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那裡有人!”有眼尖的護衛看見了萬桐從水底游上來,一語之下,所有人全望向那裡,衆多護衛迅速圍了上去,作防備狀。之語看見被萬桐拖出水面的蘇音,立即喜形於色衝上去:“蘇音!哇啊啊!”可才接近,人還沒摸着呢,一條粗壯藤鞭甩過來,直接將之語抽飛。
情急之下,之語雙臂橫於胸前抵擋,被抽飛後在空中穩住身體,幾次空翻才穩穩落地。萬桐並沒有下重手,可葛陸和齊修已是面色齊齊一凜,葛陸衝過去查看之語的情況,齊修則瞬身衝過去與萬桐交上了手。
萬桐並沒有親自動手,而是驅使樹藤與齊修糾纏,他則蹲下去快速地查看了蘇音的狀況,並將紅珠塞進了她口中,微擡她下頜使她吞下珠子。一看他動作,齊修面色劇變,更加緊了進攻的動作。
之語示意葛陸自己沒事,兩人齊齊轉向萬桐,加入戰圈。“你是哪裡來的妖物,識相點的就快放開蘇音,我們也留你個全屍!”之語邊打邊拼命想辦法靠近躺在萬桐身後的蘇音,嘴裡還忙着放話。
萬桐一聽,頓時氣得發笑:“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今日是誰給誰留全屍!”無數碗粗藤蔓陡然從地面爆長出來,在空中狂舞着,很是駭人。雙拳難敵四手,而且他們發現這些樹藤表層覆蓋着一層障壁,他們的術法根本就傷不到其分毫。
狂亂揮舞的樹藤猶如一條條深綠巨鞭,隨意一抽,石子路面便砰然炸出一個深坑,齊修三人心底驚駭,合他們三人之力以及數十護衛,竟然連這孩童樣妖物的身也近不了!仍舊是被耍着玩兒一樣,齊修咬牙,眼角餘光瞥見在一旁靜觀的王汍瀾,正打算不顧後果使用禁符之際,所有樹藤卻都同時靜止了,然後慢慢縮進了地面。
他們一看才知道是蘇音醒了!蘇音真的很無奈,就他們這個打法,小型爆炸那是一陣一陣的,很吵人的好不好!這樣她還怎麼睡得下去,死豬都要被吵醒了!萬桐急忙回身扶着她手臂,問她:“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
她無力地擺手:“你們……你們別打了……好吵……”萬桐手一抖,場面有片刻的寂靜。“蘇音,你怎麼樣?我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之語打破凝滯不管不顧地衝向蘇音,揪着她衣領搖晃。“唔……額……之……之語,我沒事……就是……有點冷!”說完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啊!蘇音,你怎麼了?陸哥,你快來看看!”葛陸急忙衝過來,捏住她手腕查看脈搏,萬桐就站在一邊,與齊修對峙。“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又怎麼會出現在這禁地之中?”清冷女音傳來,齊修後退幾步站在走上前來的王汍瀾身後。萬桐將定在齊修身上的視線挪到王汍瀾身上,露出莫測高深的神色:“哦~是你啊!你這話問的蹊蹺,我在這兒已有千年之久,我不問你們怎麼將禁地修到這裡來,你們反倒問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是何道理啊?”
王汍瀾臉色劇變,齊修面上不動,心底已是吃驚。萬桐揚起天真笑臉:“啊呀~有麻煩的傢伙來了!”話音才落,場中立即出現了四道身影,三男一女,一七八十老叟樣人物,穿着純白樸素唐裝,一穿青色唐裝的青年人,面色溫潤,一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臉色冷酷,面目生的生嫩,可卻頂着一頭白髮,再就是那女子,如雲烏髮下面目極其清秀,看着如二八佳人,柔婉美麗。
看着陡然出現的人物,所有人都不敢動彈,王汍瀾蹙眉問:“來者何人?”心裡卻是暗暗吃驚這四人竟視張家結界如無物,再聯想半年前被賊人入室偷竊,難道張家在這術界竟真是要站不穩當了嗎?
四人中皆互相看了一眼,還是老叟笑呵呵先開口:“哦,好久沒出來,都沒有人認得咱們了!”冷酷年輕人冷哼一聲,狠狠瞪王汍瀾一眼道:“張家真是越發不成器了!你們是幾代子孫?”王汍瀾被說得一愣,還從沒有被人如此無禮地對待過,更何況一上來就問人家子孫的,聽着本就沒有道理。看她不出聲,冷酷年輕人不耐道:“張成爻呢?死了沒?”
王汍瀾與齊修俱是一驚,算來張成爻是齊修曾祖父一輩的了,怎麼這人一來就問這個,而且口氣還很無禮。齊修跨前一步,冷喝:“你是什麼人?竟敢如此無禮!”冷酷年輕人眉頭一挑,青年人在旁邊笑道:“御風,你這個小輩很有意思啊!看着骨骼根基也不錯,不如給我收作徒弟如何?”
聽到這裡王汍瀾就更驚了,如果這年輕人也姓張的話,按輩分,這御字輩的……冷汗頓時浸溼了後背。還是那少女看着場面,才溫婉着說:“我們還是先回屋裡去吧,人多不好說話。”“對啊對啊!我主人還得了傷寒,要趕緊治呢!你們就別在這兒廢話了!”這時衆人才齊齊撇下視線,望着一直蹲在一邊,兩手撐着下巴看戲的萬桐。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本來還是溫婉女子的少女瞬間眼冒綠光,化身餓狼撲向萬桐。萬桐嚇了一跳瞬身躲開。“哇啊!這不是樹精嗎?這麼年長的樹精我還從未見過,快進我百寶乾坤袋,我好拿你煉了丹藥,一定有奇效啊!”女子迅捷地左撲右抓,萬桐白着臉左躲右閃,嘴裡邊喊:“你這醜女,誰要給你煉丹藥啊!我勸你別惹急了我,不然我吞了你當肥料!”
這邊正鬧着,那邊齊修早就不看他們,轉而衝過去看蘇音情況了。“她怎麼樣?”葛陸回答:“體力透支,還有些發熱,需要好好休息。”“恩,我們走。”齊修伸臂要將蘇音抱起,卻猛然眼前黑影一閃,眨眼的功夫,手下已是空了。轉頭見冷酷年輕人抱着蘇音,眼底流露探究。拿手摘下蘇音眼鏡,冷酷年輕人倒吸一口冷氣,“是你!”
“放開她!”齊修出手如電,直擊冷酷年輕人面門,冷酷年輕人冷“嘖”一聲,揪着雙手抱着蘇音的姿勢閃躲,幾十回合下來齊修連其衣角也沒摸着一片,估計是不耐煩與他交手,冷酷年輕人直接瞬身擋在少女面前,阻住了她繼續追逐萬桐。“治好她,馬上!”
少女一瞄冷酷年輕人懷抱就是“咦”一聲,“這不是……”年輕人滿臉不耐:“別廢話,快治!”少女嬌俏地撅了嘴巴:“治就治嘛,幹嘛這麼兇!”說着從懷裡掏出一粒烏黑丹藥,塞進蘇音嘴裡。齊修頓時欲衝上來:“你們給她亂吃什麼?”少女一聽不覺溫柔笑着:“別擔心,這可是我煉製的好東西,是美容養顏的聖品哦!”年輕人怒目:“我說的是治好她!”
少女閒閒擺手:“知道啦!她不是什麼要緊的病,只需好好休息便行了,你着什麼急啊!”王汍瀾適時出來彎腰行禮道:“各位遠道而來,不如先隨我去休憩,有事待後再議,不知意下如何?”年輕人冷聲示意:“帶路!”
將蘇音安置在杏雨苑,王汍瀾本意要請四位去議事堂,但冷酷年輕人執意守在蘇音身邊,這種態度令齊修很不爽,便也留在房裡,於是王汍瀾無法只好引衆人去臥房外間廳裡說話。
一直旁觀的之語待幾人走了纔敢低聲說:“蘇音真是厲害,這是有多招蜂引蝶!齊修不得氣死!”萬桐小聲應喝:“那是!不論何時都這樣!哎~令人頭疼啊!”之語這才注意到萬桐,上下打量着他,弄得他不解地問:“怎麼?”下一刻,萬桐被某對“胸器”狠狠擠壓,“哎呀!好萌哦!可愛死了,告訴姐姐,喜歡吃什麼,姐姐給你點心吃哦!”
好不容易將頭拔出來,萬桐呼哧喘氣,臉漲得通紅,怒道:“什麼姐姐!我可是有萬把歲了!”之語眨眨眼,再次狠狠將某樹精摁進懷裡蹂躪:“哎呀!生氣的樣子更萌了!萌翻了耶!哈哈……”葛陸看不下去了,才哭笑不得地拉拉之語:“小語,好了,別鬧了,夫人他們都出去了,我們也去吧!別打擾蘇音休息。”
之語點點頭,放開萬桐:“陸哥,你說這些怪傢伙都是些什麼人啊?特別是……”葛陸打斷她低聲訓斥:“不可以對長者不敬,閒話不必多說,該知道的自然會知道,走吧!”之語癟嘴點頭,跟他出去外廳。
萬桐沒有出去,而是慢慢坐在牀沿,閒閒道:“還睡啊!該醒了吧!再不醒我就把這盅八寶烏雞湯給喝了哦!”“刷”一下子,原本還睡得沉沉的蘇音立馬睜開雙眼,烏黑瞳孔沒了無機質的冷光,顯得烏黑透亮。
她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起來,捧起湯盅打開深嗅:“嗚啊!好香哦!我快餓死了,連着兩天沒吃沒喝耶!”萬桐晃盪着兩條小短腿,翻了個可愛的白眼:“瞧你這點兒出息!”蘇音沒理他,拿湯匙舀湯,慢慢吹着喝。
突然感覺到與往常不同,她摸摸眼睛:“咦?我的眼鏡呢?”萬桐回答:“哦,給你!不過你不用再戴着那個了,你的眼睛我已經用血凝果給暫時封住了。”蘇音欣喜:“真的?”萬桐點點頭:“不過,你這只是暫時性的,出於完全之策,你還是跟着我學習怎麼控制你的狐眼比較好!”
蘇音怪異:“什麼是狐眼?狐狸的眼睛?”萬桐點頭:“對啊!”“啪當!”湯匙掉進了肉湯裡,她嚇得怔怔的:“什麼?還真是啊!可我明明就是個人啊!”萬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所以,我也覺得奇怪!你身爲人類,卻偏偏擁有一雙‘天狐之眼’,到底是出於什麼緣由呢?”
蘇音更加摸不着頭腦了:“‘天狐之眼’又是什麼?”萬桐沉默地望着她,最後擡手佈下結界,才轉頭對她道:“蘇音,如果我說你是天狐轉世你相不相信?”蘇音瞪大眼睛,然後訕笑:“萬桐,你開玩笑呢?哈哈,這好像很玄幻哈!”可看着萬桐依舊嚴肅的小臉,她漸漸笑不出聲了。
世間有千百種狐,其中數九尾狐與天狐天資卓越,而天狐更是生來便具神性的一族。《玄中記?說狐》中說:“狐,五十歲,能變化謂婦人;百歲爲美女,爲神巫……能知千里外事,擅蠱魅,使人迷惑神智;千歲即與天通。”……
聽萬桐說的神神叨叨,她突然聯想到在地底石室中見到的壁畫,就仔細跟萬桐說了,萬桐聽後也只是沉吟:“那壁畫上的,也不盡然是假的,畫中鳥身人面的是天神句芒,如你所說,白色的句芒,全天地也僅有那一頭,他名爲重……”
《禮記?月令》:“其帝大白皋,其神句芒。”鄭玄注曰:“句芒,少白皋氏之子,曰重,爲木官。”
蘇音咬着湯匙訕笑:“萬桐啊,我咋覺得你這是在給我講神話故事呢!”萬桐翻白眼:“你以爲我與你說笑呢!”蘇音點點頭:“是啊,這笑話依如今的話來講,就是狗血!如你這麼說,我怎麼覺得這天狐和那什麼重的,貌似有姦情啊!而現在你又跟我說,我可能是啥天狐轉世,你說這狗不狗血!”萬桐嘴一撇:“我也只說了是可能!是不是還另說呢!”
蘇音訕笑:“哦,我還得祈禱我不是哈!”萬桐怪異:“爲什麼?別人還巴不得是呢!”蘇音擺手:“那多麻煩啊,我還是當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比較好。”萬桐愣愣的:“這或許是你與她最大的不同之處了,依昔當年,她有着絕世豔華,神通徹地,便是那天上最清心寡慾的神子也爲她傾心不已,哪裡有過這樣甘於平凡的時候。”
蘇音嘖嘖稱奇:“這麼厲害!……或許,我真的不是呢!”萬桐不置可否。“嗚啊!終於出來了,憋死我了!”一聲高喊,一道影子從懷裡鑽出來,一見着那張斯文面目,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臉出來!關鍵時刻總不見你,現在出來還有個毛用,你說你這鬼使怎麼這麼不頂事!”
白楓作無奈狀:“拜託~我的主人,那可是神級別的大陣,我要不是躲在你體內,只怕早就魂飛魄散了,怎麼可能還出的來!您就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一回吧,回頭我給你熬藥膳。”蘇音尖叫:“啊!不要!不必!完全不用!我原諒你了!你千萬別這麼客氣,千萬別熬藥膳!”
白楓不明意味地奸笑,轉而面向萬桐:“這就是萬桐大人,往後請多多指教啊!”萬桐盯着他,疑惑不解道:“你怎麼是半人半妖麼?”白楓笑笑:“萬桐大人好眼力,我原本是修煉的凡人之身,死後將靈識附在了樹木裡修煉,才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萬桐不解:“你這本是逆天而爲,即使修煉了也得不了正果,是再入不了輪迴了!”蘇音聽着嚇了一跳,卻還是沒吭聲。白楓無所謂笑笑:“我想見的人已消弭於世,我不入輪迴也沒什麼了,了卻心願後歸於渺茫,反倒乾乾淨淨。”萬桐搖頭嘆息:“癡人!這又何苦,因了今世,誤了後世,哪裡值得!”白楓微笑不語,她心裡悶痛,莫名難受。
“我方纔聽你們所說,就知道我原來的選擇是對的,蘇音,你確實很有可能是她,我有如今這般模樣也全得她助益!那日在老宅裡見到你,我就隱隱感應到你身上有她的感覺,會自然而然被你所吸引。”白楓一席話說得蘇音萬桐一愣,蘇音立即問:“你曾說過的‘她’到底是誰啊?”
白楓搖頭說:“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她當時在術界名聲鼎盛,卻無人知道她的來歷,十分神秘。十年前東西一戰,由她領導三大家族並崑崙玉岐派,武夷星風宮,武當轉輪門以及各大小門派與西方各族血拼,至此她便消失於人前,無人再見過了。”
一旁靜聽的蘇音伸手打斷,奇怪道:“等等,不對!你說的是十年前是吧,你們看我像只有十歲嗎?”說到這裡,萬桐和白楓也想到了,齊齊蹙眉沉思。“所以,我不可能是她!”蘇音極其肯定地說道,不知道爲什麼,她本能地排斥自己可能是另外一個人。這讓她很不舒服,好像周圍的人看重的並不是季蘇音這個人,而是那個存在於衆人口中的她。
這到底是怎樣?難道她活的這十八年就要被完全否定了?別搞笑了!
“對了,外廳裡那四個人是什麼來歷,萬桐大人知道嗎?”萬桐點頭,肅着小臉道:“我一直注意着外界動向。依你剛纔所說,那四個人來頭也不小,我看着修爲也不錯,應是避世修爲多年。那老者爲玉岐派七代前掌門沐離,青年爲轉輪門八代前掌門青闕,女子爲武夷星風宮十代前掌門瑤枝,而那冷麪小子,是張家四代前族長張御風!”
“什麼?”蘇音吃驚得湯匙都掉到了牀鋪上,“那他們得有多大了?”萬桐與白楓木木地望着她,心道:原來你注重的地方在這裡麼?沒有再理會她,萬桐繼續道:“他們本是避世修煉,早就忘了世間歲月。只是昨天被你一道驚天神雷驚醒了,纔來這裡探知一二。”
白楓作崇拜狀看她:“主人果然厲害啊!連這些不問世事的老傢伙們都被你驚動了!”蘇音苦笑,她只能說她什麼也不知道。“現在那武當的正纏着要收齊修那小子當徒弟,崑崙的那個屬意葛家小子,武夷那個看中了那個叫作之語的丫頭。”
“什麼?怎麼突然變收徒大會了嗎?”白楓點點頭:“哦~這倒是很應時,族選在即,如果能得高人指點,也不失爲美事一樁。”“不過,齊修那小子不吭氣兒,葛家小子應了,之語丫頭卻拒絕了。”萬桐皺眉,蘇音也不解:“爲什麼?這麼好的機會,幹嘛要拒絕?”
白楓在一旁苦笑搖頭:“齊家小子我不知道,不過看樣子,王家丫頭應該是下任張家族長夫人人選,按族規,凡是族長夫人,一律不得修習術法。”蘇音非常吃驚:“爲什麼?這不公平!”白楓搖頭:“其中自然有它的道理,當了族長夫人,肩上便擔下全族重任,而不能只醉心修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各大家族開始出現了天生缺乏靈力或天賦不高的新生兒,而且這個數目越來越多,爲了確保血統,三大家族遵循族內通婚,並且做出‘三代不婚’的規定。久而久之,但凡族長夫人人選,都是自幼便挑好了的,必定是族內有過姻親牽繫且天生靈力不足的女子。”
蘇音既驚訝又不解:“爲什麼這樣?這是很沒有根據的不是嗎?而且爲了這種荒誕的理由而犧牲……”“蘇音你不懂!一個姓氏所代表的含義,一種血統所蘊含的力量!當潛藏在血統中的力量開始削弱的時候,出於家族利益的考量,我們只能盡一切可能去挽回或是,延緩!”
對上白楓嚴肅的臉,琥珀色眼中有深沉的壓抑,蘇音怔怔的,半晌才搖頭:“這是不對的,不可能會長久……”她突然很心疼之語,爲她的隱忍與癡戀。與此同時,她也爲這種算得上驚世駭俗的狀況感到深沉的無奈。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有所改變。
“啊,他們要進來了。”萬桐撤下結界,白楓鑽進她懷裡。進來的一幫人中,除齊修三個以外,還有張御風,也就是那冷麪年輕人。之語一進來就飛撲過去要抱蘇音,卻被人一掌扇飛。衆人一看如冷麪煞神般矗立在蘇音面前的張御風,都有些發愣。之語被葛陸扶起來,礙着對方身份只敢怒瞪,卻是敢怒不敢言。
葛陸也有些怒氣,就問:“不知張老族長這是何意?”所有人看着張御風,蘇音也很想問怎麼了,就聽他極其冷淡地道:“不準隨意碰她!”場面陷入詭異的寂靜之中,齊修卻是冷着臉狠瞪蘇音。
蘇音很是莫名其妙,只好結巴着問:“那……那啥……爲什麼不能碰我啊?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我跟你……認識嗎?”張御風冷臉更是寒氣四溢,刷地轉身對着她,那眼神頗爲深沉複雜:“你不認識我了?你又把我忘了?”
面對這樣的控訴,蘇音冷汗直冒:“那啥!張老族長,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叫季蘇音,不是她!”張御風眼神立即黯淡下去,頗有些失魂落魄,嘴裡喃喃:“不是她,不是她,你不是她!……”蘇音小心地觀察他的神色,點頭輕聲說:“對,我不是她!你認錯人了!”
張御風還在失魂落魄,外廳裡走進來少女瑤枝,也就是那星風宮前掌門,瑤枝對他們歉意地笑笑:“他這是老毛病了,你們無須介懷。”說完將張御風牽着走了。蘇音看着張御風那樣子,跟癡傻了般,心裡陡然涌現不忍。卻聽白楓在她懷裡笑翻了天,直說她魅力無法擋!她在心裡苦笑,這哪裡是她的魅力,怎麼不說是那個所謂的“她”餘威猶震,給她平添許多麻煩。
張御風走了之後,場面突然寂靜下來。之語招手讓萬桐跟她走,她招待他吃點心。萬桐看看蘇音,見她低頭不說話,就自己跳下牀鋪跟着之語和葛陸走了。這下子,屋裡只剩下她和齊修。
片刻安靜,齊修放柔和的聲音響起:“你,感覺如何?有哪裡不舒服嗎?”蘇音搖頭,卻是盯着自己放在被面上的手指不看他。又是一陣沉默,齊修又道:“我不是叫你好好呆着別亂跑嗎?”
蘇音不說話,心裡突然涌起委屈情緒,鼻頭酸酸的。齊修站了一會兒,終於轉身背對她,淡聲說:“你好好休息。”擡步正要走,蘇音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喜歡之語嗎?”齊修頓住腳步,聲音有着不耐:“爲什麼這麼問?”
“你會娶她當族長夫人嗎?”齊修不說話,她望着他的背影:“你們有婚約,是不是?”齊修終於說話了,卻在瞬間將她擊入深淵,“這跟你無關!”心彷彿被重重的錘了一下,悶悶的痛!怒氣上涌,她不顧一切跳下牀,光裸着腳踏上地板。
她扯住齊修衣襬,阻止他繼續向前走。“這怎麼跟我無關!你到底怎麼想的,齊修!我跟你的關係,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知不知道,我對你……”齊修陡然低喝:“這跟我無關!”所有動作全部定格,她緊緊抓住齊修衣襬的手指,用力到發疼的地步。齊修反手掰開她的手指,頭也不回的離開。
蘇音低頭,好像被全世界遺落了,卻沒看見走出的齊修那幾乎捏出血來的手。
冷,好冷,冰冷的地板,從腳掌傳來的銳痛,幾乎達到心底般,冰冷的刺痛。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她眼底破碎,沒有焦距,亦沒有情緒。白楓在她懷裡嘆息:“蘇音,快會牀上去躺好,別回頭又病了!你和他,唉~你要看開點。”
蘇音木木地轉身,慢慢走上牀鋪,將自己裹成一個球,蜷縮在牀的一角……“蘇音,你睡着了嗎?”從外面進來了林銘,他走到牀邊坐下,原本以爲蘇音睡着了,卻隱隱聽見壓抑的抽氣聲。
“蘇音,蘇音,你怎麼了?”林銘以爲她在哭,所以疊聲的喊,可是蘇音不理他。沒辦法,他只好稍加強硬地將蘇音從那個蠶繭裡剝出來。就見蘇音低着頭,嘴巴抿得緊緊的,鼻子一陣一陣的抽氣,眼睛紅紅的,但就是沒有眼淚掉下來。
那模樣看得林銘一陣好笑又掩不住露出心疼,將蘇音用被子裹起來抱進懷裡,林銘一手扶着她後頸,一手隔着被子輕輕拍撫她的背。蘇音將頭擱在他脖頸,隨着背上拍撫的動作,她漸漸平息了淚意。隨之而來的是洶涌的憤怒,她開始碎碎念:“他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難道我季蘇音還沒人要了?有什麼了不起的,混蛋,白癡……”
聽她一聲聲的罵,林銘哭笑不得:“是是是!蘇音這麼漂亮肯定有人要,我林銘就等着你投入懷抱呢。”蘇音拔開頭仔細看林銘的臉,很酷很有男人味道,個性雖然有些吊兒郎當,但爲人應該不錯,很靠得住。林銘被她看得發憷:“怎,怎麼了?”
蘇音極認真地說:“林銘,你當我男朋友吧!”林銘驚掉了下巴:“啊,啊?你說真的?”蘇音看了他半晌,突然泄了氣:“煮的!”林銘安慰性地拍拍她後背,“你要是真的想,我隨時歡迎,我是說真的!”林銘眼神無比認真,蘇音無力地撇開視線。
林銘嘴角含笑,他當然是來真的,不過障礙太多,只怕不會順利罷了。回想來到這裡之後——議事堂裡,各家族長齊聚一堂,對於昨夜的那道驚雷議論紛紛,更對於外人私闖禁地而憤憤有詞。
等到王汍瀾一出現,頓時就有幾家勢力較盛的出來說話,聲稱一定要嚴懲私闖禁地的外人,王汍瀾不說話,堂下當即一聲比一聲高。“進禁地的,並非外人!”全場大譁,因爲說這話的人,竟然是張家下任繼承人,張家二少爺,張禁修!
齊修凜然地站立在堂中,與上首王汍瀾對視,王汍瀾冰着精緻的臉,雙眼微微眯了眯。“既然不是外人,那是什麼人?”有人高聲喊,當面質疑。齊修低頭,然後轉向林銘:“她是流族人!”
場中又是譁然,前陣子聽說流族參加了族選,本就處在風口浪尖兒,這下子又來這麼一出,衆人心裡各種想法自是不用細數。王汍瀾看向林銘,開口問:“林族長,對於這件事您有什麼要說的嗎?”
他笑笑,慢悠悠走到堂中,與齊修並肩而立,緩緩道:“沒錯,那確實是我流族中人,而且,也是參加族選的人選之一!”……
想到這裡,他正好跟蘇音說這個,好轉移她的注意力:“那個,蘇音啊!”“恩?什麼?”“就是,那個,過段日子族裡會有一件大事,你已經被確定爲參加人員,正好也可以跟族裡其他人混個臉熟。”蘇音想了想,點頭:“可以啊!不過,到底是什麼大事啊?”林銘笑呵呵的,“哦,沒什麼,就是要挑選參加族選的候選人罷了。你一定會被選上的,對不對?”
她怎麼好像在林銘的語氣裡聽出了威脅的意味,只好點頭:“哦,我盡力!”林銘滿意地點頭:“恩,盡力就好!”
在當天晚上,蘇音被一名精神矍鑠的管家樣人物請去餐廳用膳。進去後,老式的紅木圓桌周圍,已經坐滿了人,正位上坐着巧笑嫣然的王汍瀾,下首坐着齊修,緊挨着齊修的是之語,另一邊則是花婕與葛陸,連那金衛也在。
“蘇音小姐,快來坐下用飯吧,不知你的口味隨意做了些飯菜,你將就着多吃一些,別客氣啊!”王汍瀾端着一家之主的風範,招呼她坐下。之語看到她也趕緊招手:“蘇音快來。”“夫人客氣了!”有些不自然地道謝,蘇音坐在了王汍瀾對面,跟其餘人都隔着距離。
開始用飯後,蘇音都只是慢慢吃着飯,味同嚼蠟。理由無他,只看王汍瀾看之語夾菜,就溫聲對齊修道:“小修啊!你也真是的,之語喜歡的菜離得遠,你也不知道幫她夾一些。”齊修不吭聲,頭小幅度地點了點,就揚長手臂夾了一個紅燒獅子頭進之語碗裡,之語輕聲道謝。
蘇音默默夾了面前一顆青菜,不知何味地塞進嘴裡一通亂嚼。再看之語也是吃得不知味般,拿筷子戳了戳碟子裡的菜,表情有些索然,她知道,理由不會有其他,只要看着葛陸細心爲花婕挑出魚刺便能知道了。
“緣憐,你也幫着蘇音小姐佈下菜,蘇音小姐別客氣啊!”蘇音強自對王汍瀾表露感激的笑,心裡卻煩雜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