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機看着小說的曾毅趕緊站起了身，四周望了一圈，整個人還有點兒懵。
然後便看到了劉燕在張正權的幫忙下，咔嚓咔嚓地推着C臂機往手術檯方向靠，與此同時，洗手護士與蔡東凡等人則是往隔離間方向走。
再看了看自己的學生，伸直了背，傻在了那裡。
曾毅拍了拍安若的肩膀：“出去了，要透視了。”
安若整個人一激靈，才從內心發麻中恢復過來，眉頭狠狠皺起，嘴裡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些什麼，但還是不敢吃射線，往隔離間方向走。
出門前，她刻意地看了看手術室的計時面板。
有兩行，一行顯示的是實際時間，也就是幾點鐘。
12：01！
第二行是手術計時器，從手術開始的那一刻摁下開始讀秒計算。
00：22:51！
還不到二十三分鐘。
完了完了，今天遇到剋星了。
非得把我累死不可，安若聽曾毅講得很清楚，接下來的兩臺，又是手法復位……
以後再也不來骨科打麻醉了，誰愛來誰來。
出去透視了一下，這回透視，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評估骨折的復位情況，二是看髓內釘是否在骨髓腔內，有沒有戳到軟組織裡面去。
髓內釘內固定術，顧名思義，其實就是骨髓內固定器械的固定術，不在骨髓裡面，那就是不對的。
只需要看個大概，爲安全考慮。
C臂的顯示屏裡一看，就能夠看到正斜位兩張片子上，髓內釘都在骨髓內，沒有與股骨形成夾角。
爲什麼大腿要照正斜位，小腿卻是正側位呢？
小腿能分得更開些，大腿則是被限制住了。
不能囊破溝裂啊……
周成看完，稍稍鬆緩了一口氣，便恭恭敬敬地稍稍低着頭，道：“蔡老師，髓內釘是固定在位的，接下來的近端遠端鎖定釘，您親自來做吧！”
心裡想道，這復位的效果還不錯，在水平範圍內！
不過蔡東凡暫時還沒回周成，還在瞪着小眼睛找骨折線呢，找了好久都沒找到該有的骨折線，回頭掃了周成一眼。
口罩遮擋下的臉頰微顫。
有點想說一句話，小周啊，你這樣子的話，如果我們醫院沒有術前檢查的資料，病人有可能拿術後的片子告我們過度醫療的你信不信？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術前的片子是有的。
蔡東凡只是點了點頭：“嗯，不錯，髓內釘放得不錯。”
這臺手術是嚴格的三級手術，蔡東凡給周成授權做的只是做個口子，嚴格來講，在周成剝離了闊筋膜張肌到了股骨大結節的時候，就該停下來讓給蔡東凡才主刀的。
因爲三級的手術，現在的羅雲做都勉強算越級手術，更別提是和羅雲有十萬八千里的周成了。
而且還是放髓內釘這麼關鍵的操作，放髓內釘固定之前，必須要把骨折復位做好。
骨折治療的兩個關鍵，就是復位和固定，這纔是蔡東凡該做的。
不過，也不知道周成是做嗨了還是咋的，把這些關鍵步驟都做了。
接下來的近遠端鎖定釘，那是什麼操作？
手術記錄都要這麼寫的操作。
在公式或者是在瞄準輔助器下，旋入螺旋導針，放置近端螺旋刀片，遠端鎖入交鎖鎖釘！
看重點，瞄準輔助器，別名公式……
那就是在髓內釘打完之後，
直接閉着眼睛打就可以的操作了。
鐵工具人，一般情況下，蔡東凡做到這裡都可以下臺丟給羅雲的。
現在被周成丟到了他這裡。
可蔡東凡還不能拒絕啊，三級手術，他如果一點操作都沒做的話，不好對付。所以也只能當一回工具人了。
有公式輔助，說閉着眼睛打，有點誇張，但就是有點簡單無腦了。
瞄準輔助器一裝上，咔嚓咔嚓的用電鑽把導向旋轉導針打了，接着裝旋轉刀片，遠端鎖釘，一套組合拳。
七分鐘，解決戰鬥……
做完，蔡東凡沒有絲毫的成就感，直接把手套一脫，就說：“羅雲，你和杜嚴軍收下尾，放兩個引流片。”
“周成，你跟我下臺去，我有話要對你說。”蔡東凡乾脆利落地道。
臺下的張正權一愣，啊？
周成哥又要被蔡東凡帶着鑽小巷子了？
羅雲點頭回復：“好的，主任！”
杜嚴軍一直都默不作聲，頭稍稍埋得有點兒低。
如果說之前周成在第一個病人的手法復位上，能夠把那樣罕見的骨折給復位上去，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話，那麼現在周成完成的操作，於他而言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杜嚴軍一直都以爲自己和周成的臨牀實力，在伯仲之間，只差了一點點。
可現在看來，這億點點有點兒難追，可能自己花十年八年都未必能看到周成在的位置……
從蔡東凡開始操作的時候，曾毅就讓安若開始撤麻醉了，因爲後面的操作時間不會很長。
雖然這樣子說起來有點離譜媽媽開門——
我們麻醉科打腰麻半個小時左右，手術時間也在半個小時左右就結束了。
合着手術病人的週轉速率一下子就取決於我們麻醉的速度了咯？
這還有沒有點道理了？
可是，作爲合格麻醉醫生的素養，他是需要與臨牀科室配合的，要加快週轉，不能拖人家後腿。
打你mama （沙市土話，罵人的）
什麼時候我們麻醉科開始成爲拖手術節奏後腿的了？
曾毅吩咐了，安若妹子雖有點身心俱疲，但也只能硬扛着，去做本分的事情。
心裡卻在嘀咕：以後再也不來骨科了。好累。
……
蔡東凡這回是真的把周成帶進了手術室附近的巷子裡了，關門後就說：“小周，你知道我這次爲什麼要這麼快地把你叫出來嗎？”
周成忙點頭，說：“股骨粗隆間骨折切開/閉合復位髓內釘內固定術是III級手術。我剛剛越權了。”
蔡東凡嘆了一口氣，點頭：“是的，你說對了，你越級手術了。”
“你要記得一件事情，那就是不是我不願意放手讓你來做III級手術，而是規矩如此。”
“手術室不可能只有我們骨科的人，萬一出了什麼事情，誰保證能夠堵住巡迴、洗手和麻醉醫生所有人的口？”
說到這，蔡東凡又閉了閉眼睛，肩膀一低，無奈道：“而且吧？我們醫院的骨科，暫時是沒有資格和資源，對下級醫生越這麼多級授予手術權限的， 所以。你以後還是注意點吧！”
“當然，今天我也有一定的責任，我沒攔下你。”
“不過我沒攔你，主要還是想看看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可不巧。”
“讓我看出來了，你還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年輕人。”
接着蔡東凡語氣一轉地問：“如果不是這次醫院放出風，說要選一批規培留院的話，你真打算就這麼一直瞞着我和羅雲啊？”
周成微微一愣，憨笑了一下，沒回話。
也不能說我之前其實和你是本家，也姓菜吧？
這會被打死。
蔡東凡也沒追究，只是淡淡道：
“周成啊，你不能要求上級醫師來追着你問你會些什麼，而是你要主動地去和上級溝通，你要學些什麼，想做些什麼。”
“不然有心想幫你，也不能只看你長得還可以吧？”
然後蔡東凡沉吟了一下，拉長了聲音，頗有些無奈：“嗯！”
“你呀你——”
“骨科暫時放出來的名額，都沒你的那一份。”
“你說說你。”
“這事情做的？”
“我想留你的話，還得專門爲了你再去跑一圈，要是之前，也就是我多一句嘴的事情。”說完，蔡東凡轉身就走了。
留下週成在那裡消化。
十秒鐘後，周成馬上大喜過望道：“謝謝蔡老師！”
聲音並沒有多大。
蔡東凡已經進到了手術室裡面了，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