕崩之後,七天的時間裡,已足夠將北斗殿裡的屍體運走埋葬,將血跡擦乾,將破碎的地磚重新鋪好,卻無法將這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從所有人的記憶裡抹去,雖然爲了顧及皇家體面,對外宣稱是發生了瘟疫,所有遇難者的遺體也都是火化之後,直接將骨灰分給了家屬,饒是如此,北斗殿大屠殺的傳言依舊在天京城以及附近的幾座城市甚囂塵上。

但是澹臺若邪和星震軒越兇殘,就越發顯出耀武星皇廢掉星震軒,改立星傲塵這個旨意的明智性,以及星傲塵殿下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對抗星震軒和澹臺若邪所需要的巨大勇氣。

在這七天之中,所有與澹臺若邪謀反案有關的人都已經下罪入獄,雖然其中有的是八十歲以上的老人,有的還只是在襁褓中的孩子,但是古凡和星傲塵深知,有一種東西會鐫刻在血液裡,延續數代甚至數十代不衰,那就是仇恨……想要防微杜漸,最好的方法就是那血脈清洗乾淨,雖然其中很多人都還是皇室宗族,但是下手絕對不能不狠,“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每當古凡在死牢裡看到那些肯定是無辜的,因爲九族之禍被牽連的人時,總是會這樣對自己說。

沒有辦法,身陷局中,就要守局中的規矩,否則只會被淘汰出局。

其實古凡有的時候也會想,若是澹臺若邪贏了,那自己的家族不也會遭遇同樣的命運嗎?而且毋庸置疑,澹臺若邪對古家的人,只會比他還要狠!

七天之後,耀武星皇出殯,太子星傲塵領幼弟星廖宇並文武百官護送靈柩前往皇陵安葬,回來之後便正式繼任爲星皇,年號孝文,史稱孝文星皇。

孝文星皇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誅滅叛亂的澹臺世家,呼延世家,夏侯世家九族,同時當庭將貴族侯一脈的朋黨盡數壓下了死牢,要求廷尉嚴加審問,一旦查出參與了謀反之事,格殺勿論。

這位初登大寶的年輕星皇,一上臺就以凌厲的手腕清楚了有可能對自己產生障礙的人與勢力,而且簡單高效,僅僅需要扣上一頂勾結澹臺家亂黨的罪名就可以實現了。

午門外的菜市口刑場,就因爲孝文星皇的這一句話,天天行刑,連續殺了一個月都不曾將人犯殺完,雖然這樣有一些殘暴,但孝文星皇的鐵血手腕,卻着實鎮壓住了許多原本認爲孝文星皇不能服衆而蠢蠢欲動的邪心。

孝文星皇之前做的是罰,另外一件事情,自然就是賞了。清除掉澹臺家等貴族侯勢力在朝廷內的朋黨之後,無論是朝中,還是軍中都空餘出了很多的職位來,於是謝羽翔和孟無痕,這兩個古凡的老親信,直接就被孝文星皇御筆一書,成爲了羽林衛天樞部和搖光部的副統領,拿到禁軍來就是一個統領,連蹦兩級,令一干人等羨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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