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的完美!

雖然楊弋風整個人都透着一股難以說清的詭異,但周成仍然還是客氣地頂着笑容與他打招呼:“弋風哥,你們查完房了?”

周成問時,其實心裡是覺得,楊弋風那絕對是比科室裡的嚴駭涵牌子還要硬的大老。

更像是嚴駭涵組上的上級醫師!

哦不,應該是祖宗。

嚴駭涵身爲科室主任,週末也要偶爾來查房的,但楊弋風,會雙休。

幾乎每次的週末,都看不到楊弋風的影子。

也就工作日的時候,楊弋風會來查下房,但具體有沒有做其他的,周成就不曉得了。

楊弋風索性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應該查完了吧,都這個點了。”

然後楊弋風就向周成發出了邀請:“周成哥你今天有空嗎?咱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呀?”

“順便對你道喜。”

上次楊弋風就打算在周成值班的時候,找他再詳細地聊一下的,可被嚴駭涵的安排打亂了楊弋風的節奏。

楊弋風這次開的書,情節這些都頗爲不錯,而且把近期遇到的事情,加工一下後,融入到了故事裡去後,更是收藏訂閱都得到了一波不小的提升。

甚至於啊,周成也順理成章地成爲了他十幾章後,一個非常重要的配角角色,出現在小說裡面。

只是楊弋風最近這段時間,漸漸發現,自己之前對周成的瞭解和理解,都太過於表面了,好像自己所瞭解到的,就只是和杜嚴軍他們一樣,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角色。

但,在與周成談話之後,楊弋風就覺得,自己對周成的瞭解還是太薄弱了。

假如以他爲原型,去設計人物的話,肯定太過單薄和虛假,不夠具有真實性。

所以楊弋風才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對周成再來一次更加詳細地採訪。

也正好可以借一下週成昨天剛得到了破格授予II級手術主刀權限的事情,把周成邀請出去。

周成聞言,似乎也回憶起了之前有一次好像楊弋風邀請自己去吃飯,自己當時沒同意,楊弋風客氣地說了一聲那下次再約,自己當時不好拒絕,就同意了。

便點點頭道:“好的啊,弋風哥。我請客。”

“不過手術授權這件事,別人和我開個玩笑倒是可以,弋風哥你就別拿着取笑我了吧。”

“和你比起來,這些恐怕都是你好幾年前玩剩下的,不值一提。”周成把心裡的實話講了出來。

楊弋風可是破格被授予了III級手術權限的,而且還在科室裡正規地開展過III級手術,更是通過嚴駭涵之口講出來的,那鬼曉得楊弋風是不是連IV級手術也偷偷摸摸地搞了?

雖說周成並不覺得自己就比楊弋風差,但明面上的東西,的確是和楊弋風不值一提。

況且,周成自己也沒見識過楊弋風的手術,自然不好評判。

但是,之前見識過楊弋風打的皮神經麻醉,那是真讓周成頗爲佩服的。

因爲這種操作,周成自己都做不出來……

即便周成擁有着完美及的解剖走形理解,但隔行如隔山,周成還是對楊弋風保持着充分的尊重的。

楊弋風卻只是澹澹地回道:“這沒什麼,好事情就是值得恭喜的。”

“而且你拿III級手術權限的事情,也是到了時間就水到渠成了。也不過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周成哥,我之前沒徵得你的同意,就看了你們組的術後病人複查結果,而且還諮詢了我老師,這件事應該沒給你帶來什麼麻煩吧?”楊弋風坦然地道。

丁長樂來過科室裡,來過手術室的事情,都是楊弋風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的。

後來還是丁長樂坦白了,楊弋風才曉得,但具體的過程,楊弋風沒問,也不感興趣,只希望沒有畫蛇添足地給周成帶來什麼麻煩。

周成聽到這話,頓時心裡的困惑全TM解開了。

原來如此。

周成就說,怎麼蔡東凡會突然說,要給他安排III級手術給丁長樂看,原來最根本的原因在這裡啊。

搖了搖頭,馬上把話茬接了下去:“弋風哥說笑了,這麼說起來的話,弋風哥,我請你吃飯這件事,你都不能拒絕了啊。”

如果沒有楊弋風,就沒有如今III級手術授權的事情。

楊弋風雖然是隱瞞了他,但給他帶來了好處,不知道便只能不知道,知道了,該感謝的還是要感謝的。

“那就今天中午吧?周成哥,來科室也有好久了,都沒一起吃過飯的。”楊弋風便只笑笑,沒再多糾結了。

如此這般說定,周成纔對楊弋風說自己還有事情要處理。

轉身離開了醫生辦公室。

……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周成給自己的病人換完藥,然後完善着新進來病人的術前醫囑的時候!

蔡東凡的那個親戚,就給周成送來了許多水果切成的果盤,足足十幾盤,份量是真的不輕了。病人的一個家屬,也就是蔡東凡的表妹,放下後就走,自然沒忘記熱情地給周成道謝。

周成趕忙道謝,然後招呼手術室衆人都吃。並且還去值班室裡,把值班醫生許巖林,值班醫生林霖,也叫過來一起吃了。

這種事情,自然是要大家一起分享,一起來背鍋的。

病人送果盤,大家分了吃,也心安理得,畢竟別的組病人在送果盤的時候,科室裡大家都是一起吃的。

只是,正在吃的時候。

楊弋風突然臉色陰沉地走進了醫生辦公室。

嚴駭涵組上的醫生基本上都下樓去手術了,所以只有蔡東凡和胡明組的六個下級在科室裡吃水果,看到楊弋風后,雖然他的臉色有點不太對。

但林霖還是招呼說:“弋風哥,來一起吃水果啊,這是病人家屬給周成哥送的。”

楊弋風掃了一圈衆人,語氣突然格外冷漠地說:“休息室裡面,桌子上黑皮筆記本里面的那支藍色鋼筆,是你們誰拿了嗎?”

質問的語氣,帶着火藥味,明顯是非常生氣,但語氣卻沒帶着肯定,也沒說肯定就是其中一個人拿的。

楊弋風這麼一問,衆人立刻面面相覷起來。

周成狐疑了一下,撓了撓頭,解釋道:“我出來之後,就沒去過休息室了,他們幾個,好像就只有林霖去過一次。”

“但林霖肯定沒拿。”

“弋風哥,你鋼筆不見了嗎?”

“要不我們一起幫你仔細再找找?”

楊弋風冷漠地轉身:“不用了,我去保衛部調監控。休息室我已經仔細找過了。”

說完把雙肩包往背上一丟,就消失在了門口。

衆人再次面面相覷。

周成便轉頭問:“你們有人拿楊弋風的筆麼?”

科室裡,順走別人的筆,是時有發生的,基本上科室裡的人都有順過,也都被順走過。

可楊弋風這個人腦殼有點不太正常,如果誰拿了,搞不好他真有可能報警。

郭磊等人都搖頭,郭磊還翻了翻白眼道:“不就是一支筆麼,大驚小怪的。誰稀罕似的。”

“我們幾個連休息室都沒去過,誰拿他的筆啊。”

林霖等人也都搖頭。

周成便不再多問了,如果真的是被眼前幾人順了,不願意承認,那也不關他的事情。

……

只是,沒想到,大概半個小時後,楊弋風便又很快地折返殺回了科室,然後直接就衝到了護士站裡。

找到了當班護士,說:“你們的一個實習護士,把我放在休息室的鋼筆拿走了。”

值班護士此刻正在忙,便轉頭說:“哦,楊醫生吶,那我等會兒給她說,讓她明天一定記得拿來,還給你就是了。”

“而且,你筆是放在醫生休息室,你怎麼肯定就是我們的實習護士拿的呢?”並沒在意,但是先說了解決方桉。

拿走筆,她並不覺得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不就一支筆麼?

“我查過了監控,除了值班醫生林霖進過醫生休息室,就她去了一趟休息室,然後又折返回了護士站這邊。”

“我這裡有拍攝的視頻,她拿着我的筆在寫字。”楊弋風還把自己拍攝的視頻,遞給了值班的護士,也是科室的一個老護師了,叫於倩的人看。

於倩掃了楊弋風一眼,看了下楊弋風拍的監控錄像,也是覺得楊弋風有點毛病。

不過,畢竟是實習護士拿走的,便道:“好,沒事,楊醫生,這是我們科室的實習護士,她叫鄒芬芳,我等會兒就打電話,讓她把筆下午帶過來。”

“現在快中午,她回去吃飯休息了。”

楊弋風就說:“你能不能把她電話給我,我可以找她去拿,或者她送回來給我,我請她吃飯。”

一副很明顯地我現在就要的神色,顯然是很重視這支筆。

於倩這邊正在負責收治的新病人的醫囑,聽到楊弋風這話,便有些不耐煩了,轉頭:“你這人怎麼這樣?”

“我們實習護士拿了你的筆,你就非得她現在還回來嗎?”

“你沒看到我正在忙嗎?下午給你都不行?”

“我們實習護士就不需要休息嗎?我難道就沒事情做嗎?”

“不就是一支筆嗎?我把我的筆給你,行嗎?”

雖然於倩很清楚楊弋風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來的研究生,但她可不管這麼多,楊弋風在科室裡啥事不做,她的晉升,和什麼教授,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她的人事關係只在醫院和護理部,與醫生絲毫不相干。

楊弋風平時裡在科室裡二五八萬,嚴駭涵他們慣着他,於倩可不想慣着。

“我只要我的鋼筆,於老師。”

“是她主動拿走了我的筆,我要拿回我的東西,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楊弋風並沒有接於倩生氣遞過來的藍黑簽字筆。

於倩惱了,懶得伺候楊弋風,就說:“那你自己去找她吧,我找不到。”

“給你筆寫字,你還不要,你暫時不用,下午還你就是了。”

“我這裡還正忙着。”於倩說完,就只顧着自己的工作去了。

嚴駭涵好好地待楊弋風,那是有所企圖,她不稀罕楊弋風的老師爲她做什麼,自然不用對楊弋風唯命是從。

楊弋風也不計較,當着於倩的面,便打電話報警了。

“喂,你好,我要報警,對,我現在在八醫院的骨科二病區,13樓,二病區,我的東西被人偷了……”

“我調取了監控,找到了人。”

於倩當時人都傻了……

楊弋風一邊打電話,一邊轉身往醫生辦公室方向走了。

於倩忙從護士站走出來,驚愕十分地跑到了楊弋風身前來:“你這人?”

“你報警了?”

“你是不是腦殼有病啊?”

“下午拿給你都不行?”於倩是真的氣不打一處來,這件事,如果報了警,那性質都可能變化,雖然未必會牽涉到她,但是護理部絕對會喊她過去問話。

“不告而取,就是偷。”

“我爲什麼不能報警,我也沒想怎麼樣,只要拿回我東西就可以了。”楊弋風繞過於倩,就要走!

楊弋風心裡清楚得很,筆不是於倩偷的,也不是她指使的。

於倩不想提供聯繫方式,也是常理。

願意幫他忙,是人情,不願意幫忙是本分。

楊弋風沒想找於倩麻煩,他只是想拿回自己的筆。

於倩指着楊弋風好一陣,說不出話來了,上下揚了揚:“你至於嗎?這麼點事,你報警了?”

楊弋風皺了皺眉:“我只要拿回我的筆。沒其他意思。”楊弋風無所謂地繞開了於倩。

於倩就立刻怒道:“我給她打電話,讓她馬上給你把筆送過來!”

“你簡直就是有毛病,一支筆,搞得這麼沸沸揚揚的。”

“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現在正是飯點,人都不需要休息的嘛。”

“你還?”於倩一邊說着,一邊就趕緊打了電話。

楊弋風便說:“她拿我筆的時候,沒考慮過我的感受,我爲什麼要考慮她的感受?”

“請你讓開,於老師,我沒怪你。”

……

而因爲於倩在醫生辦公室與護士站之間發動了大嗓門,因此正在辦公室裡的周成等人,都聽到了這件事。

紛紛面露愕然之色,互相對望了一眼,也是覺得頗爲有些無語。

實習護士聽說自己拿錯了的筆,失主都已經報警了,頓時嚇得花容失色,趕緊一路從宿舍忙跑了回來,就把鋼筆還給了楊弋風,還不斷地躬身道歉。

嚇得小臉蛋都白卡卡的。

楊弋風也沒和她多計較,在她還了筆後,對她道了謝,還問她吃飯沒有,如果沒吃飯的話,大家可以一起去吃午飯。

楊弋風是有吃飯的心思,可這小護士,心裡都怕的發毛了,怎麼可能還敢答應楊弋風的約飯。

嚇得當時就調頭跑了。

而這場鬧劇,也便以這樣的方式收場了。

……

小護士離開後,時間更加接近飯點,科室裡的人也都紛紛做完了自己的事,離開了科室,各自去吃飯了。

楊弋風仍然沒當回事的,找到了周成,然後說起一起去吃飯的事。

周成現在對楊弋風是真的有點憷。

楊弋風這個人,怎麼說呢?

也不能說他做得不對,但肯定也不能說他做得對。

爲了一支鋼筆,差點沒把那個無意順走筆的小護士嚇死,也是夠絕絕子的。

周成點頭說:“好的啊,弋風哥。”

“你趕緊檢查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東西丟了。”周成心有餘季,趕緊讓楊弋風檢查。

楊弋風卻是把鋼筆迴歸原位,回到了鋼筆盒裡,笑了笑說:“沒有了,周成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剛剛的舉動很怪呀?”

楊弋風忽然帶着點苦澀的笑容,看向周成。

周成心裡回答,就是,但表面卻搖頭:“也沒有覺得怪吧。”

接着又沉吟着回道:“不過我個人還是覺得,那個實習護士也不是故意的,下午再來送。其實是可以接受的。”

楊弋風脾氣很怪,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在醫學上,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自己帶着外掛,都未必敢說比楊弋風厲害。因爲楊弋風現在知道他的底,他卻不知道楊弋風在哪裡。

而覺得楊弋風怪,周成也只是考慮到他想退學這個念頭非常難以理解,其他方面,貌似楊弋風又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不是瘋子,也不算傻子。

嗯,今天的這件事情,可能楊弋風是處理得頗爲過激了些吧。

周成覺得,與這樣的人相處,自己肯定沒有這個能力去改變他的思維,或者其他什麼。

但是,周成覺得自己還是要當面在楊弋風面前,把自己心裡的想法說出來。

說不說,是自己的事情,聽不聽,那是他的選擇。

周成並不怕得罪楊弋風,也並不寄託於去討好他得到什麼,沒有什麼利益上的單方面祈求,自然相處的時候,就會自然和隨意些。

而且,周成覺得,但凡自己說的話,能夠讓楊弋風稍稍有點改觀,那就不枉費口舌了。

楊弋風與周成一邊下電梯,下了電梯後,楊弋風看着周圍的人散了開。

才忽然轉頭對周成說:“周成哥,我從你的身上,感覺得到一種非常奇特的氣質。”

“所以我纔會和你多說幾句。”

“其實,我並不是爲了一支鋼筆,才非要那個小護士送來的。”

“如果她想要這種鋼筆,我可以再買十支送給她都行。但唯獨這支不行,它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是我十六歲的生日禮物,我一直用到了今天。”

“不管是這支筆也好,還是它承載的意義,都非常特殊。”

楊弋風從周成身上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那是孤傲,也可以說是平和。

與任何人相處,都能平和應對,這是自身的實力很強的表現。

科室裡的人,上到嚴駭涵,下到小住培,甚至是麻醉醫生,在與他相處的時候,都會隱隱地帶出一種佩服或者是厭煩的味道在裡面。

佩服是他的實力,厭煩是他的脾氣。

唯獨周成,沒有這兩者之一。

不佩服,代表着周成要麼是煞筆,要麼實力很強。

不厭煩,表示着感覺沒必要。

周成明顯不適煞筆這一類型。

周成認真地聽着楊弋風的每一個字,因此楊弋風即便說得隨意,但也注意到了遺物兩個字。

便也恍然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楊弋風今天的舉動,倒是能理解了。

一件母親過世前留下的遺物,陪伴了他多年,這麼鄭重,是可以理解的。

周成覺得,如果換成自己,自己可能脾氣會更加暴躁:“原來是這樣啊!”

“那是那個小護士做得不太對了。”周成理解了楊弋風的做法。

楊弋風就沒在這個話題上詳細地糾結了下去,灑脫地笑了笑,然後攔了一輛出租車,與周成一併坐上了後座。

周成就給司機說去之前蔡東凡帶他去的三合院。

楊弋風不是一般人,而且關係不是很熟,所以初次請客吃飯,還是要選個風景比較好,檔次也夠的地方。

像什麼三誠土菜館啊,還有肥腸館,都有些不夠檔次。

選的檔次高,是因爲不熟悉,是因爲不夠親近,所以只能選得更加客氣些,表示尊重。

如果是請杜嚴軍和張正權吃飯的話,盒飯就能打發了,關係近了,沒必要糾結一些細節。

出租車司機都有點傻了:“老闆?這怎麼走啊?”

這個地方很偏僻,不在縣城內,所以並不好找。

周成就給司機看了下導航,司機看完後就說:“哦,在那裡啊,我曉得了。”

看完就一腳油門踩着走了,楊弋風則是好奇地看了下週成。

笑了笑說:“周成哥很會選地方啊,連的士師傅都能難倒。”

周成說:“不久之前蔡老師才帶我去過一次,我也是剛知道。”

楊弋風就不多說了。

到了地方,楊弋風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中夾雜的青草味,頓時有些心曠神怡,看着周成說:

“周成哥,這裡是好地方啊,坐在那裡看着江湖,碼字聽雨,絕對是件十分享受的事情。”

楊弋風指着遠處的走廊盡頭的一個閣樓,如此說。

這裡的陳設頗爲古色古風,也沒有妖豔的裝飾,的確是有點那種江湖風雨的意思。

周成倒是不太懂這種風雅,便說:“那弋風哥你可以偶爾過來找靈感。”

“這裡可以坐在外面吃飯的,雅座或者是那庭閣裡,都是可以的。”

楊弋風立刻意動地道:“那我們去最遠處的那個亭子下面吧,先來兩壺茶,最合適不過了。”

說着就快步往那個方向而去了,還說:“周成哥,你去點菜,我先去四處走走啊……”

都不想點菜了。

等到周成點好了四個菜,然後走過去的時候,發現楊弋風站在閣樓下,張開着雙手,懷抱着大自然。

走近後,便看到,他緊閉着雙目,深呼吸而挺起的胸脯同時,眼角滑落着幾行清淚。

周成這頓時就又莫名了:“弋風哥,你沒事吧?是不是想起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

楊弋風搖頭,伸展了一下腰,眼角的水珠被河裡的風吹得散了開。

然後扭了一下脖子說:“我哪裡有那麼多不開心的事情哦。”

“只是好久沒感覺有今天這麼舒適過了,謝謝你帶我來這麼個好地方啊!”

……

只是,說完,楊弋風便坐在了一個石凳子上,從揹包的側面拿出黑皮筆記本,從書包裡掏出了藍色的鋼筆。

寫寫畫畫了幾下後,把筆記本一蓋而上,然後對周成說:“周成哥,有興趣想聽我給你說段故事嗎?”

周成本不想聽,今天來只是想來吃飯的。

但看到楊弋風此刻的情緒突然詭變,便也不好拒絕:“洗耳恭聽。大作家說的故事,肯定不一般。”

楊弋風便慢慢地說起了開場白:

“我有一個朋友,也是我非常要好的一個朋友。”

“也是我現在小說裡面的主角。”

他說着,舉起手裡的藍帽鋼筆,在手心裡旋轉了一下,然後突然眼神一厲地看向了周成,突然問:

“他自己把自己變成了個孤兒,你說他可恨嗎?”

聲音有點急快,沒之前那麼平緩!

周成聽完,嚇得當時就站了起來,蹬蹬蹬往後退了三步!

我次奧!

這TM什麼鬼邏輯和神仙開場?

你小說開頭都是這麼寫來吸引讀者的吸引力的嗎?

無中生有的套路,周成見得多了,以朋友說自己的套路,周成看得太多。

但即便如此,周成還是嚇得臉色都有點白了。

自己把自己變成了孤兒?

你的意思是你把你爹媽都sha了?

你這就不止是有神經病了,你還有大病在身啊,大哥!

楊·狼滅·弋風?

周成心裡瞬間得出了一個可能的推測——

楊弋風有精神病。

他發病的時候不小心傷害了自己的父母,病情更加病入膏肓,但病情又控制得蠻好了,所以就做了‘無罪’?

纔有空出來熘達的?

楊弋風看到周成這表情和動作,抓了抓自己的頭。

然後自嘲地搖了搖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就不多問了,也不說了。”

周成的神經緊繃着,後背都稍稍有點發涼,但忍耐了一陣,還是突然開口問:“弋風哥,既然都開始了,還是講完吧,講故事有始有終。”

“我們聽故事的,一般都希望能夠知道結尾。”

周成冷靜下來後,還是覺得,事情肯定不止這麼簡單。

否則的話,楊弋風絕對不可能這麼跳脫,一個連自己的父母都——

這種危險分子不可能還在這裡隨意行走!

就算他自己同意,他的叔叔和舅舅姨媽等都不會同意,國家也不會同意。

楊弋風再次高看了周成一眼,見到周成是真的想聽,這才緩緩地說起來了事情的始終。

並且,這回,楊弋風都不無中生有了。

大綱式地說:“半年前,我父母開車出去自駕遊,旅遊回來的路上,發生了車禍。”

“兩個人都送到了我們醫院,當時在急診科,我父親的情況稍微輕一些,我母親多處的大動脈破了。”

“當時,血管外科能夠做這種手術的教授正好都出省去開會了。”

“而我也會這種手術,於是我便親自給我媽媽做了手術,我父親的手術,則是一個副教授親自主刀的。”

“在手術前,我心裡做了評估,我如果給我父親做手術,他至少有九成的把握能夠活下來。”

“我給我媽媽做手術的話,只有四成不到。”

“而當時,那個副教授他說給我父親做,只有一半的機率,我母親的手術,他不敢上臺。請了外院的會診,也都是這個說法。”

“我貪心了,於是親自去給我母親主刀。”

“最後,我親眼看到了我媽媽在我的手術刀下,再也沒醒過來!”

“她送進醫院前,就失血太多,術中發生了惡性心率失常,走了。”

“當我奔波去我父親所在的手術間的時候,他的下肢動脈的血栓脫落,致大範圍肺部及心臟梗塞,搶救不過來了……”

楊弋風說着,還輕輕地打着自己的頭。

似乎滿是自責。

周成馬上恍然大悟,咬着嘴脣看向楊弋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醫者不自醫、醫不醫家屬!

自家人不給自家人看病!

這向來是從古傳到今的一個大忌!

周成能夠理解當時楊弋風的緊張,以及他面臨到底給誰做手術時的爲難以及面對最後結果時的自責。

想開口安慰,周成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面臨如此選擇,是個人都無法做出正常地選擇吧?

只能說是造化弄人罷了。

“弋風哥。”周成看到楊弋風連續打了十幾下後,抓住了他的手腕。

楊弋風卻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道:“沒事,我其實早就走過來了,也走出來了。”

“我母親是一個作家,我爸爸是一個大學的教授。”

“這支鋼筆,以前我也有一支一樣的,是我爸在我學習練鋼筆字的時候,給我買的。後來丟了,所以我爸我媽就在十六歲生日的時候,再重新買了一支。”

“花費了不小的工夫,這種鋼筆,其實已經停產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找來的新的。”

“以前,我爸我媽都覺得學醫太苦,所以建議我不要學醫。讓我去學經融,甚至去學選文科專業,我當時年輕氣盛,不聽他們的,就一頭闖了進來。”

“就一頭闖了進來。”楊弋風依然平靜地說着。

“就這樣闖了進來。”楊弋風繼續重複着。

周成就靜靜地看着楊弋風,一下子,好似全然明白了過來……

總結下來,便可以用這麼幾句話來概括。

楊弋風的父母當初不建議楊弋風學醫,說學醫太苦,可楊弋風想來學醫。

而且還學得蠻好,可就是這個好,讓楊弋風在面臨父母雙雙車禍待治的時候,他要做出來二選一的選擇,一個是百分之九十隻能救下來父親一個。

母親那邊只能聽天由命,看撐不撐得住,或者索性放棄。

另外則是父母雙雙有一個期待,楊弋風貪心,選了最冒險的那個。

自然是捨不得,最後都沒留住。

所以,楊弋風現在想着去寫小說,認真的寫小說,只是他覺得這纔是他該聽的話?

他自己其實是,喜歡醫學的?

周成覺得很有這樣的可能。

模擬副本,是基於現實進行模擬,曾經,楊弋風在模擬副本中,以科室裡小夥伴,出現在過模擬副本中。

他是自尋而來,看到了新事物,便自尋而來了——

正是那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

是呀,如果是不喜歡,沒興趣的話,他怎麼可能中途自己找來呢?

然後又在中年,接近知天命的年齡,去不顧一切地對人生重新歸零,再次出發走向寫作之路呢?

正好,此刻服務員來上菜了。

楊弋風見到有其他人來,神色和情緒才逐漸地平復了下來。

正襟危坐,然後又打開了黑皮筆記本,脫下藍色鋼筆帽,在裡面,寫寫畫畫了一陣。

接着,又閉合而上,小心翼翼地收納進雙肩包的鏤空口袋和內層的書包隔層。

四個菜,上齊。

楊弋風就先倒了茶,對周成說:“對不起啊,周成哥,今天本是來慶祝你好事的,卻被我的糟心事擾了情緒,我以茶代酒,自罰一杯。”

“謝謝你不打擾地傾聽我發牢騷。”

周成忙也舉起茶,然後問:“弋風哥,要不要來點真的?”

周成建議改成酒,酒就沒有好酒,都是壞東西,但有時候,有點它,是真的合適,就比如現在。

楊弋風堅毅搖頭:“周成哥你如果想喝酒的話,你隨意。但我此生,絕不再喝酒!”

那就是以前喝過,現在就絕對不喝了唄。

周成就不再勸,個人有個人的習慣,就好像他就是不喜抽菸一眼。

“那還是喝茶吧,我其實也不喜喝酒,也不喜抽菸,更不喜嚼檳榔,只是沒辦法。可入科室後,就必須得選一樣。就選了偶爾喝酒。”周成解釋剛剛說的話。

怕刺激到楊弋風。

楊弋風無所謂地說:“嗯。”

“沒辦法,世界上哪有什麼十全十美的完美啊?”

“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完美,完美從來都是人從人的角度來定義的,理論從理論角度定義的。而沒有從客觀角度的完美。”

“就好比沒有真正的圓形,我們看到的,也不過是棱角被磨得很平很平,甚至沒有工具可以檢查出來的多邊形而已……”

“可能,只有認識到了這世界上不存在所謂的完美,才能去欣賞我們能理解的完美吧。”

可能楊弋風又想到當年的選擇,所以有所感慨。

但是,楊弋風這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周成的腦子裡,突然一下,轟隆隆地炸雷般地炸了開。

整個人當時站了起來。

好像之前,一直執着和迷惑的枷鎖,被楊弋風這話,一下子轟成了稀巴碎,然後又重組起來——

與之相對應的,甚至模擬副本里面,關於技能的等級,都出現了變化——

入門、普通、熟練、精通。

完美等級,出現了改變——

完美——世界定義級。

而關於骨折的手法復位的等級,則是從完美——重新定義,變成了——

完美(超世界定義。)

與此同時,在周成一直執着的,斷肢/指/致再植術,在這一刻,終於是來到了完美的等級。

斷肢/指/致再植術(完美——世界定義)。

周成頗爲愕然,有點傻眼。

原來,是這個樣子的麼?

自己所能達到的頂峰,便是完美,而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完美,永遠都不會存在,因爲隨時都可能被優化,甚至數千年,萬年之後,仍然有可能會被改變。

所以,自己之前一直苦苦追求的,把斷肢/指/趾再植,突破到完美等級,這是根本不存在的。

斷了的肢/指/趾,就是斷了,就是不可能完全恢復成受傷之前的樣子,不能完全恢復,這個手術就不可能存在完美的定義!

現在的斷肢/指/趾再植,準確來說,這個手術應該叫斷肢/指/趾的功能補救術,能留下多少功能,得綜合來看,但唯一一點是絕對的,就是不可能恢復到百分之百!

其他的骨折、手法復位等,之所以存在在模擬副本里面的完美等級。

是因爲,目前,骨折是現有知曉的,唯一一個可以完全康復的疾病。

周成想通了這些之後,突然是覺得心裡鬆快、心情複雜交織。

楊弋風看到周成突然這反應,擡了擡上眼皮,然後說:“周成哥,我說的難道不對麼?”

周成立刻把神識拉回到了現實:“不,弋風哥,你講的是對的。你講得很對!”

雙手舉起茶杯,與楊弋風撞了一下,心情則是更加豁然開朗起來。

沒想到,他糾結了這麼久,在模擬副本里面糾結了好幾輩子的東西,現在竟然以這樣的方式,一下子解開了那個枷鎖,對一切都有了新認識。

楊弋風,絕對是天賦卓絕的人,要論起天賦,自己比起他來,恐怕是風牛馬不相及!

只是,自己有了外掛,纔有可能在某些地方,先他一步。

但是,資質,仍然不足他高,這一點是絕對的,而這就是自己擁有了外掛的完美之中,不完美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今天答應來和

楊弋風吃飯,算是來對了。

絕對是大對特對。

兩人喝完茶後,就馬上化作了饕餮,開始吃了起來,好似把之前的情緒都一收而空了似的。

吃完,周成有點兒撐,楊弋風也覺得比平日裡吃的東西都要多,擦了擦嘴巴後,才又對周成慢條斯理地說。

“周成哥,其實我今天找你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我老師讓我先來你們組, 代他先看你的手術,然後他才能視情況,看能不能,什麼時候,給你安排破格授予III級手術的事情。”楊弋風突然開口,十分隨意。

可週成聞言愕然了一陣,但又恍然。

楊弋風來我們組?嚴駭涵能同意?楊弋風願意來?

周成以前沒想過。

意料之外!

卻又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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