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起在天風谷時,安雲和秋暮離被血婆娑圍困時,血婆娑曾經說過的話,安雲越發覺得上古中世紀時期,修道界一定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那件大事,便是血婆娑說的浮屠大劫。
是什麼樣的大劫難能夠逼得所有大能修士無力對抗,讓這些不可一世的大修行者寧願狼狽的選擇逆轉藏身,也不敢去直面這場大劫難?
而所謂的逆轉藏身又是什麼意思呢?上古修士的手段堪稱奪天地之造化,很多法術在這個時期便從修道界失傳,原因就是因爲這個時期的上古修士像是約定好了一般一起消失在世間,以至於直接斷絕了傳承,使得修道界的力量在一瞬間變得孱弱不堪。
而根據這些家族在上古中世紀時期的調查記載,不僅是人類修道界大能修士齊齊消失,在南疆妖族同樣也是如此,那些不可一世的大妖也同樣消失不見。
這件事情當時給修道界造成了極大的轟動,修道界調查了足足三百年之久。隨後,修道界實力最鼎盛的各大宗門突然召開了秘密的仙道大會,然後便成立了天道盟。
北冥大陸的各大魔宗也成立了天魔盟,南疆百萬妖族則成立了妖神殿。誰也不知道他們調查到了什麼,然而所有修士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祥預感。
所有修士都在靜靜的等待着修道界出現什麼大的變故,默默的做着迎接災難的準備。但修道界什麼都沒有發生,平靜的像是一潭沒有絲毫變化的古井。甚至比之以前的修道界還要平靜,連修士之間的鬥法事件都極少出現。
這種情形反倒更讓人不安,人人日日夜夜彷徨不可終日。整日處於膽戰心驚的狀態。人類修士尚且如此,更別提一向任性妄爲的妖族?
終於,南疆妖族在那一代妖皇九尾妖狐的帶領之下,開始第一次侵佔修道界的戰鬥。
這一場驚世之戰,卻奇異的得到了人類、妖族、魔族自覺或是不自覺的期待。人人都快被不知名的危機逼瘋了,心裡壓抑着洶涌的暴躁情緒,急於尋找一個極端方式讓這些不安和怒火發泄出來。
再沒有什麼方式能夠比鮮血、殺死、和搶劫更能消除心中的不安和怒火。於是這一場南疆妖族入侵青冥大陸之戰。幾乎全天下的妖族和修士都參與了進來。
戰爭持續了幾十年,天道盟組織三界修道界參戰,同時與北冥魔族和南疆妖族對抗。青冥大陸幾次易主,又都重新被修道界奪了回來。後來,三界修道界總算打敗了北冥魔族,擊殺了南疆妖族妖皇九尾妖狐。將南疆妖族趕回了幽冥海外的南疆十萬大山之中。
從此,修道界進入了上古末世紀時期。這個時候最出名的修士便是晴嵐仙子和滄海真君這對師徒、紅蓮道人以及北冥的大魔夜雨聽風。上古末世紀,是混亂和秩序的時期。南疆妖族幾乎每隔數百年就會發動一次入侵青冥大陸的戰役,三界修道界與北冥大陸之間的戰鬥也是數之不盡,所有的修士都有一顆躁動不安的心。人人殺氣沖天。
這樣的殺戮持續了千年萬年,直到修道界和南疆妖族、北冥魔族之間的力量越來越小,大修大魔和大妖萬年難得一見的時候。所有人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自身的力量已經前所未有的虛弱。
但這場持續了千年萬年的混亂,既然已經在所有種族的默許和縱容下開始了,那麼誰也別想讓這場混亂停下來,如果沒有其他意外的情況出現,這場混亂必將繼續持續千年萬年。
安雲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書簡,將石箱的石蓋重新推了回去。
“師傅,你看完了?”安雲算了算時間,原來她一發呆,時間就過去了好幾個時辰,而孫凌雲居然還在這裡。
“咕咕咕……”他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孫凌雲悄悄的看了安雲一眼,紅着臉垂下了頭。
“我不是給了你辟穀丹嗎?你沒有吃?”安雲問道。
孫凌雲將手掌攤開,手心裡正是先前那一枚辟穀丹:“師傅給我的丹藥,我想留給穆爺爺吃。”
安雲笑了笑,起身牽起孫凌雲的手,拉着他走出了竹樓,回到了穆蒼生的住所。玲花不在,只有穆蒼生坐在蒲團上閉着眼睛打盹兒。
孫凌雲獻寶一般將那枚辟穀丹遞給穆蒼生:“穆爺爺,這是師傅給我的仙丹,給你吃吧。”
“哦?”穆蒼生眼睛一亮,擡眼看向安雲,聲音帶着一絲激動:“師傅?安雲你收了小云兒爲徒?”
安雲點點頭,說道:“我出去的時候,發現小云兒對陣法有很高的天賦,最適合傳承我的陣法造詣,因此便收了小云兒爲徒,還望長老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當然不會介意。多少年了,我們村裡已經多少年沒有出過修士了。說來慚愧,我們是修道世家的子弟,現如今村裡居然連一個修士都沒有。祖宗們給我們留下了那麼多的道法秘籍,每一樣都是修道界數一數二的上品功法,可惜孫不二等人離開後,就沒有人能夠體悟那些功法。說來真是慚愧,我等九泉之下也無顏面見祖宗了。”
“安雲,你肯收小云兒爲徒,不僅是他天大的福氣,也是我們這羣罪人後輩的幸運。你或者不知道,你肯收他爲徒,實際上代表着我們這些罪人之後終於重新融入了人類世界,我們三萬年來揹負的罪名,終於在小云兒這一代卸下來了。”穆蒼生老淚縱橫,感慨連連的說道。
“長老爲何這麼說?”安雲不解的問道。她收徒僅僅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也只代表她一個人態度,和修道界沒有任何關係。她可不保證她收了小云兒爲徒,整個修道界就原諒了他們祖宗當年背叛修道界的罪孽。
穆蒼生笑嘆道:“安雲你不知道,或者現在修道界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也屈指可數。當初天道盟將我們的祖先驅逐到這座島時。負責押解我們的修士團首領就是天道盟的一位長老。當時他曾經對我們幾十個家族族長說過:有朝一日我們能夠憑藉自己的力量回到人類世界,以及有修士願意收我們的後人爲徒,便是我們的罪孽洗清之時。”
“我們祖先之一的王林族長,就代表大家問了那位長老何以爲憑?那位長老就取出了一枚天道令,告訴我們,若有那一天,便以天道令爲憑。”
穆蒼生說完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孫凌雲連忙扶住他。在孫凌雲的攙扶下。穆蒼生走到櫥櫃前,在裡面翻找了許久,才終於從裡面取出一個被麻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物件。
他情緒激動。雙手顫抖的將發黑的麻布一層一層的解開,露出了被麻布包裹的一塊黑黝黝的令牌。令牌看不出是什麼材質,也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一面刻着“天道盟”三個上古文字。另一名則刻着“揚天地之善,懲世間之惡。復天地秩序,滅一切混亂”兩行上古小字。
安雲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眼,便知道這枚天道令是最古老的那一批天道令。這方黑黝黝的彷彿枯木製作的天道令,卻是由天道盟第一代盟主天元真人親手煉製。不懼水火,不懼刀兵,不懼時間侵蝕。一共只有十一枚,分別賜予了當時包含他在內的十一名天道盟長老。這一枚天道令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天道盟長老給的。代表着天道盟至高無上的命令。
“原來如此。”安雲點點頭,將天道令還給了穆蒼生。
穆蒼生珍重無比的接過天道令,用麻布將天道令一層一層的仔細包裹,隨後,他將天道令雙手捧着,遞給了身邊的孫凌雲。
“孫凌雲,接令。”他面色嚴肅,看着孫凌雲沉聲說道。
孫凌雲不知所措,看了看安雲又看了看穆蒼生:“穆爺爺,你這是做什麼?”
穆蒼生長嘆一聲,慈祥道:“穆爺爺老了,以後這塊令牌就交給你來保管了。小云兒,這塊令牌十分重要,關係到我們一族日後的命運,我要你妥善保管,絕對不能遺失,你可能做到?”
孫凌雲低着頭,卻是沒有伸手去接這張令牌。在穆蒼生和安雲不解的目光下,隔了好一會兒,他才擡起頭,看着穆蒼生沉聲道:“穆爺爺,我們一族的命運爲何要取決於這一塊令牌?”
穆蒼生似乎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問,他剛要說話,卻見孫凌雲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那雙孩子的清澈瞳孔裡,閃耀中一種複雜的情緒。不知爲何,穆蒼生到了嘴邊的話語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他動了動嘴脣,許久才長長的嘆道:“小云兒,有些事情由不得人,你還小,有時候要學會妥協。”
“穆爺爺,我不懂,我們的祖先被天道盟驅趕到了這片被詛咒的島嶼,讓我們在這座長滿鬼樹的島嶼上生存,與惡鬼廝殺,與妖獸搏鬥。我們的祖先死在這座島嶼上的不計其數,我們的族人一代一代的在這片幽冥般的島上絕望無助的生存。我們每一代族人都在爲了離開這座鬼島而拼盡全力以及生命,到了現在,我們的族人還剩下不到一千。也許再過百年,我們的族人就徹底的死在這座荒涼的島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天道盟賜予我們一族的厄運,難道我們還要承天道盟的恩惠,把這塊不知所謂的牌子當成我們一族的保命符嗎?”
孫凌雲越說越激動,小小的臉蛋通紅,眼睛裡彷彿燃燒着一種叫做仇恨的情緒。
穆蒼生愣住了,安雲也愣住了。兩人都沒有想到,在他們眼裡一向安靜聰慧乖巧懂事的小云兒,原來心裡竟然有這樣的想法。穆蒼生呆愣愣的看着孫凌雲,孫凌雲也直視他的眼睛,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靜的屋子裡,響起了穆蒼生蒼老的話語。他語氣裡說不出來的滄桑,有一種心灰意冷般的疲憊,頹然的坐倒在地上。
孫凌雲倔強的臉一瞬間就崩塌了,撲到穆蒼生的面前,着急的問道:“穆爺爺,你生氣了嗎?你在生小云兒的氣嗎?”
穆蒼生擺了擺手,長長的嘆道:“沒有,小云兒,穆爺爺沒有生你的氣。你說的對,你沒有錯,錯的是我。他們都錯了,我們都錯了,只有你是對的。”
“我們是修道世家的後裔,我們雖然不是修士,但我們骨子裡卻流淌着修士的血,我們的家族曾經那樣輝煌,我們的祖先從來沒有屈服過命運,每一代都在爲掙脫天道盟強行施加在我們身上的詛咒命運而拼命,誰也沒有去祈求天道盟的可憐。然而我,我竟然把全族的命運寄託在這一塊令牌上,我……我讓祖宗蒙羞了。”
穆蒼生忽然激動起來,用力揚手,將手中的天道令遠遠的扔了出去,大聲怒道:“天道盟何德何能,有什麼資格決定我們一族的命運?我們要走要留,是死是活,都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不要他天道盟的赦免。”他抓住孫凌雲的手,紅着眼睛盯着他:“小云兒,你記住,你以後只聽你一個人的,誰也不能替你做主,誰也不能決定你的命運!”
“是,穆爺爺,小云兒記住了。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是自己的王,誰也不能左右我,誰也不能驅使我。”孫凌雲大聲的說道。
“咻”的一聲,一道紅影快速的在屋子裡閃過,那塊被穆蒼生扔出去的令牌被須獼猴在半空中抓住,轉瞬間就消失在屋子裡。
安雲本來覺得自己在屋裡有些彆扭,正好趁機說了一句“我去抓它回來”,立刻轉身離開了屋子。
須獼猴並沒有走遠,見到安雲追了出來,它朝安雲招了招手,然後飛快的跑了。它跑到五塊種植着粟米的田地間,,回過頭來,再次朝安雲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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