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和之語在飯店‘門’口與強哥分別,站在路邊,蘇音有些茫然,轉頭問之語:“我們去哪兒?回去?”
她是很想回去的,一早上的課都逃了。如果可以,她下午想跟林銘碰個面。雖然在電話裡,她將看到的情況如實說了,可林銘只是沉‘吟’了一會兒,說一聲知道了,就掛了。
她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在這件案子裡,她也算是嫌疑人,可自從上次問訊過後,她就完全跟個無關人士沒兩樣了。不知是林銘有意放她一馬,還是葛陸和齊修那邊做了什麼。
之語仰頭望天想了想,然後轉頭盯着她,笑着說:“蘇音,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怎麼樣?”
半個小時後,一輛奧迪停在兩個人身前。一面‘色’死板的中年人拉下窗戶,對之語點頭:“三小姐。”
之語點頭,率先開‘門’上車,揮手招呼她上車。她邊上去邊腹誹,這些傢伙,每個都這麼有錢的樣子,怎麼她就得如此慫呢?連想租個屋子也得愁得跟個什麼似的……
這回她學乖了,壓根就沒問要去哪兒,反正也不會得到回答。可是隨着之語下車後,看着眼前的建築物,她還是有點心驚。
整棟摩天大樓,不是百貨商場,那他們來幹嘛的?打工還是談生意?別扯了!
中年人推了推無框眼鏡,一本正經地走到兩人身前,微微躬身揚手:“兩位小姐請跟我來。”
然後,兩人跟着進了地下停車廠裡一間極其隱蔽的電梯,跟上去的電梯不同,這個電梯好像是去的地下。蘇音直覺得輕微的失重感,卻是往下的。
好像有個五六層的樣子,電梯‘門’才“叮”一聲開啓。中年人率先出去,等着兩人出來才轉身繼續帶路。蘇音很好奇地左顧右望,眼底不時涌現驚奇。
此時三人正走在兩米來寬的過道上,整個過道牆壁都是特製的白‘色’材料牆。兩邊相對分佈着許多房間,對着走道的是一面面寬大的玻璃,從玻璃牆可以清楚地看見每間房裡的情形。
剛剛經過的房間裡,有一排靶子,而一個人正側對着他們,舉槍‘射’擊,那人穿着軍綠‘色’制服,耳戴特製耳罩,身姿‘挺’拔,看起來動作就很標準,雖然她並不懂。一輪連續‘射’擊後,十個靶子,只有一個微偏,其餘全部命中紅心。
好厲害!蘇音暗贊,可是走在過道里,只有自己的腳步聲,並沒聽到槍擊聲啊!難道這些玻璃和牆壁都是隔音的?等等,槍擊?
蘇音心裡“咯噔”一聲,這時中年人已經將兩人領進一間屋子裡,裡面沒人,只有一個櫥櫃,一張桌子,一套沙發。四面牆上掛着各式武器,桌上也散‘亂’着零件,看起來非常驚人。
中年人對着之語躬身,恭敬地說:“二少爺還在出差中,少爺命我好好接待三小姐,希望您玩的愉快!我先告退了,有什麼吩咐請按內線。”然後離開了。之語隨意將包摔上沙發,邊走向櫥櫃邊說:“蘇音你先坐會兒,你穿什麼碼的衣服,我的碼號你能穿嗎?”
蘇音戰戰兢兢的,也沒敢坐,心裡有點緊張的問:“之……之語啊!這……這些都是槍啊?”之語邊翻櫥櫃,丟出一套軍綠制服,邊點頭說:“是啊!別告訴我你連槍都沒見過!”
看之語用一種鄙視懷疑的眼神瞥過來,蘇音‘欲’哭無淚:“我是見過,可我沒親眼見過!”而且還要‘摸’,不僅‘摸’,還要打幾梭子了!
之語笑了,轉身過來對她說:“雙手高舉,來,像我這樣。”蘇音奇怪,邊高舉邊問:“怎麼?喝!……”
才舉起來,猛然眼前一黑,她嚇一大跳,再看身體感覺有些異樣,低頭一看。之語已經將一件黑‘色’輕薄馬甲給她瞬間套上了!
她伸手‘摸’‘摸’,這是?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防彈衣?不等她發表感慨,之語又拿着一套制服過來,她看着跟剛纔的‘射’擊的人穿的,應該是一個制式的。
蘇音打量,看着很像軍隊裡的正式軍裝,可是有些地方又不太一樣,她並不十分清楚,所以也說不出什麼來。只是翻開領子,內裡繡着幾個英文字母“SFBZT”,應該有什麼寓意,或許是某個名稱的縮寫吧。
正想着,之語已經快速的整裝好了,隨手拿下牆上的一隻手槍,丟給她:“接着。”蘇音下意識伸手接住,猛地手往下沉,趕緊兩手捧住,訕笑:“呵呵,那個,原來手槍這麼重啊!”
之語笑了笑:“我給你的是最輕的一個!”
她瞬間不說話了!
眼看着之語也沒去拿牆上的,而是走到桌子面前,迅速地組裝零件,快速的動作,行雲流水,一秒都不停頓。不多時就組裝好了兩把槍,槍身是銀‘色’的,泛着冷硬的銀光。
蘇音呆住,媽呀!帥啊!絕壁比成龍大叔厲害!又聽到滴定當啷的聲音,之語開始往彈夾裡填子彈。填完後,之語看了看,兩手一轉將手槍別在後腰兩側的特製小袋裡,對她一勾下巴:“走着!”
之語將她帶進一間同樣的玻璃室內,進去她才覺得這房間‘挺’大的。靠近‘門’的這邊長長的一米五寬走道,‘門’對着玻璃牆,她突然發現牆面是黑漆漆的,從裡面是看不見外面的,只有外面可以看得見裡面!
與走道相對的另一邊牆下有一排十個槍靶,人高人形,腳步連着地面,下面應該有控制的設備。在靶子與走廊之間,是沙地,很大一塊沙地,都可以玩沙灘排球了!
之語進來後就在一塊控制面板上擺‘弄’什麼,蘇音打量得也差不多了,就好奇地掂量手上的手槍!手槍耶!真正的手槍耶!不知怎麼的,她心底涌起一股難言的興奮感。
試着學電視上的人,右手拿槍,左手托住槍把,她努力瞄準一個靶子,然後扣動了扳機!猛然一聲巨響,槍聲在室內回‘蕩’,最後鑽進她耳中。她只覺得耳膜刺痛,腦裡嗡嗡‘亂’響!也沒看清楚到底‘射’沒‘射’中,她丟開手槍捂住耳朵犯暈!
‘迷’糊中,感覺腦頂被敲了一記,腦子漸漸轉過筋來,她苦着臉擡頭望之語,看對方笑得不懷好意地說:“你個傻子,你不會戴耳罩嗎?不怕把自己震聾了!哦!還不錯,居然給你打中了,不錯不錯,很有天賦,來,耳罩戴上!”
聽到之語說她打中了,她趕緊看過去,可不是,正中紅心耶!啊哈哈!她心底涌起極度欣喜,很有些意料之外的感覺。
可看之語‘弄’好後,側身而立,單手握槍就是一陣連‘射’,那眼神,那氣勢,那動作,真是牛‘逼’壞了!再看靶子,全部命中!然後,之語摁下一個紅‘色’按鈕,靶子被換過後,居然自己移動起來。又是一輪連‘射’,照舊正中紅心。
蘇音蹦起來喝彩,太‘棒’了!之語轉頭對她笑笑,突然左手從身後‘抽’出另一隻槍,兩手擺正連‘射’。蘇音張大嘴巴,天啊!雙槍神‘射’手啊!
到這一刻開始,她只覺得對之語的崇拜之情如那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之語回眸一笑,她頓時覺得眼前‘春’光明媚。她有些傻呆呆地看之語過來,說:“來,我教你‘射’擊。”
她呆呆地點頭,老實回:“好!好!好!”之語望着她,“噗嗤”笑了。扣了她額頭一下,才專心教她。
可是一下午過後,她愣是一個正中紅心的都沒有,除了開頭那一槍以外!她終於相信,那只是個美麗的意外!哭死!人比人會氣死人的!她嫉妒怨念地盯着之語瞧,嘴裡碎碎念個不停。
等終於從摩天大樓裡出來,蘇音幾乎吐出舌頭來,呼!累死狗!纔想着終於可以回去了吧!可話還沒出口呢,之語就拉着她笑嘻嘻地說:“走吧,姐帶你去體驗體驗夜生活!”
蘇音僵着脖子被拖着走,腦子裡不停迴響着“夜生活!夜生活!夜生活!……”
曾聽朋友說過,夜吧也是分很多種的,而在蘇音潛意識裡,夜吧就是羣魔‘亂’舞的所在。看之語脾‘性’,應該也比較可能是很‘激’情的那種。可是進了這裡,蘇音大大驚訝了一回。
這個酒吧很寧靜,放着舒緩的爵士樂,到處是一種曖昧低‘迷’的氣息。人與人之間好像都隔着無形的紫‘色’霧氣,能將人的輪廓氣息包括感情都籠罩進朦朧裡。
所有人三三兩兩,或成羣或獨身佔據一個角落,或放‘浪’形骸,別人也不介意,但大多都是比較安靜的自我消遣着。
之語將她拉近吧檯坐下,吧檯裡模樣清秀的‘侍’應生立即與她打招呼:“喲,難得三小姐來了,要我叫BOSS來嗎?上次他可是念了你很久呢。”
之語笑着拍了對方一下,笑着說:“不用叫他了,給我來杯冰島紅茶,這是我朋友,蘇音,就給她來點啤酒吧,勁兒最小的那種,她不會喝。”
蘇音沒反駁,她確實不會喝酒,就聽‘侍’應生挑眉疑‘惑’地說:“今兒心情不好?”之語笑笑,讓他上酒。
吧檯上原本就坐着三四個客人,看衣服都穿的很時髦,模樣也行。其中一個還是金髮碧眼的老外,藍藍的眼睛,像一汪藍‘色’水潭。
自從兩人坐下,確切的說是,自從之語坐下來之後,不說全場,少說也有大半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之語身上。那種*辣的,隱含着某種意味的,曖昧纏綿的目光,就算不是盯得她,也叫她坐立難安,渾身難受。
才坐下沒一分鐘,屁股還沒坐熱呢,那藍眼老外端着一杯藍顏‘色’的酒靠過來搭訕。蘇音很緊張,可之語好像很習慣了,三言兩語將對方打發了。老外本來還想‘摸’上之語捲髮的,被之語一歪頭給避了開來,不知說了幾句哪國語言,她聽不懂,就見之語臉‘色’一冷,那老外就識趣地走了。
這時‘侍’應生將兩人的酒推上來,之語將杯子推向她,說一句:“喝吧。”然後拿起自己的抿了一口。
蘇音端着酒杯沒喝,只偷偷打量之語。此時的之語,脫去外套,銀灰‘色’貼身長線衣,一頭及腰‘波’‘浪’捲髮,隨意地坐在吧檯的高腳椅上。玲瓏的身體曲線畢‘露’,一隻‘腿’搭在另一隻上,整個人斜靠在吧檯上,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拿酒杯輕抿。
突然地,蘇音覺
之語喝下一大口,將杯子退給‘侍’應生,示意他加滿,然後撐着下巴對上蘇音呆愣的視線,黑得眼前的之語很吸引人。不是平日裡的‘豔’光四‘射’,而是更加冷漠與慵懶,明媚的五官沉寂下來,透出來的滄桑與寂寞,彷彿透骨而出的沉香,不由得人不受吸引。
蘇音很驚奇,爲眼前幾乎融進繚繞煙霧成爲背景的王之語,那個與平常截然不同的王之語。伊人憔悴,獨飲自憐,可嘆爲哪般?‘色’的眼睛非常溼潤,彷彿承載着巫山*。看着這樣的之語,她心裡突然沉甸甸的,莫名哀傷。
“蘇音,你覺得陸哥怎麼樣?”
“啊?陸哥?……他,他很好啊,像個體貼的大哥。不過,我跟陸哥真的沒……”蘇音發急。
“我喜歡陸哥,不是那種普通的情感。如果要我相信愛情,我會嗤之以鼻,那種短暫又虛幻的情感,又怎麼能配他!”之語打斷她,接過‘侍’應生加滿的酒杯,抿一口,聲音飄忽,眼神‘迷’‘蒙’,彷彿陷入深遠的回憶,“你相信嗎?在某一瞬間,我被一個人拯救了,而那個人就是陸哥,從此,我中了一種名爲葛陸的毒。”
之語對着她,嘴角勾起冷冷嘲諷的笑:“是不是很狗血?拯救什麼的,又不是演電視劇。可是那個時候,我恨不得去死!可是那個時候,偏偏陸哥出現了。我想過很多次,爲什麼是他,爲什麼偏偏是他!”
“如果是那個人該有多好!如果不是他該有多好!這樣我就可以很乾脆的放棄了。”之語美麗的臉有瞬間的扭曲,痛苦與不甘,慢慢地滿溢。可是還沒流出又被很快收回,重又歸作平淡嘲諷。
蘇音沒說話,靜靜地聽着,感受着。之語一口喝乾了杯中酒液,再一次示意加杯。轉向她的臉突然涌現真誠:“所以,說真心話,如果是你和陸哥,我說不定就會接受呢!你很奇怪?”
蘇音大睜着眼睛,點頭,她確實很奇怪,爲什麼是她就可以?雖然她們是朋友,可和抵得上她和葛陸這麼多年的情分?
之語看她這麼老實的表現,立時大笑着拍她肩膀,說:“就是你這個地方,我很喜歡你!蘇音!人和人之間就是這麼奇怪,我跟你才認識不到半年,可我就覺得你值得信任,我會沒來由地很喜歡你!奇怪吧?”
蘇音呆怔地點頭,這個地方也確實很奇怪!她從不相信會有沒來由地喜歡!之語突然不笑了,嘆息:“還是不太可信呢!……蘇音,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個,在某些地方意外的相像。其實,你的眼睛是異眼吧?”
蘇音一驚,隨即瞭然,之語是王家人,會知道也是自然的,只是之語知道卻從沒表現出來過。她心裡涌起暖流,緩緩點頭。之語問:“你討厭它嗎?”
蘇音蹙眉,沉默半晌才緩緩搖頭:“我不討厭,畢竟也是我自己的眼睛,我只是,沒有適應罷了。”
之語挑眉,諷笑:“適應?適應被嘲笑,適應被稱作異端?還是適應被排擠?”
蘇音心裡涌起苦澀,突然無話可說。之語不再理會她,自顧說:“我從出生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我未來的命運,我該做什麼,該學什麼,最後,我會嫁給那個人!這些,全部都是一早就決定好了的!”
蘇音瞪大眼睛,訥訥說不出話,她很吃驚!
“你很驚訝?”蘇音點頭,之語莫名地笑了笑,繼續說:“齊修肯定從來沒跟你說過吧!在我們的世界裡,沒有能力意味着什麼。你現在厭惡地一切,恰恰是別人夢寐以求而始終得不到的。一旦入了局,再想出來何其難!你能告訴我嗎?當你的存在失去了價值,還有什麼值得依附?”
“可是,就算這樣,蘇音!我也想告訴你,不要輕易踏進來!這絕不是危言聳聽,有些東西,我永遠也不想見到!”
望着突然嚴肅起來的之語,蘇音驚得無法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