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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來一直堵在胸口的疙瘩解開了,太后也激動萬分,只多年養成的喜怒不行於色的沉穩,使她還持重地坐在那裡,沒向長寧公主一樣痛哭失聲,她用力拍着長寧公主,“哀家聽見了,哀家知道。”
甄十娘終於明白了長寧公主三番五次地糾纏自己,問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妖孽,並非是跟自己找茬,她是想求證她的磊哥也不是妖孽吧?
她無奈地搖搖頭。
這個大公主,表達能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那磊哥也可以向勳哥那樣出來見人了?”哭聲漸停,長寧公主驀然擡起頭。
甄十娘就看向太后,“……大磊小磊的情況和勳哥不同,怕是沒人會相信臣婦的話。”
這古代到底還是迷信啊,放在現代,哪會有這般艱難?
都恨不能去電視媒體上給報道一下,多爲孩子募集些手術費,面對這無法改變的事實,甄十娘心有慼慼。
見長寧公主變了臉,太后一把拽住她,“十娘說的是,磊哥到底和勳哥不同,這不是她振臂一呼人就能信的。”
“……即便不是妖孽,磊哥也要這麼被偷偷地養着?”長寧公主尖利的聲音裡充滿了痛苦。
“臣婦剛纔號脈,大磊小磊天生腎虛,即便這麼養着,怕是也活不過八歲。”甄十娘淡淡的聲音帶着一股無力迴天的哀嘆。
看了大磊小磊的病例,六年來除了尋常的感冒發燒,齊太醫一直給他們補腎,可兩人還虛寒成這樣,甄十娘懷疑他們是先天性腎功能不全,或者腎臟發育畸形。
這些都要靠後天的手術修補。
前世見過的連體兒,大多都伴有器官畸形。她就見過一對雖然有兩顆心臟,卻都發育畸形的連體女嬰。
大磊和小磊會不會也這樣?
能做個b超就好了,此時此刻。甄十娘尤其懷念前世那些先進的設備。
“活不過八歲!”長寧公主尖叫一聲,看向齊太醫。
怎麼從沒聽他說過!
齊太醫撲通跪下,“臣一直以爲少爺年齡大了就會好,誰知,臣用盡了方法,少爺的身體還是越來越虛……”面對這樣一對多災多難的母子。他哪忍心說啊。
這就是真的了?
長寧公主一把抓住齊太醫的衣領,“再沒有辦法了嗎?”
齊太醫額頭的汗水簌簌地往下淌,嘴脣囁嚅,發不出聲音。
長寧公主一把鬆開他,轉頭看向甄十娘。“沈夫人……”
甄十娘面色凝重,一言不發。
“十娘……”太后低婉地叫道。
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甄十娘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毅然擡起頭來,“……若手術將他們分開,也許還能活得久一些。”
手術將他們分開?
親眼見過甄十娘打開八公主的胸膛,長寧公主聽了這話,眼前頓時一亮,她熠熠地看向甄十娘,心懸在嗓子眼,這一刻。長寧公主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甄十娘卻話題一轉,“不過,我不敢保證能成功地分開他們。保證分開後他們都能活。”
沒有透視眼,她不知道大磊和小磊到底有沒有共用器官,都共用了那些器官。能不能手術剝離,前世那麼先進的醫療技術,她們醫院也只成功地分離過兩例連體兒,記憶尤深的是,他們收過一對胸骨相連的連體女嬰,b超檢查有兩個心臟,一個心包,以爲手術不會太複雜,可是打開腹腔後才發現患兒內臟的結構比檢查時顯現的圖像更復雜,術後三個小時,其中一個就死了……沒有身臨其境,誰也不知會發生什麼情況。
總之,分離手術中一切意外皆有可能。
說着話,甄十娘也暗暗嘆息自己的定力不夠。
明明已經跟沈鐘磬發誓了,可一轉眼就又在這破車攬債。
可是,既然看到了大磊和小磊,她是真的不忍心眼睜睜地看着這樣一對活潑可愛的寶貝只能這麼艱難地活着,而且,生命又是那樣的短暫。
不爲別的,至少手術能改善他們的腎功能,也許可以活的更長久一些吧?
“若大磊小磊能這麼長長久久地活着,我絕不會開這個口。”甄十娘在心裡暗暗安慰自己。
“你是說……可以把他們分開成兩個人……”饒是沉穩,太后聲音也止不住微微發顫。
“是的……”甄十娘用最簡單的語言描述道,“他們都有各自的思維,五官,手腳,只是胸腹連在一起,只要用手術把他們胸腹和裡面的臟器分開再各自縫合了就行……”只是,她聲音有些沉重,“我不敢保證這麼分開後兩個人會不會都能活下來……”她靜靜地看着太后和長寧公主,“也許兩個都能活,也許只能活一個,也許……”聲音黯下去,“一個……也活不了……”
屋子異樣的沉靜。
“即便不分開,他們也只能活到八歲……”長寧公主自言自語地喃喃着,突然擡起頭,“母后……”
太后點點頭,“那就做吧。”即便只活一個,也總好過終身圈禁在這裡強,又想了想,“手術就在這裡做,你需要什麼列個單子,哀家讓人去回春醫館給你取來。”她看向齊太醫,“就讓齊太醫和鳳娘這些人給你當助手……”無論如何,這個孩子是不能帶出去見人的。
那怎麼成?
甄十娘怔在那裡說不出話。
“……怎麼?”太后皺皺眉。
甄十娘使勁搖搖頭,“這個手術臣婦一個人做不了……”見太后臉沉下來,忙又補充到,“就算他們只是皮膚相連,簡單剝開就能變成兩個人,也要有兩組人同時進行。”認真看着太后,“皮膚一旦被切開,他們每時每刻都在流血,體溫每時每刻都在流逝,這不是兒戲。臣婦一個人真的做不了。”
笑話,這可不是砍瓜切菜,一刀下去,咔嚓,就分開了。
這是拆分連體兒啊,他們的血脈相通。臟器共用,哪有那麼容易剝離?
前世她們醫院成功分離的兩個病例中,其中一個她就參加過,當時醫院可是成立了一個協作組,彙集了胸科、外科、整形科、麻醉科等各專業專家和護理人員二十七八個人。歷時七個小時,才成功地分離了那對兄弟。
這絕不是一個人能幹的活!
更別說她這風一吹就倒的身體。
要成功地分開他們,她需要一個技術精湛的醫療團隊。要雲集回春醫館和太醫院所有名醫,認真地培訓兩三個月的人體解剖,這個手術才勉強具備實施的條件!
不是念着大磊小磊的可愛,念着自己也是一個母親,知道那種寧願粉身碎骨也要自己的孩子平安無事的心情,今天,她根本就不會提這個議。
明知事不可爲而爲之,她這算什麼?
甄十娘心裡苦笑。
太后卻想起八公主和五皇子手術現場的驚心動魄。“齊太醫這些人加在一起,大約連一個秋菊都不如吧?”心裡想着,她神色黯下來。
甄十娘說得對。這絕不是她一個人能完成的。
“哀家再想想吧。”她看着甄十娘,“十娘可要記住你的誓言。” 磊哥身份特殊,這件事非同尋常。絕不能有絲毫差錯。
她貴爲太后,每次來看磊哥也是親力親爲,從不敢帶宮女進來,不是知道甄十娘性子沉穩,懂得輕重,她今天絕不會放她回將軍府。
也知太后對自己破了例,甄十娘匆忙點頭,“……臣婦記得。”
沈鐘磬回到將軍府,聽說甄十娘被太后請去,二話沒說,打馬就迎了出來,在宮門口遇到和太后同輦而回的甄十娘,太后也沒挽留,笑着打趣了一番讓她快走。
甄十娘紅着臉和沈鐘磬上了將軍府的馬車。
“……怎麼竟去了長寧公主府?”一上馬車,沈鐘磬忍不住問道。
想起太后讓自己發的誓,甄十娘笑着說道,“是長寧公主感染了風寒,昨天請我沒去,今兒就請了太后出面。”
會這麼簡單?
不過一個風寒,就讓太后親自陪着去公主府?
沈鐘磬聽了就皺皺眉。
“知道我和她一向不和,太后今兒主要是想做個和事老,讓我以後和她多走動,多讓着她些。”恍然沒見沈鐘磬眼裡的疑惑,甄十娘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還差不多。
沈鐘磬鬆了口氣,他隨即眉頭一立,“……你不用管太后說什麼,以後只管離她遠一些。”見甄十娘錯愕地看過來,又道,“……你性子太棉和,就她那乖戾的脾氣,沒我護着你還不知受她多少氣。”
她有那麼差勁嗎?
甄十娘眨眨眼,原來在他心目中,自己竟然這麼好欺負啊?
太后一直沒有迴音,原本也覺得在古代做這種連體兒分離手術太驚世駭俗,擔心成功的可能性太小,甄十娘也就把這件事放到了一邊,又一心一意籌劃起開學院的事情。
轉眼就到了端午節,見孩子們心氣高,沈鐘磬索性包了一艘花船,帶甄十娘和幾個孩子足足玩了一天,幾個孩子高興的什麼似的。
臉上已開始退皮的鄭毓勳也比剛來時開朗了許多,看着他跟屁蟲似的隨在簡武身後,哥哥長哥哥短地叫,甄十娘哭笑不得。
這個簡武,自己說了多少次,一轉眼,他還是讓鄭毓勳管他叫大哥。
端午節過後,西北來了消息,袁敏已經到任,馬市和糧草正在籌備和擴建中,只是,從北方葛勒部落引的種馬出了問題,對方遲遲不肯送來,大有毀約之意。
萬歲和蕭煜等人商量了半天,懷疑這是燕國對大周的開馬市之舉起了戒心,從中做了手腳,南方沒好馬,要想馴養能作戰的馬,大批的種馬必須從北方引進,這事還必須沈鐘磬親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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