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冬日,藍天白雲,海面波光粼粼,一片白色沙灘上,有一個女孩子在歡快地奔跑,黑色長髮在海風中糾纏出綺麗弧線,沙灘的一端昂然立着的男人,精緻的眉眼帶着笑意,眼神凝視。
蘇音覺得差不多了,就放開手,呼啦一下子,風箏逆風飛揚,搖搖晃晃逐漸升上高空。一股濃厚的欣喜情緒蔓延在心底,蘇音哈哈大笑着,邊後退邊急忙長長扯開風箏線,想要看它飛上更高的天空,成爲這無盡蒼穹中最最耀眼的存在。
她跑了很久,大笑着,冬日裡的海風吹亂她的頭髮,她毫不在意,不在意是不是過度興奮,不在意是不是不夠矜持,不在意他人是不是別有用心……
她好久沒有這麼肆無忌憚地大笑過了,毫無疑問,她真的真的很開心。
跑累了,笑累了,她站好等陳靈清慢慢走過來。陳靈清過來時接過她手中的風箏線,遞給她一瓶奶茶,她接過,出手熱燙,瞬間暖融了心扉。
他們兩人席地而坐,面朝大海,仰望藍天,陳靈清不時扯動風箏線,是風箏不至於落下。蘇音雙手捧着奶茶,喝一口呼出白煙熱氣,這一刻無比美好。
陳靈清讓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原本不論從哪方面看上去都會讓人覺得有距離感的人,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會讓她覺得很親切。他外貌過於出衆,氣質超羣,舉動間自然有種久居上位之人特有的沉穩氣勢,每每一見到這樣的陳靈清,蘇音總會忍不住視線隨其晃動。
那一刻,彷彿沒有理由,她心中只有安寧,以及別樣陌生的情緒。眼中的情緒,是她也沒注意到的深濃盎然。
突然,海風鼓動的聲音變大,陳靈清自然地隨着風勢讓風箏不斷升高。越來越高,蘇音擡頭癡癡地望,喃喃地說:“你說它能飛多高呢?”陳靈清笑了:“很高!不過……”
轉軸突然被放開,風箏線一下子迅速地拉出來,風箏搖曳着迅速升入更高的天空。突然,風箏線猛地斷了,風箏瞬間飄遠,遙遙只見到一個小紅點。蘇音“啊……”一聲,流露可惜神情。陳靈清嘴角帶笑,桃花瓣一樣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閃閃發光:“飛得太高了,總會斷線!有了自由,總歸茫然無所歸依!”
蘇音一聽這話就有些怔愣,正思索話中真意的時候,手機響了,她翻開來一看,是齊修!立即對陳靈清表示不好意思,她要去旁邊接個電話。陳靈清微笑點頭,她徑自走出十幾步遠。海邊風大,她說話聲音只好拔高些。
她問齊修是不是有什麼事,齊修開始一聲不吭,她就又問了一遍,齊修還是不吭聲,她就奇怪了。拿開手機看看,她準備掛斷再給他撥回去,這時齊修突然出聲了,語氣冷冰冰的,她一聽就更奇怪了。齊修已經很久沒用這麼冷的語氣跟她說話了!她仔細回想這陣子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可能得罪他了!
冥思苦想的結果就是,絕逼沒有!
“季蘇音,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蘇音奇怪了,她沒什麼意思啊!可當她這麼回後,齊修這廝好像更生氣了!她雖然莫名其妙,還是急忙讓齊修稍安勿躁,他們倆可以慢慢說清楚。
正說着,海風陡然加大,一個站不穩她往旁邊踉蹌了一下。“啊!”一聲喊,不知哪裡飄來的一隻黑色塑料袋,偏偏這麼好死不死地罩到她臉上。她趕緊下手,想把塑料袋拿開,旁邊的陳靈清也看見了,連忙趕過來喊:“蘇音,你怎麼樣?”
齊修本來在那邊也緊張地問她怎麼了,可一聽見陳靈清聲音,齊修就立即沒了聲音。蘇音在陳靈清的幫助下,將塑料袋弄開,感激地向他道謝:“謝謝你,我沒事!”
她立即低頭繼續打電話:“喂,齊修,你剛纔說什麼?”齊修突然陰森森地問她:“你在哪兒?跟誰一起?”蘇音渾身一僵,後來又覺得不對勁兒,就笑笑說:“沒在哪兒,就跟朋友來海邊玩呢!你剛纔到底說的是什麼事兒?”
齊修語氣陡然變得危險:“你現在馬上回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蘇音鬱悶,只好勸道:“齊修,你看,我正跟朋友玩呢,不好走的!我下午回來咱們再說成不?到時候咱們好好說清楚,那就這樣了,拜拜!”
迅速掛斷電話,她捏着手機,狠狠呼出一口氣。肩膀突然被輕輕擋住,刮到臉上的風立即小了許多。陳靈清低頭對她說:“風變大了,時間也差不多,我們去吃飯怎麼樣?我開車,你帶路。”她笑,點頭:“好啊!”
坐在車上,手機接連震動了幾次,她都沒接,最後乾脆關了機。陳靈清在旁邊看到,沒說什麼,在蘇音看不到的間隙,他嘴角微微揚起。
陳靈清開始跟她談天說地,講很多見聞。原本因爲齊修這麼一弄而顯得有點心不在焉的蘇音,很快就將心理的疑慮暫時拋開,開始認真聽陳靈清說話!不多時,她就驚歎於陳靈清口才之好,見識也很廣博,說話也幽默有趣,她被逗得不時哈哈大笑。最後竟禁不住他調侃,一巴掌拍到他肩上。
才一拍上去,蘇音自己先嚇了一跳,趕緊正襟危坐,有些尷尬地道歉,心底暗恨自己過於得意忘形了!陳靈清倒顯得毫不在意,聳聳肩說:“別緊張,朋友間這樣很正常!難道,蘇音並沒有把我當朋友?”蘇音趕緊搖頭擺手,氣氛馬上恢復輕鬆。
蘇音帶陳靈清去的地方是小吃一條街,這個城市還是有很多值得去尋找的東西的,這小吃就是其中一個。蘇音自己也只是跟聶遠幾個來吃過一兩次,這次跟陳靈清來,起先她還有些忐忑,可看陳靈清一派安然的樣子,好像這裡跟那些五星級高檔餐廳沒什麼不同。她才暗暗鬆口氣,起勁兒地帶他跑完這家跑那家,走在路上手裡抓一把串串。
攛掇陳靈清吃下生章魚腳,看到陳靈清一臉隱忍,卻還是俊臉扭曲的時候,她毫不客氣地大笑。吃腸粉的時候,她接過陳靈清遞過來的海碗,才吃進去一口,下一刻她臉就扭曲了,盯着對面笑嘻嘻的陳靈清,她包着腮幫子,不好吐出來,只好瞎嚼兩口,咕咚一聲給強行嚥了下去。
看着她被辣的眼淚橫流,直吐舌頭的樣兒,陳靈清嘿嘿直笑,她捧住水杯牛飲。轉戰混沌店,兩人點了一份什錦混沌,卻都對其中的三鮮混沌情有獨鍾,便互相爭鬥着往自己碗裡嘴裡扒拉,到最後陳靈清還是將自己搶到的分了一半給她。
從混沌店裡出來,兩人差不多已經飽了,可當一股濃郁的烤肉香味飄來,兩人頓時停了腳步,轉向隔壁一家韓國烤肉店。站在店前的空地,兩人互相望着對方,蘇音笑着說:“很香哦?嘿嘿~”陳靈清配合地點頭:“是啊!確實很香!”蘇音一歪脖子,示意裡面:“要進去?”陳靈清咧嘴笑,點頭。
選了個靠窗的烤桌,這裡的模式是自助式的,吃多少拿多少。兩人各自選了很多菜,等到終了看着眼前桌上盛況,兩人啞然。最後,還是將一些菜拿了回去。這家烤肉店有自己特製的醬料,烤出來的肉非常香而可口。蘇音已經很飽了,還是忍不住低頭猛吃。
陳靈清看着她吃,自己則忙着烤。蘇音吃了幾口,覺得不好意思了。就挑出一張嫩生菜葉,放上烤好的肉,加些其他配菜,捲了卷蘸上醬料。她越過烤桌,將生菜肉卷遞到陳靈清嘴邊。陳靈清愣了愣,她包着嘴巴手臂舉了舉:“恩!吃啊!”
陳靈清點頭,笑笑,張口含了進去,大力嚼着。吃烤肉這種東西,就是不能講究斯文,一定要大口吃大口嚼纔夠味兒。可看着陳靈清精緻臉蛋因爲吃相粗魯而鼓起來,顯得很滑稽,她控制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接下來,就是她負責包,陳靈清負責烤,彼此相得益彰。吃到中途,陳靈清突然咳了一聲,然後撓了撓耳朵。蘇音並沒在意,還在跟他說話。可才說了一句,陳靈清就又咳了一聲,撓了撓耳朵和脖子。
看着陳靈清白皙如瓷的脖子上,因爲剛剛撓動而出現一條紅痕,她敏感地問他是不是哪裡感覺不舒服。陳靈清搖搖頭,說沒什麼。可下一刻他就邊咳邊撓着脖子,眼看着他脖子上的紅痕不斷增加,他本人也因爲癢意而露出不耐神色。
蘇音不得不停下手中動作,問他是不是真的有哪裡感到不適,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陳靈清擺擺手,示意她繼續吃,表示自己真的沒問題,可蘇音卻不再聽他的。
因爲她盯着他的右耳,瞪大眼睛驚呼:“我的天啊!”陳靈清有些莫名地看着她,她拿手指着他右耳站起身慌道:“你這是……不行!我們必須馬上去醫院!”
原來陳靈清精緻的右耳,現在已經紅腫成了一坨肉塊!
結賬出來,蘇音轉頭查看陳靈清情況,不免又是一聲驚呼,紅腫的情況蔓延得非常快,現在已經蔓延到右臉頰了!陳靈清精緻的臉蛋,有臉足足脹了一圈,看着極其不對稱。蘇音越加慌了,陳靈清卻還反過來安慰她說沒事,去打一針就好了。
找到陳靈清的車,蘇音不敢讓他開車,可她對自己的駕駛技術更沒信心,不免又是傷腦筋。她剛要說直接去打車好了,陳靈清卻抓住她的手,握緊說沒關係,他可以在旁邊教她!只要知道怎麼開就行了,沒有必要這麼緊張。
這時,陳靈清整個右眼已經紅腫,擋住了半隻眼睛。眼見他漂亮臉蛋如今算是毀了,她陡然生出一股豪氣,咬牙上了駕駛座。
一路上還算有驚無險,等到終於到了市裡醫院,蘇音在心底無比感激季紹安的先見之明,今年暑假去駕校是去對了!
給醫生看的時候,陳靈清說明自己對哪些東西過敏,其中一種就是洋蔥!蘇音在一旁恍然大悟,接着又滿心愧疚。洋蔥是她包進去的,也是她不問他意願硬塞進他嘴裡的!雖然不知者不罪,可她也脫不了干係。
掛號後,陳靈清坐在輸液室裡掛點滴。蘇音在旁邊噓寒問暖,一會兒問他是不是冷了,一會兒又問他是不是可渴了。陳靈清無奈,只能強拉着她坐下,說他有些累了,想借她肩膀靠靠。蘇音想自己都害人家毀容了,就毫不猶豫將肩膀貢獻了出去。
等到點滴打完,已經是晚上七點多,冬日裡天黑的早,這會兒整個城市早就燈火霓虹。陳靈清打過點滴後顯得很疲累,蘇音扶着他下地下室取車,跟他商量讓她開車,那樣陳靈清就可以在後座躺着休息一會兒。
陳靈清想了想,沒有拒絕,他交代她直接將車子開回學校就可以了,他的秘書已經等在那裡,送她回校後秘書也會開車送他回去。
來到地下室,電梯門“叮”一聲打開,迎面撲來一股冷冽入骨氣息。蘇音臉色霎時慘白,呆怔地看着電梯外面的地下室停車場。這個時間段並不晚,可地下室裡竟是一個人也沒有!灰白的燈光忽閃忽滅,無數車輛停在那裡,形成一團一團黯淡光線無法照亮的暗影。
陳靈清微微靠在她身上,見她站在電梯裡不走,就有些奇怪地問:“蘇音,怎麼不走?”她連忙搖搖頭,扶好陳靈清說:“走!走!我們現在就走!馬上離開這裡!”說罷,步伐有些匆忙地往停車位走。
蘇音只顧低頭猛走,對周圍晃動的灰白影子全作視而不見。仔細看就會發現,她額際劉海已經被冷汗汗溼,貼在額頭。手指也緊緊掐住陳靈清手臂,已經陷進肉裡。
可就算她想裝作看不見,可別人也不見得願意放過他們。他們被包圍了!無數灰白抑或灰藍影子逐漸形成圍攏之勢,熙熙攘攘不留一絲空隙。蘇音扶着陳靈清站在中間,不知所措。
陳靈清奇怪地低頭問她:“蘇音,怎麼了?”蘇音艱難地擡頭,竭力不看向與他們僅一臂之隔的重重鬼影,只是盯着陳靈清,機械地搖頭:“不,沒什麼!”她知道,在尋常人眼裡,這裡應該空蕩蕩的,一無所有。她不想被當成神經病,更不想嚇着陳靈清!
不成想,趁着她轉頭的空檔,一隻幾乎純白的影子飛速竄向兩人面門。蘇音嚇一跳,條件反射拿空着的左手去擋!手臂劃過虛空,毫無阻礙,那隻鬼影卻在胸口被撕開一個洞,整個身體開始扭曲。白影子鬼嘴巴張的大大的,幾乎能吞進人整個頭顱,無聲的尖叫,只有那個世界才能聽見。
地下室裡的燈光隨着鬼影尖叫而加速明滅,最近的幾盞竟是“碰”幾聲,裂成粉碎。整個過程只有短短五秒左右,白影子鬼已經消散於虛空。經這麼一遭,周圍的鬼影立即同步調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些鬼影都是死了不太久的,顏色都很黯淡,顏色越淡的離得他們越近,顏色偏深的反而有所顧忌,站在圈子的外圍。
蘇音陡然意識到,現在的她早不是那個萬能容器體質了!而是超強勁惡靈祛除劑!眼見鬼影們明顯對她有所忌憚,她深吸一口氣,扶着陳靈清毫不遲疑地往前走。鬼影們自動退開一條路,沒了阻攔,蘇音只想趕緊帶陳靈清離開這個鬼地方,從此以後,再也不會來這裡的地下室了!不!是所有醫院的地下室,她都不會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