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修頤當然不是頭一次當爹。
他另外的兩個兒子,他同樣很疼愛。
可孩子們還在襁褓中時,他沒有太多的感覺。他跟普通父親一樣,等待着兒子們長大成人,纔開始教育。
孩子小時候,一直都是乳孃和丫鬟們帶着,孩子的母親偶然教育他們。父親在孩子們的幼兒時光裡,向來是缺席的。
盛修頤就對盛樂郝和盛樂鈺幼年時期沒什麼印象。
不是他不想親近孩子,而是孩子們的母親不讓他靠近。倘若他要抱孩子,她們就會跪下勸誡他:抱孫不抱子,別壞了規矩!
古人說,孝莫大於嚴父。盛修頤的教育裡,他必須做個嚴父。
就算他不想,他身邊的女人也會逼她做個嚴父。
只有東瑗願意讓他親近誠哥兒。
她雖然很重規矩,卻對誠哥兒身上不怎麼忌諱。
所以盛修頤真的是第一次感受到孩子初次開口喊爹爹的興奮,初次體會孩子蹣跚學步的愉悅。看着誠哥兒歪歪扭扭奔向他,盛修頤的心一瞬間軟的不可思議。
他甚至感嘆命運的神奇。
那麼小的誠哥兒,他和東瑗抱着他,逗弄着他,轉眼間,孩子都會跑了。
“娘,誠哥兒如今會走路,總在您這裡,只怕…….”盛修頤抱着高興得直笑的誠哥兒,對盛夫人說道。
他話尚未說完,盛夫人打斷了他:“想把誠哥兒抱回去是不是?這話你和我說不着。誠哥兒頭一次開口,就喊了祖父。你還是親自和你爹爹說。看看是否能把誠哥兒抱回去吧。”
盛夫人說着,就笑起來。
盛修頤無奈。
看着兒子紅撲撲胖嘟嘟的小臉,一雙似墨色寶石的眸子熠熠生輝,十分靈巧。咯咯笑的樣子。叫人瞧着就喜歡,他愛不釋手。
只是被他父親盛昌侯看上了,他估計誠哥兒是不可能抱回靜攝院了。
他的父親一生霸道。盛修頤爭不過他。
而且父親爲了家族的安全而從權臣之位退下來,盛修頤多少覺得虧欠了父親。如今老人喜歡孫兒,他若是非要把誠哥兒奪回來,就真的不孝了。
想着,他又是嘆氣。
看着盛修頤依依不捨的樣子,盛夫人忍不住笑:“人說水往下流。不管是誰,總是愛自己的兒子比父親多。”
這話是暗罵盛修頤只要兒子。不顧老子。
說到這個份上,盛修頤就真的不敢再想着把誠哥兒抱回去。
他也笑道:“娘,誠哥兒就勞累您了…….”
盛夫人見盛修頤上道,這才徹底的眉開眼笑:“勞累什麼?一屋子丫鬟婆子們跟着他,是要我抱了不成?你寬心。難不成我和你爹爹還能把誠哥兒教成個紈絝子?”
盛修頤苦笑。
這一點上,他的確不太放心。雖說爹爹嚴厲,可那是對兒子。在孫子身上,說不定就只剩下溺愛。
當初祖父對父親和叔伯們哪個不是嚴厲的?
可對待盛修頤兄弟,祖父就是慈祥和藹。
這是盛家的遺傳。
誠哥兒甜甜喊聲祖父,父親估計什麼都不記得了,對誠哥兒只怕是有求必應。
抱了會誠哥兒,盛修頤才從元陽閣出來。出門的時候,他吩咐來安:“你叫人去查查。二爺最近和誰有來往。不管是什麼,查到了就告訴我一聲。”
來安道是。
盛修頤這纔回了靜攝院。
東瑗半坐在牀上,替誠哥兒做鞋。鞋子上紮了兩隻栩栩如生的小老虎,那是芸姐兒幫着扎的。雖然不及二房的七奶奶扎的精緻,卻也是很好看。鞋子快做好了,東瑗正在鎖邊。
盛修頤看到。上前接過她手裡的針線,道:“身子還沒好,又做這些,讓邵氏幫着你做。”
東瑗笑:“我都躺了一個月,秦太醫都說沒事了。只是你們,一個個不准我下地。再說了,誠哥兒的鞋,怎麼能讓旁人做?邵姨娘也不是專門替我們做鞋的。”
誠哥兒的衣裳、鞋襪,都說東瑗親自動手。
她前年還幫盛修頤做過幾件中衣。如今有了誠哥兒,盛修頤的中衣和小衣她就不管了,竟然讓屋子裡的丫鬟們幫着做。
其他的衣裳,全部送到針線上去。
她如今滿心眼裡,只有誠哥兒最重要。
盛修頤對此頗有微詞。他一抱怨,東瑗就笑得不行,只當他在拈酸吃醋。幾次之後,盛修頤也認命了。
“多養些日子,總歸不錯。”盛修頤道。
東瑗只得道是,放了手裡的針線。
丫鬟們見盛修頤回來,忙端了茶水進來。
“陛下泰山祭祖的事已經定了三月初八,我要隨駕。”盛修頤跟東瑗說道,“可能要幾個月才能回來…….”
歷代帝王登基,都要舉行祭祀。
所謂帝王之義,莫大於承天;承天之序,莫重於祭祀。在宮廷典禮中,祭祀和豐神最爲重要。
天慶帝登基後,第一件大事,自然就是泰山祭祀。而祭祀這一路,各地百官要跪拜迎送,當地百姓要頂禮焚香,程序繁瑣,沒有兩個月都不能回京。
而盛修頤身爲帝師,肯定要同行。
東瑗早就預料到了,淡淡頷首:“你去吧。家裡事不用擔心。”
家裡事豈有不用擔心的?
盛修頤就把盛修海要求會徽州的事告訴了東瑗。
東瑗也是微愣,反問盛修頤:“二爺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二爺盛修海其實是庶出大伯的兒子,這件事盛家只有幾個人知道,三爺都不一定清楚。二爺的公開身份。是盛昌侯通房生的,養在盛夫人名下。
至於二爺是否清楚自己的身份,盛修頤一直持肯定態度。
因爲二爺總是和五姑父混在一起。
而五姑奶奶對他們的身份一清二楚。
盛修頤不相信五姑奶奶沒有告訴過二爺。
“知道或者不知道,有什麼差別?”盛修頤笑道。“他若是懂得感恩,自然會記得爹孃對他的養育之情;若是不懂得感恩,爹爹這些年對他嚴厲。也夠他憎恨的。知道不知道,都一樣。”
東瑗就不接話了。
盛修頤見氣氛有些沉悶,轉移話題,說起誠哥兒來。
“…….誠哥兒走路不太穩,就那樣跑向我……”盛修頤還沉浸在誠哥兒會走路、會喊爹爹的興奮裡,語氣裡帶着自豪跟東瑗說起。
東瑗直笑,反問道:“我沒有和你說過誠哥兒會走路?”
因爲東瑗要靜養。不能總去元陽閣看誠哥兒。誠哥兒第一次喊祖父、第一次會自己走路,盛夫人都極其高興,專門派了康媽媽來告訴東瑗。
康媽媽嘴巧,繪聲繪色學給東瑗聽,把東瑗也稀罕得不行。
她以爲她告訴過盛修頤。
最近盛修頤也忙。看着盛修頤此刻的驚訝模樣,東瑗纔想起是自己忘了說。
果然,盛修頤故意板臉:“你知道,卻沒有告訴我?”
東瑗就笑着往牀裡面躲,拉過被子抵在胸前:“我以爲說過的,竟然忘了!該打該打!”
盛修頤就撲向她:“這的確該打。”
兩人就在內室裡笑成一團。
跟普通的父母一樣,東瑗和盛修頤也爲孩子哭了笑了而心情起伏。
盛修頤陪了東瑗一會兒,快到吃晚飯的時辰,來安來了。在盛修頤耳邊低語了幾句。
盛修頤起身,對東瑗道:“二弟的事,我出去看看。你不要再拿針線了,好好養着。”
東瑗不以爲然頷首:“你去吧。”
等盛修頤一走,她就喊了薔薇把她的針線簸籮拿出來,替誠哥兒做鞋。
應聲而來的。不僅僅是薔薇,還有橘香,以及羅媽媽、尋芳、碧秋和夭桃。
薔薇出嫁後,梳了婦人的圓髻,露出飽滿的額頭,更加漂亮。
過了正月十五,橘紅出去了,薔薇回來,依舊在東瑗身邊管着她的錢財。二月初,橘香也進來服侍。
聽到東瑗喊,薔薇乖乖拿了針線簸籮給東瑗,橘香就在一旁打趣:“世子爺不是讓您多歇着?您又辜負世子爺的好心,回頭我告狀去!”
“哎喲,橘香現在什麼都懂了,世子爺的好心你都能看得出來?男人的心思,你比我能體會啊……”東瑗故意嘆氣。
橘香臉刷的紅了,啐東瑗:“我纔出去一年,您的嘴巴變得刻薄了!”
羅媽媽和薔薇都笑起來。
尋芳和碧秋也跟着笑。
只有夭桃,很驚訝看着。
橘香居然敢啐大奶奶?
就算是從小服侍的情分,也不至於這麼好吧?夭桃刻意往東瑗臉上瞧,卻沒有瞧出東瑗有半分不虞,她看着橘香氣急敗壞的模樣,笑得最開心。
夭桃舒了口氣。
橘香果然和她們不同。
應該說,從前在孃家服侍過大奶奶的人,大奶奶都待她們不同。夭桃覺得,薔薇和橘香、橘紅的地位,是她們都無法取代的。
“夭桃,你過來說話。”夭桃出神之際,聽到大奶奶喊她。
她不由驚呆,大奶奶不會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吧?
旁邊的碧秋忙推她:“想什麼居然愣神?大奶奶喊你。”
夭桃勉強一笑,忙上前去。她心裡明白,大奶奶是要問薛姨娘的事。薛姨娘最近的異常,已經越來越明顯。就算大奶奶今日不問,夭桃也準備主動向大奶奶彙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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