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子好笑的看向安雲,低聲笑道:“這是交易?”
安雲正色道:“這是請求!”
乾元子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淡淡道:“說來聽聽。”
安雲略一思索,開口說道:“前輩,我近日將前往蒼梧洲,參加天道盟每十年一次的換寶大會。屆時,晚輩會藉機了卻一樁恩怨,到時候可能會得罪一些晚輩惹不起的人物,會給青衣十三樓帶來一些麻煩,我希望前輩能夠幫我護住青衣十三樓。”
“就這個?”乾元子略有些詫異的問道。
“就這個。”安雲斷然道。
乾元子笑了笑,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說道:“我原本以爲,你會讓我傳授你法陣絕學,卻沒想到你只是讓我護住青衣十三樓。這些都是小事,如果你要修行我的法陣,我也不介意傳授於你。”
安雲搖頭道:“陣法之道博大精深,法陣絕學同樣深不可測。晚輩身負道術絕學也不算少,至今仍沒有一樣真正精通,自身所學尚且不精,又豈敢覬覦前輩的法陣神通?況且,陣法與法陣雖然一母同胞,都是出自於遠古巨巫一族,擁有相同的源頭。不過陣法和法陣到底是兩個不同體系的神通,修行一門已是艱難,何談同時修行?安雲資質魯鈍,不敢有此奢望。”
乾元子定定的看向她,許久之後喟嘆道:“可惜了。”
“前輩在可惜什麼?”安雲不解道。
“我在可惜你的資質,算是少有的修習法陣的人才。可惜你早已經在陣法之道上登堂入室。強行改修法陣,未必是好事。”乾元子說到這裡,神情忽然愣了愣,莫名說道:“以前我也遇到一個女孩子,她和你一般年紀,性子卻與你大不相同,然而她和你一樣都具有修習法陣的天賦,甚至她的天賦還要強於你。我收她爲徒,本想將法陣絕學傳授於她,可惜……”
乾元子說着說着停了下來。目光悠然。又彷彿沒有焦距。
安雲見對方憶起往事,不敢打擾,靜靜等待對方回神過來。自從上次遇到了乾元子,安雲早已經將有關乾元子的資料統統收集了一遍。自然知道他說的那個女子名叫西門青鸞。是聽潮閣當代閣主西門春秋的胞妹。
這個女子算不得什麼大人物。修爲也僅僅只是金丹初階,然而卻在修道界很是留下了名聲,幾乎讓所有修士都銘記了這個名字。原因很簡單。因爲她的緣故,當初很是引起了修道界一場驚天動地的變化。這個變化指的自然就是乾元子疑似身死,徹底消失在修道界的事。
乾元子沉默了一會兒,回過神來,自嘲般笑了笑,若無其事的說道:“你那個徒弟,實際上更適合修習法陣。”
安雲不語,隔了一會兒才說道:“小云兒戾氣太重,殺心太強,若是隨前輩修習法陣,將來後果難料。”
“你怕他入魔?”乾元子修長的手指轉動着茶杯,悠悠的說道。
安雲搖頭:“前輩,什麼是魔?”
乾元子笑了,深深的看了安雲一眼:“什麼是魔?我所理解的魔,與修道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所言的魔不同。魔是什麼?魔也是道。換句話說,道也是魔。遠古時期,修真界分爲修道者和修魔者,兩派並沒有正邪之分,也並沒有善惡之辯。修魔者有心狠手辣之徒,修道者亦有窮兇極惡之輩,兩者之間唯一的區別,只是選擇不同罷了,就如同煉體者與煉氣士之間的區別。”
“遠古混亂時期,修道者與修魔者作爲人類修士最強大的力量,聯起手來一同將異族驅逐出了我們這方天地,共同收復了我們的家園。當初戰死的天魔境強者,遠遠多過於戰死的聖人境強者,也正因爲如此,趕走了外來異族之後,我們人類修士之間開始互相殺戮,爭奪統治地位。修魔界因爲天魔強者幾乎全部戰死,而修道界因爲聖人境強者還剩下幾人,孰強孰弱可想而知。”
乾元子侃侃而談,繼續道:“然而魔是什麼?是遠比道還要固執偏激。修魔者哪怕明知必死必輸,也絕對不會投降。修魔者的強悍在於他們很難殺死,哪怕魂飛魄散,也會再次重生。道魔之爭,這一場持續了無數萬年的戰鬥,至今都還沒有徹底分出勝負,雖然現在的修道界明顯壓得修魔界喘不過氣來,然而誰也說得准以後會怎麼樣呢?”
乾元子擡頭看向安雲,低聲道:“所以對我來說,是修魔還是修道,都沒有任何區別,我只在意一點,這人是不是認同我,是不是願意追隨我的人。”
安雲笑道:“前輩所言,正是晚輩心中所想,所以晚輩並不在意我收的徒兒將來是魔還是道。小云兒將來到底會不會入魔,我無權干涉,也不會因爲這個緣故就區別看待他。我只是擔心他將來殺氣太盛引起全世界的仇視,那時候我庇護不了他,該怎麼辦呢?”
乾元子哈哈大笑,指着她說道:“你小小年紀,竟然是一個疼愛徒弟的。也罷,我自去尋他,他若願意跟隨我修習法陣絕學,你不得攔阻。他若不願,我亦不會強求,如何?”
安雲拜謝道:“多謝前輩。無論小云兒怎麼選,晚輩都沒有任何意義。他若選擇跟隨前輩修習法陣,對他而言是一樁絕大的機緣。他若捨不得我這個師傅,我心裡也開心的緊,畢竟我的陣法之道,也要找個人來繼承纔是。”
乾元子揮手笑道:“你去吧,我答應你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會守護青衣十三樓。”他說着皺眉想了想,又說道:“我上次給你的青冥執法劍令還在不在?”
安雲點頭。從身上的儲物袋中取出了一枚青色的小劍,遞到乾元子手中。
乾元子接了過來,手指輕輕的撫摸了半晌,臉上的神情頗有些懷念,許久才嘆息道:“這枚執法劍令,曾經隨我多次出生入死,幾乎等於是我乾元子的本命法寶。可惜它是天道盟所煉製,儘管我用了幾千年的時間,依然無法化解天道盟長老團留在劍令中的印記。現在嘛,劍令中的印記卻也難不住我。”
“冥火。”乾元子低喝一聲。手掌中突然冒出一縷青藍色的火焰。火焰似乎沒有熱度,反而有一股陰寒至極的氣息瞬間傳遍整個長老樓。
安雲心頭一跳,連忙運起靈力,在身體外面佈下一道靈力障。才勉強抵制住了火焰的陰寒氣息。
“烈陽。”乾元子像是沒有看見安雲的不適一般。又是一聲低喝。一點金光從青藍色的火焰中突兀出現,陡然便是金光萬丈。熾烈的溫度瞬間擴散,長老樓中的一切物體乾燥欲裂。木製的傢俱上更是冒出了一縷一縷的青煙,像是下一刻就會燃燒起來一般。
“陰陽交泰,破!”
乾元子也不知施展了什麼神通,長老樓中乍冷乍寒,安雲坐在乾元子對面簡直苦不堪言。只見她剛剛運起冰寒靈力抵擋烈陽酷熱,馬上變又轉而運起雷霆靈力抵禦寒冰氣息,身上陣冷陣熱,放佛置身於寒潭油鍋的地獄之中苦受煎熬。
當然,只要安雲願意,她也可以祭出混沌飛梭,大可以在混沌飛梭中安然自若的看乾元子到底在做什麼。然而安雲卻在抵禦乾元子手中的冥火烈陽時,發現自己結丹時有些破損的靈體開始緩慢的修復,這讓她又驚又喜,哪裡捨得進入混沌飛梭。 wωω ¤тт κan ¤c○
安雲驚詫的看了乾元子一眼,心道莫非對方看出了自己結丹時出現了意外,靈體受損嚴重,所以故意相助自己?
她心裡涌起一抹感激,這乾元子似乎也並不難打交道,竟然會替自己療傷。但很快她就收回了心頭的哪一點感激,認爲乾元子果然是一個神經病,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原因很簡單,因爲乾元子手中的冥火包裹着哪一點烈陽,然後突然化作一點火星涌入了執法劍令之中。執法劍令發出嘭的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破碎了一般,一道淒厲慘痛的嚎叫忽然在劍令中響起,一縷青煙自執法劍令上飄了出來,化作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臉龐。
這張臉龐露出痛苦憤怒的神色,看向乾元子淒厲吼道:“誰?是誰?竟敢抹殺老夫的分神!”
安雲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滿是驚駭,這張痛苦的煙雲組成的臉龐,散發出來的氣息讓安雲心驚肉跳,心底深處傳來一抹兇險無比的警兆。
乾元子卻毫無所覺,袖口一揮就將面前的煙霧拂散。破散的煙霧中,傳出一個縹緲不定又咒怨般的蒼老聲音:“老夫知道你是誰了,老夫知道你是誰了!乾元子,老夫勢必不會放過你,老夫必親手斬下你的頭顱……”
“哼。”乾元子不屑的哼了哼:“孤魂野鬼,也敢在我乾元子面前大言不慚?”
他說着,伸出右手來抓住一縷還沒有來得及消散的青煙,嘴中唸唸有詞,左手霍然張開,五根手指的指肚上各有一個形狀不一卻同樣複雜無比的法陣圖案,然後左手落下,印在右手抓着的那一縷青煙上。
“啊!”淒厲可怖的慘叫從青煙中傳了出來,“乾元子,你不得好死,老夫必殺你,老夫軒轅真一,以天地爲誓,此生必殺盡與乾元子相識的每一個人!”
安雲噗的一聲噴出一口烏黑的血液,不僅如此,她的眼角鼻子嘴巴和耳朵中同時留下一行黑色的血液。
乾元子吹了吹,那一縷青煙便隨着淒厲的慘嚎煙消雲散,恐怖的陰鬱的氣息也隨之消失,長老樓恢復了平靜。
安雲迅速的從儲物袋中摸出一瓶玄靈丹,一把塞進了嘴裡,調息了好一會兒後,才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她臉上毫無血色,眼中仍殘留着驚恐之色,看着乾元子吶吶的問道:“這人是誰?”
乾元子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回道:“你沒聽見他說嗎?軒轅真一,一個隨時都會死去的孤魂野鬼。”
軒轅真一,安雲在腦海中極力的搜索了一遍,黯然的搖頭道:“晚輩從來沒有聽過這人的名字,按理說,這人緊緊只是一道分神便能重傷晚輩,應該最少是元嬰巔峰境界的修爲,在修道界中理應大名鼎鼎纔對,爲何晚輩從來沒有聽過他的名字?”
乾元子不屑的冷笑道:“因爲他不是人,是鬼,臭名遠揚的鬼修。”
安雲皺眉,不懂乾元子話裡的意思。
“鬼修?這世上竟有鬼修修煉到了元嬰巔峰的實力?爲何天道盟會任由一名鬼修的分神寄宿在執法劍令之上?難道就連天道盟都沒有發覺軒轅真一的存在?”
乾元子更加不屑的說道:“天道盟當然知道。軒轅真一真實的身份雖然我也不完全知道,但我猜着軒轅真一可能是上古時期殘留下來的大能修士,很可能就是當初創建天道盟的十名創始人之一。他的肉身早已經死了,卻也不知修煉了什麼邪法,竟然以鬼修的身份繼續存活了下來。不僅如此,對方更是分神寄宿在每一枚執法劍令之上,藉助執法劍令的歷代主人的修爲而不斷強大。”
“我當年便發現了執法劍令的器靈有些古怪,不過修爲不夠,才讓他存活至今。如今我已經替你抹去了他的存在,以後你大可以放心的使用。另外,我將冥火和烈陽存於執法劍令之中,它們可以護你三次,你謹慎使用。”
安雲眼睛一亮,接過那枚青色的小劍,珍而重之的放入儲物袋中,俯身謝過了乾元子相贈。
“不必客氣,我也是爲了你能早日完成計劃,帶我前往伏牛島才送你這枚執法劍令,好護住你安全,不要半途死了。”乾元子淡淡的說道。
“晚輩知道前輩定然早就看出晚輩身體中的隱疾,所以才送我這枚執法劍令,大恩大德,晚輩銘記於心,他日必定涌泉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