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笑着,儘量自然些,卻是站在門邊,與他形成奇異的對峙:“啊?哦,沒去哪兒啊?怎麼了?”齊修卻是接着話尾問,幾乎是低喝:“我在問你,你去了哪裡?”蘇音沉默,兩人對視着,都沒什麼表情,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沒表情的,連語氣都該是冷漠:“我應該沒必要告訴你我的一舉一動!”
齊修冰封眉宇涌上怒氣,慢慢站起身來,極快地靠近,蘇音訝異,下一秒卻被抵在牆上,下巴被掐住。悶哼一聲,蘇音擡眼,望進深幽雙眼,那裡閃動冷焰:“你以爲,你在跟誰說話!啊?你是不是去見葛陸了?說話!”
蘇音想推開他,卻是怎麼也焊不動分毫,只好艱難回答:“是,有什麼不可以!你放開!”齊修緊盯着她,道:“我說過,離他們遠點兒!你全當耳旁風了?你是不是想早點死?是不是?是就說一聲,省的我在這裡做無用功!”
蘇音也是生氣了,掙扎着,低斥:“怎麼靠近他們我就會死嗎?他們會害死我?你是不是有什麼沒跟我說!這是我的事,我有權知道!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爲什麼我一見到你就頭疼?你有什麼目的?你跟葛陸他們又是什麼人?那什麼狗屁三大家族又是怎麼一回事兒?啊?你說啊?”
“嗙”,好大一聲巨響,稀里嘩啦,一地碎片。齊修拳頭擦着她耳側,擊在玻璃牆上,不多時,鮮紅血液沿着齊修手臂,滴進她脖頸,溫溫的。蘇音喘着粗氣,心跳如擂鼓。齊修瞪着她,突然神色鬆動,一頭埋進她頸側,雙臂箍着,力氣大得要將她折斷般。
她呼吸一窒,並不僅僅是爲了他的大力,還爲他剛剛痛不欲生的神情,脆弱而悲痛。心底涌起難言的悲傷,蘇音低頭,輕輕的說:“我不會死!”齊修渾身一震,接着竟是顫抖起來,這麼高大的身軀,顫抖着,就像一頭受傷自憐的困獸!這時,齊修說話了,聽在她耳裡,好似悲鳴:“求求你!只有你!求你別走!別再走!”一瞬間,蘇音有了落淚的衝動,眼角酸澀,她擱在他柔軟發頂,點頭:“恩,我不會死!也不走!”
話落,身上一沉,蘇音下意識撐住齊修身體,卻還是往地面滑。手忙腳亂中,她碰到他臉頰,好燙!原來是發燒了!咬牙使勁兒,蘇音好容易將齊修拖進臥室,翻箱倒櫃找出急救箱,喂退燒藥,弄溼毛巾,處理手上傷口。一番忙活,才終於鬆口氣坐在牀邊。
盯着齊修睡顏,蘇音發了半天呆,擡手看錶,她決定去做一鍋蔬菜粥。起身往外走,在門口,她回身,喚一聲:“五方,你聽得見的話就出來吧!我想問你一些事兒!”話落,果真從齊修懷裡坐起來一道影子,五方起身,回頭看了看齊修,就隨蘇音去了廚房。
蘇音邊處理材料,邊問,神色平靜:“你能對我說多少?”五方溫笑:“那要看蘇音問的是什麼。”蘇音點頭,開始淘米:“他今天很反常,發生什麼事了嗎?”五方緊盯她動作,回道:“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主子每年都這樣,並不是刻意的。”蘇音點頭,齊修情緒很激動,這很反常。
“是關於那個跟我很像的人嗎?”五方像是驚詫,接着點頭:“是!今天是那個人的忌日!”蘇音沉默,並不望五方一眼,將蔬菜切成細絲,淡淡地問:“那個人?跟他是什麼關係?”她以爲會聽到戀人之類的回答,沒成想,卻是“是主子兄長!”
“他怎麼死的?”五方沒回答,蘇音擡頭,五方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盯着對方,蘇音直覺他沒說實話。
“齊修是三大家族的人?”五方搖頭,笑道:“也算也不算!”蘇音瞪着他,對方只是溫笑。蘇音突然很煩躁,就問:“那你知不知道,齊修爲什麼不讓我接近葛陸他們?還是說,他爲什麼不讓我接近三大家族?”五方笑着,紋絲不動:“主子只是在保護蘇音小姐,這個無論如何請相信!”
蘇音沒說話,兩人對峙片刻,蘇音回身繼續烹煮,她沒心思再去問了,反正也問不出更多有用的東西,就算別人回答了,也未必是對的。
粥煮好了,齊修並沒醒,還是昏沉沉睡着,她自己喝了兩碗,繼續照顧病人。中間,她打了通電話,聯繫聶遠。聶遠那廝在手機上咋呼好久,直問她昨天怎麼回事兒,她苦笑,好事不出門,壞事總是傳的很遠。
一整晚,蘇音都是趴在牀邊睡的,所以一早起來,半邊身子都是麻的。呲牙咧嘴了好久,眼睛都沒睜太開,她伸手摸向齊修額頭,昨晚上反覆了幾次,她習慣性要看看有沒有退燒。摸了摸,恩,好像退得差不多了。正想着,只聽“喂”的一聲,嚇得蘇音手一抖,刷的收回來,睜眼一看,對上一雙黑黢黢眼睛,鬱沉沉的。
蘇音訕笑:“啊哈哈哈哈,那個,你醒了。”齊修不回這種廢話,直盯盯望她半晌,望得笑容冰裂了,才調開眼睛,起身掀被子。蘇音阻攔:“喂,你病還沒好,別瞎動!”
齊修瞄她一眼,伸展四肢,就自顧拉開櫃門找衣服,然後去了浴室,出了一身汗,他很不舒服。蘇音摸摸頭,怎麼說呢?她很有些不好意思,經過昨天這麼一着,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和齊修相處了,幸好人家一點異樣也沒,幸好幸好!
舒口氣,她去廚房熱粥,想了想,又溫了杯牛奶。齊修出來,神清氣爽,一點也不像剛大病一場的樣子,蘇音擺好早餐,支支吾吾道:“那,那個,你先吃,我,我先去洗漱了。”
齊修沒理她,徑自擦着頭髮,蘇音自覺走了,等回來,發現桌上東西紋絲未動。疑惑望他,齊修也不客氣,見她坐下,拿起筷子開吃,動作很急,但也絲毫不亂。整整大半鍋粥,不多時就見了底,蘇音有些擔心,齊修肚子會不會撐破。看他終於放下筷子,才暗自舒口氣。
看蘇音收拾碗筷,在廚房忙活,齊修緊緊盯着,不知想些什麼。
收拾出來,兩人對坐沙發,蘇音盯着面前茶几,齊修盯着她,這詭異氣氛維持了至少十幾分鍾,可誰又都不開口說話,蘇音如坐鍼氈。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蘇音一看,是葛陸,瞄一眼齊修,蘇音起身往陽臺走。“喂?是陸哥嗎?有什麼事兒?”現在是上午,昨天葛陸讓她下午去找他的。
葛陸語氣很嚴肅:“蘇音,你能現在就來學生科一趟嗎?”蘇音心一緊,回道:“能,那我馬上來!”說完轉身,被唬了一跳。齊修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後面,離得極近,幾乎貼着她後背,她一轉身,臉就撞進他胸膛,硬硬的,磕得她鼻子生疼。
齊修低頭凝視她,冷道:“我和你一起去!”轉身就去換衣服了,蘇音揉着鼻子,沒敢提出異議。
看着前面的齊修,她懷疑這人到底發沒發過燒,怎麼才一晚上,就這麼有精神,他是怪獸嗎?還是打不死的小強?簡直非人類!
去學生科的路上,人很多,其中不乏認識蘇音的人。一路上,各種怪異眼神扎得她肉疼,現在她季蘇音可是徹徹底底地出名了!苦笑,左邊肩膀一觸,蘇音驚訝,齊修刻意放緩步子,挨着她走,高大的身軀幾乎掩住她。蘇音不覺笑了,心裡暖烘烘的。
進了學生科辦公室,蘇音就笑不出來了,當看到葛陸嚴肅的臉時,心底一沉。葛陸將兩人引進來,就將門關了。蘇音奇怪,進去裡間後,發現辦公室裡還有另外一個人,那人看着不過三十,一身黑,穿着夾克,臉上戴着茶色墨鏡,鼻子筆挺,嘴邊掛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看見三人進來,就挑高一邊眉毛,臉上些微驚訝,站起身來道:“哎哎呀!怎麼齊少也在?這可真是太湊巧了點,您說是麼?”
蘇音驚訝,一則,這人坐着時,只是讓人覺着是個普通年輕人,等站起身,就發現,這人身形高大,卻不是魁梧的那種,帶着一種悍氣,逼得人不敢撫其鋒!二則,這人居然認識齊修!轉頭看齊修,卻是眉頭緊蹙,怎麼?
見齊修不答腔,那人也不在意,而是轉向她。蘇音頓時一肅,總覺得這人望向自己的視線像刀片,就算有墨鏡擋着,也讓人難以忽視。
“你就是季蘇音?”那人仍是笑笑的,蘇音卻沒覺出親切來,點頭:“對,我就是季蘇音,你是?”那人點點頭,隨意道:“哦,我叫林銘。”蘇音點頭:“你好,你找我有事?”那人笑眯眯地:“對,你能跟我去局裡一趟嗎?請務必配合!”後面的話是衝着另外兩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