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地府對黑哥白哥那樣職位的鬼官，採取的並不是聘用制，而是自願制嗎？”
照這麼說來, 別說因爲態度問題解僱小蔣了, 按照目前地府管理層一個蘿蔔一個坑的現狀, 一旦處理了小蔣, 很有可能根本沒有鬼願意接替小蔣的職位在地府一任千年。在這種情況下, 閻王大人更得寶貝似的抓着小蔣不放，只要他不犯危害地府這樣的大罪，任期結束後不主動卸任, 未來幾千年裡，他都會是地府鬼吏的頭兒, 誰都不能動搖他的地位。
孟婆點點頭, “地府不比人間, 鬼在這裡並不追名逐利，去投胎也好, 留在地府生活也罷，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很多鬼只是一時沒有想清楚，想要生活在地府裡冷靜一段時間再去投胎，這樣的鬼魂, 你讓他留在地府做鬼官, 他們根本不會願意。”
“得, 看來我們還真的拿小蔣沒辦法。”蘇盞自哂, “是我把問題想得簡單了, 宮爽二十三世紀的工作經驗並不能直接套用在地府，地府作爲鬼界的中央樞紐, 自有其獨特性。”
孟婆聞言不由笑了，“阿盞，你實在是太可愛了，你竟然借用宮爽那時代的工作模式來評判地府！你知道嗎，就連宮爽她自己，也從來沒想過改變地府當前鬼官的任用模式，更別說因爲小蔣做事態度問題，要把他辭退了！”
“啊……呵呵”蘇盞尷尬的摸了摸頭髮，她好像確實說的太多了！“我多言了，你別放在心上，可千萬別讓黑哥他們知道。”要是讓黑哥知道了，黑哥鐵定不會放過這個嘲笑她的機會。
“什麼事不能讓我知道啊？”黑無常的大嗓門傳過來，蘇盞循聲望去，就見黑無常正大大咧咧的走進孟婆莊，直衝她們走來。
“沒什麼！”蘇盞忙不迭的否認，轉移話題道：“我和孟婆在聊天，正說起了近日新鬼陡增的怪事，這事黑哥你們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先抓起來再說！”
“抓起來？”蘇盞詫然，地府也流行起這般簡單粗暴的處事方式嗎？
“阿盞你別聽老黑忽悠！”幸得孟婆點醒了她，“他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公然在地府下令抓鬼！老黑，你老是這麼嚇唬阿盞，真要是把她嚇壞了，你可仔細着你的皮！”
“得得得！你厲害，我怕了你成了吧？”黑無常嫌棄的甩了甩手，“都在這站着幹嘛，賣笑呢？楚頌已經巴巴的望着你倆有一陣的，你們倆還打算繼續站這兒？”
經黑無常這一提醒，蘇盞纔想起方纔她讓楚頌先進去等她，結果她和孟婆一聊起來就忘了時辰，連楚頌逗忘了。
“是我的錯，我讓阿頌先進來的。”說着，蘇盞和孟婆一起去了楚頌那桌入座，楚頌看着她回來，才漾出一個溫潤的笑來，輕喚道：“姐姐。”
“久等了。”蘇盞笑回，對着對面剛坐下的黑無常問：“黑哥，你要喝什麼？”
“還是桃花釀吧，這酒得勁！”
孟婆聞言白了他一眼，“你不能因爲在我這兒喝酒不收錢就可勁霍霍我的好酒，桃花釀在我這兒一壺可是要收十年鬼力的，你一會兒可得付！”
說着，孟婆揚聲對着櫃檯後的店小二道：“七寶，一會兒可得盯着老黑付鬼力，不然不許放他走！”
“好的，大人。”
老黑一副被侮辱的表情恨恨看着她，“不就一壺酒嗎，又不是第一次喝，怎麼今天就這麼小氣了？”
“以前不小氣，是因爲我閒，現在我光孟婆湯一天就得熬三鍋，哪有那個上古時間來釀酒，可不得珍惜一點嘛！”
話音剛落，就聽馬面堆着笑臉在孟婆莊前敲門，四個鬼向他往前，他先是縮了縮頭衝大家打招呼，而後才諂笑着說明來意：“大人，湯又沒了！”
孟婆氣急敗壞，扔下一句“等着”就起身去了內院！
蘇盞看馬面退出孟婆莊，老老實實的領着一隊新鬼等在孟婆亭前，心底有些不安。
“黑哥，地府莫名多了那麼多新鬼，這事上面不打算管嗎？孟婆最近熬湯熬的都快精神崩潰了，再這麼下去，你就不怕把孟婆徹底得罪了嗎？”
“我又能有什麼辦法？”黑無常無奈的同時又有些煩躁，“這幾天我和老白一直在覈查手下鬼差的定魂錄上記錄的死亡人員名單，已經往前翻到五百年前了，都沒查出異常，我是待不住了，跑出來透透氣。”
“這事我們已經報到判官大人那裡了，大人可能會覈查生死簿，目前還沒有結果。”
“那這事就只能這麼僵持着？”蘇盞不解，“黑哥，我沒太明白。”
“既然現在還沒查清楚這些找上門來的新鬼是哪裡來的，判官也就不能根據他們各自生前的功過來判定輪迴，不能讓他們入輪迴投胎，可既然不能入輪迴，牛頭馬面他們爲什麼要帶新鬼們來喝孟婆湯？喝孟婆湯不應該在過奈何橋輪迴轉世之前嗎？”
“你的擔憂我明白，可是小蘇，地府工作規程裡也是有特事特辦的。”黑無常耐心向她解釋，“這些主動找上門來的新鬼不知來歷不知去向，若是按照常規流程來，這些鬼是要在地府里長居的，直到查到來龍去脈，大人判定後可以送他們入輪迴了，他們纔會喝孟婆湯。”
“可大人們也怕啊，若是這些鬼有生前執念，在地府里長居時尋釁作亂，或是逃出鬼門關滋擾人間，到那時，可就不是孟婆多煮幾鍋湯的事了！”
“所以說，鬼役們押着這些新鬼來喝孟婆湯，並不是要送他們入輪迴，而是讓他們遺忘所有，能安心的在地府待着等結果出來？”
“不然你以爲那些鬼喝了湯之後都要過奈何橋啊？”
看到蘇盞默默點頭，黑無常一頭黑線的摸摸蘇盞的腦袋，嘆氣道：“小蘇，你果然還是太天真了，你在這地府來來去去也有兩百年了，你什麼時候見過鬼魂們扎堆一樣上奈何橋的，就算真要送他們入輪迴，六界裡一時也沒有這麼多名額可以讓他們輪迴轉世啊！”
沒有名額，功德再大的鬼要入輪迴也只能等着，這是地府的硬性規定，誰也不能打破。
“……”蘇盞一時沉默，她還真沒留意到這些細枝末節的事，說起來，她雖然入地府早，但她對地府的瞭解，可能還真不如新入地府的鬼差。
“小蘇啊，你就是心不在地府，要不是有楚頌這個臭小子羈絆着你，你怕是也不會在地府待這麼久，早跑人間不知道哪個旮旯地睡大覺去了！”
蘇盞笑笑，這話倒是事實。
楚頌在一旁喝他的梅子酒，那是孟婆專爲少時的他釀的，如今喝的多了，倒也習慣了。
“白大哥，說歸說，別動手動腳。”楚頌放下酒杯，擡眸凝視着黑無常告誡道。
“嘿，”黑無常近來被新鬼的事惹的心煩氣躁，楚頌又不怕死的撞上來，正好惹的他連諷帶笑道：“你這臭小子，小蘇還沒說什麼，你倒是有意見了？我告訴你，小蘇入地府兩百年，我們都是這麼交流的，別說摸頭了，我還抱過她呢，你有意見？”
楚頌聞言去看蘇盞，蘇盞低頭喝酒沒看他，顯然是對他們這三歲幼童一般的對話不感興趣，片刻後，她放下酒杯道：“你們聊，我去後院看看孟婆。”
蘇盞離開後，徒留楚頌和黑無常大眼瞪小眼，楚頌端起酒杯敬酒道：“黑大哥多年來公務繁忙，之前兩百年，多謝黑大哥對姐姐的照顧，往後，照顧姐姐的事就交給我了，黑大哥職責在身，以後管好你手下的鬼差鬼役就好了。”
“你這臭小子，現在開始諷刺我了啊？”黑無常難得遇上一個硬氣的敢跟他叫板的鬼，加之近日實在憋屈的厲害，竟有閒心跟楚頌打嘴仗了。
“臭小子我告訴你，你能留在小蘇身邊，都是我和老白在幫忙，而且我告訴你，如果不是我們，你到現在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我和老白是你的恩人，你不說感恩圖報就罷了，竟然還因爲我跟小蘇親近一些就跟我叫板，小蘇平時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今日一事，是我在和你交流，黑大哥不必把姐姐牽扯進來。”
“怎麼不能牽扯小蘇了？”黑無常不服氣，“我們當時同意小蘇留下你，就是希望她能好好教導你，不說日後成爲地府棟樑吧，最起碼也不能是個地府禍害，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大鬧孟婆莊吧？那時你纔多大啊，竟然就能鬧得孟婆分身乏術，鬼魂好幾天沒有孟婆湯可喝，原以爲你長大成人了，性子會好些，沒想到還是像以前那樣佔有慾強，容不得旁人招惹小蘇半分。”
楚頌敬酒的手一直伸着，黑無常只顧着藉着這點破事抒發心中的不快，半點沒顧忌楚頌的情緒，別說端起酒杯承了他這份情了，就連正眼都沒給他一個。
楚頌放下酒杯，微歪着頭看着黑無常，“黑大哥你說對了，我對姐姐就是佔有慾強，不止是現在，以後也會繼續，總歸陪在她身邊的鬼是我。黑大哥你今天如此氣急敗壞的責備我，我知道是近來新鬼的事鬧的你心裡不痛快了，可是黑大哥，我要提醒你一句，作爲地府鬼官，你這般對你的工作大吐苦水，也不知道白無常大人知道了，會作何想？”
“老白能作什麼想？”黑無常當即反駁，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很快又反應過來，冷聲道：“你在威脅我？”
“是，你說對了，”楚頌放下酒杯猛地湊到黑無常面前，眼神冷厲的盯着他：“這就是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