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泉沒在院長辦公室裡找到雷仲,但是卻在骨科三病區的主任辦公室裡,找到了雷仲。
雷仲任院長,不一定認識所有人,但是同一輩或者是小一輩的人,或多或少在工作時有過接觸,因此對劉秀泉有印象:「劉教授,快進來坐。「
同時站起來給劉秀泉倒茶。
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招牌,不是院長和副院長、更不是人事科或者哪個職能部門的人,而是科室裡的諸多教授,這與地級市醫院是不同的。
在湘南大學附屬醫院裡,所有行政部門,都能夠輕易地找到人來替代,可這些專科的教授就未必,劉秀泉是燒傷外科下一任主任的候選人,與雷仲的關係也不錯。
「不用這麼麻煩,雷院長。「劉秀泉是有事來求。
不過看到雷仲仍然在走,於是劉秀泉又趕緊站起來說:
醫院裡的不同主任的茶,各有不同,都是寶貝。
雷仲倒是也沒糾結,把裝了茶葉的一次性杯子給了劉秀泉。
然後摸了摸肚腩,問:「劉教授,這快到飯點了,一起出去吃飯?「
劉秀泉這是端着屎盆子來求人的,哪裡還敢蹭飯。
雷仲則是心思透明:
「劉教授,這份文件,是院領導一致討論出來的,並非是針對專科。而是現在這形勢,你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
面對沒藥、器械短缺等情況,每一種病種的終末期治療方式佔比都在增高,所以衛生健康委員會和國家都需要蒐集相應的佔比以及具體的原因。
就好比,糖尿病足的截肢,就是終末期治療方式。
也好比,常見病種的死亡歸轉……
遇到了困難,就要想辦法去解決,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和推諉,得通過數據,收集難處,然後去找解決的辦法。
劉秀泉點頭,大局當前,自是不可能有個人恩怨攙雜,這個時候,誰搞這一套,誰就死路一條。
劉秀泉趕緊回來坐下,說出了自己的難處:
「或是去icu,或是去其他地方,這其實一定程度上,是浪費了其他科室的醫療資源的,您也曉得,現在這局面,每個科室的壓力都很大。「
劉秀泉還沒說完,雷仲就首先把話接了過去:
雷仲面無表情,情緒沒有波動,聽不出喜怒。
劉秀泉則吞嚥着唾沫,想了一圈後道:
劉秀泉自然不能提燒傷科若是再把糖尿病足的病種留在科室裡。
燒傷外科的終末期治療方式應用率會超標,然後會被醫院很多領導約談。
這能深入地談話?
「好,劉教授,我也知道你難得開這樣的口。但是我代表醫院答應了,我親自去和骨科的人去談,一定儘量地把燒傷外科的壓力緩解下來。「雷仲沒有和劉秀泉多廢話訪。
劉秀泉愣住了,錯愕地看向雷仲:「雷院長,您同意了?「
雷仲點頭:
「劉教授不會是過來給我訴苦一番,然後沒這個想法和心思吧?「雷仲反問起來。
「不不不,謝謝雷院長,謝謝雷院長!「本以爲會多費口舌的劉秀泉,沒想到今天這一趟,會跑得這麼容易。
雷仲就說:
當初,與柳教授去老院長那裡吵架,是爲了科室裡的利益。
總不能燒傷科要接手糖尿病足這個病種,截肢的病人就都丟來骨科,骨科像個垃圾場一樣地爲燒傷科掃尾,把治不了的丟過來。
相當於是大部分病人都在燒傷科過一圈。
但現在,雷仲到了院長的位置,也是該統籌考慮,若是繼續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那醫院這個團隊是帶不好的。
劉秀泉討好般地露出了笑容。
周成剛帶着王環會診剛會診完倒數第二個病人,便接到了蔡東凡的電話,讓他先趕回科室,科室裡要緊急開一個內部會議。
「估計,也就是十二分鐘左右到科室裡。可以嗎?「周成做着自己的懇求。
若是急事,那他就算在外面跑會診,也得回去。
「行吧,我這邊給雷主任說一聲。「蔡東凡說。
周成問。
入職之後,雖然周成並未和雷院長直接接觸,但是蔡東凡可是告訴過他,雷仲是爲了他周成,在人事科這樣的職能科室裡發火,而且還開過人的!
蔡東凡交待。
周成很快掛斷了電話,然後來到了最後一個會診患者處。
就只是肌肉拉傷造成的疼痛,會診意見上寫了開兩種止痛藥,疼痛緩解之後就可以不吃之後,周成就趕到了科室裡。
然後問過值班醫生後才知道,不僅是蔡東凡和廣彥胡到了科室裡,丁教授、王雲發教授組上的所有人,都在科室裡。除了研究生和住培之外的所有上級,都聚集到了醫生辦公室裡,大門緊閉。
周成說。
「師父,要不要給你點一個外賣啊?「王環這就已經開始心疼老師了。
周成笑了笑,把手套脫下,洗了手之後,才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裡面,雷仲以及丁長樂、王雲發等人正在討論着什麼。
周成默默地找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聽了有三四分鐘,才曉得,原來,雷仲專門過來,是要找一個教授接手糖尿病足病種的事情。
丁長樂一口篤定:「雷主任,當初我們骨科還在常規接這樣的病種時,燒傷科非要搶過去,現在醫院裡出臺了相關的文書,她又想還回來。「
丁長樂是最有發言權的,他以前是科室裡接手糖尿病足最多
的教授了,甚至還有了一個洗腳丁的外號,本來是打算分出一個足踝外科的。
結果中途出這麼一遭,丁長樂將近十年的心血白費掉,被燒傷科把病種搶了過去,再不接觸,這也已經七八年過去,丁長樂早就不碰這個病種了。
這時候要還回來,誰能接啊?
王雲發教授如今病種已經比較單一精專了,蔡東凡,連科室裡常見的病種目前都無法精通熟練,全靠着廣彥胡副教授接着。
王雲發也說:
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是教授負責制,只要教授膽子大,基本上所有的手術及病種都能操作,只要能夠拿得下。
王雲發如今已經徹底地不碰糖尿病足了,這個病種,又累又臭,也沒有什麼經濟效益。王雲發可不會去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雷仲便直接看向了未說話的蔡東凡:
「蔡教授目前沒有什麼特殊的業務專項的話,不如就?「
雷仲話還沒講完,廣彥胡就舉手了:「雷老師,我插一句嘴啊,蔡教授目前正在向着肌肉、肌腱修整、肌肉萎縮這樣的病種轉移,也是分不出心來的啊?「
廣彥胡可不敢直接喊雷主任,雷仲是上一輩,喊老師更加親切。
蔡東凡則仍未說話,他現在接不接,還是主要看廣彥胡的意見,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所有病種,他初來乍到,與八醫院太過不同。
自己單獨說要吃什麼病種,容易噎住。
只是,蔡東凡也清楚得很,糖尿病足,可以說是骨科所有醫生都不願意去碰的病種,那種惡臭,與普外科相當,甚至還有過之。
糖尿病足潰瘍內,發酵一般的腐臭、混合着爛肉味道,數層口罩都遮不住。
以前遇到了這樣的病種,直接往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推的,現在可就沒地方推了啊,最多就是不想治療,就喊病人去京都魔都瞧瞧。
這樣的惡臭病種,都是沒人願意去專門學的。
雷仲沒看向廣彥胡,便索性說出來了心裡話:
雷仲循循善誘說着。
蔡東凡嘆了一口氣,說:
蔡東凡退了一步,索性擺爛!
狗不理的病種,不是沒道理的,大家都不去碰,是吃力不討好,最初上手,更是困難無比,能打發就打發,誰還去招惹啊?
選擇優質的病種病人,當一個純粹的醫生,不選擇犧牲自己,好好地活着,他就不香嗎?
蔡東凡甚至都有些懷念在八醫院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了,不必考慮科研,不必考慮特殊病種,
不必考慮爲其他人擦屁股的事情。
解決不了的病人,想要轉走就轉走。
「蔡教授,這個重任,我就託付給你了。我覺得你肯定能夠勝任,有困難,很多事情都有困難,有困難就先克服,一點一點地進步。「
雷仲如此說,好像是要逼着蔡東凡同意似的。
蔡東凡和廣彥胡都急了, 雷仲要這麼搞的話,那就不對了啊。
當初你都能爲了科室裡的兄弟去和柳教授打架,現在柳教授說還回來,你屁都不放一個,就爲難科室裡的兄弟,主任和院長不是這麼當的啊!
不過,廣彥胡卻不敢太放肆地說出這些話。
他碰了碰蔡東凡,蔡東凡繼續開口:
雷仲卻一擺手,說:
雷仲非常肯定地說。
蔡東凡咂舌,看了看周成所在方向,發現周成也有點錯愕,然後再看雷仲,雷仲壓根就不是來商量的,就這麼把事情敲定了。
若是這樣的話,那還開這個會幹嘛?
就自己不知道當初那件事,是後來者,欺負自己嗎?
蔡東凡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