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恨,太假了,我也不跟您裝,我的確是恨過您。但是現在看您這麼痛苦,您已經爲自己所做的事受到了懲罰。看在您是辰辰和笑笑的奶奶,是景天母親的份兒上,我就權當什麼都不知道,假裝自己還是失憶的。”慕流雲微笑着看她。
盛老夫人笑了,“你也不冤,若不是你突然出現在那條道兒上,就算車子失靈,他們也能爲自己贏得一絲生機。罷了,你要怨要恨,我都認了。錯的是我,別因爲這事兒影響你們夫妻感情就好。”
“我這次回來,決定跟他在一起,是因爲我愛他。我可以不計較之前發生的事,無論那個人是您還是他,都不追究了。所以,您一定要養好身子,一定要好起來。”慕流雲坐在牀邊握着她的手,“您還沒喝媳婦兒茶呢。”
“所以說,你那時候,幹嘛要打翻茶杯?”盛老夫人說的是之前慕流雲在盛家鬧的時候。
“下次我一定捧好茶杯,不打翻。我和景天準備舉行婚禮,我孃家沒有長輩,您可一定要來。”慕流雲說這話的時候,紅了眼眶。
“好,我一定堅持到那個時候。”盛老夫人只剩兩個月的時間,還得是情況良好,才能撐兩個月。
慕流雲心想着,在這兩個月內,趕緊把婚事辦了,趁着盛老夫人還在,圓了老人的心願,讓她給老人奉上一杯媳婦兒茶。
盛景天買了早餐回來的時候,看見慕流雲與盛老夫人手牽着手,鬆了一口氣。
盛老夫人只喝了一口,便吃不下了。
看着慕流雲佈滿血絲的眼睛,盛老夫人說:“景天,送流雲回去休息吧,你們守了一夜,白天讓秀姑陪着我就好。”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小黑就在樓下。讓景天留下來吧,病房裡沒人不好。”慕流雲執意讓盛景天留下來,她一個人回去了。
母親臨終前,她不在身邊,成了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她不能讓盛景天也留下這樣的遺憾。
慕流雲走後,盛景天便坐在牀邊,陪着盛老夫人,“媽,你剛纔跟流雲說什麼了?”
“你也累了,把那牀移過來,挨着我,我們說說話。”盛老夫人休息了一晚上,用了藥,現在緩過來了,精神頭還可以,但依然虛弱。
盛景天將一張陪護牀,推到了盛老夫人的牀邊,靠在背子上,半仰躺着,看着頭頂的水晶燈,他突然問了一句:“媽,我爸爲什麼不要二姨太的孩子?”
“我們母子聊天,不提那些閒雜人等。”盛老夫人撇嘴道。
“媽,你當初爲什麼答應讓我爸娶偏房?”盛景天問道。
“非得談你爸嗎?我們母子聊聊天多好。”盛老夫人嘆息一聲,道:“生你的時候,我年紀大了,生完以後,身體很差,夫妻之事,更是大不如前。我能怎麼辦,爲了你和你姐,我只能同意,但我的條件是,不準讓外面的女人生下孩子。”
“我懂了。”盛景天突然就明白了,父親爲什麼會讓三姨太害二姨太的孩子,因爲父親娶偏房的條件,便是不讓偏房生孩子。
“可是到老三的時候,你爸變卦了,他想要兒子,覺得只有你一個兒子,太少了。瞞着我,讓老三懷孕,隱蔽消息做的挺好,又有老二幫她保胎。那時候,姐妹同心,防着我,覺得我會害她們的孩子。懷孕五個多月的時候,我放手了,因爲我認識的醫生告訴我,產檢結果,確認是個女孩子。”盛老夫人笑了,“你爸希望落空了,我就放手了,生下來吧,讓你爸一輩子虧欠我,他便會對你好。”
“媽,你受委屈了。”盛景天知道,母親的行爲也許不陽光,但是她會變成這樣,都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
倘若三姨太生下來的,不是盛絲語,而是一個男孩子。
盛景天在盛家的地位必然受到威脅,而且,二姨太和三姨太同氣連枝,後果不堪設想。
“沒什麼委屈的,我就是覺得,老天爺還是向着我的。老三辛苦懷孕,好幾次保不住,生下來一個女孩,一定很失望吧。你爸的兒子夢也泡了湯,就更加重視你這個唯一的兒子。你有今天,除了有我在背後支持,重要的還是你自己爭氣,從未讓父母失望。”盛老夫人一臉的欣慰,她的這個兒子,真的很優秀。
“媽,謝謝你,一直這麼護着我。”盛景天不想去評判長輩們的對錯,因爲無從說起。
只是,他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
此生,有一兒一女,還有一個他最愛的女人陪伴着他,他足矣。
“慕流雲是個好孩子,性格算不上好,但是有自己的個性。如果當年,我個性能強一點兒,不讓那兩個女人進門,咱們家就不會鬧成這樣。你姐也不會……終歸是我太軟弱,沒能保護好你們。”盛老夫人說到這裡,紅了眼眶,似是想到了去世的大女兒。
下午的時候,監獄那邊傳來消息,二姨太把三姨太供出來了,姐妹倆一起策劃的。
二姨太幾乎一夜沒睡,她受過高等教育,本就是心思細膩之人,經過盛老夫人的點撥,想了一夜,終於明白了。
三姨太顯然沒有想到,原本要獨攬罪責的姐姐,突然把她咬了出來。
到傍晚的時候,盛雲清趕回國,但是他終歸是晚了一步,一切都成了定局。
他的兩位姨太太,因爲涉嫌害死他的大女兒,與外人聯手綁架他唯一的兒子盛景天,並撕票,犯了綁架以及故意謀殺罪。
盛雲清找關係,在深夜進去探望了二姨太,見面的時候,二姨太眼淚下來了。
“老爺,你終於回來了。”二姨太紅着眼看着他。
“你怎麼這麼糊塗啊,你有什麼事跟我說啊,爲什麼要……”盛雲清看着眼前這個,他愛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怎麼也不敢相信,女兒的死和兒子被綁架撕票都與她有關。
“我的孩子沒了,我的孩子多無辜,不該有人對此承擔責任嗎?老爺,我那麼年輕就跟了你,這輩子就你一個男人,我卻連生育的資格都被剝奪,我會失落,會委屈的。你知道,每次看見辰辰,我心裡有多矛盾嗎?又愛又恨。”二姨太落下淚來,“我夢見過那個孩子,是個男孩兒,長得很像辰辰。”
“老二………”
“我那麼恨她,我會對她的女兒和兒子下手,卻從未傷害辰辰半分。因爲辰辰,像極了我那個沒能出生的孩子。那孩子沒了以後,我夢到過好幾次。我那段時間,坐小月子,你們都覺得我瘋了,醫生也說我抑鬱。我每天晚上都夢見那孩子,他說會回來的。等了那麼多年,那孩子回來了盛家,我覺得他就是我兒子。我會好好照顧他,我會幫他,但是他不需要盛景天這樣的父親。”二姨太用一種幾近病態的心理,看待盛之辰與盛景天。
她覺得盛之辰是她那個沒能出生的孩子轉世投胎的,所以她要殺了盛景天,然後盛之辰便會送回盛家,由她來撫養。
“你怎麼會這麼想,辰辰是景天的兒子啊,你瘋了??”盛雲清震驚地看着二姨太。
“辰辰是我兒子,長得跟二十多年前,那個沒出生的孩子一樣,他在夢裡叫我媽媽。我知道辰辰不是秦雅麗生的,等景天沒了,辰辰不可能給秦家,肯定是要帶回來的。到時候,回到盛家,那個女人身體不好,老三愛打牌,那就是給我撫養了,我可以把自己的兒子養大,我就是這麼想的。”二姨太這番話說出來,盛雲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老二,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想到,那個孩子對你的打擊那麼大。”盛雲清一臉慚愧的看着二姨太。
眼前的這個女人,他依晰記得,她剛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那麼年輕,漂亮,美好的就像春天裡的花朵。
可是,娶她的條件,便是不能讓她生下盛家的孩子。
他藏不住她,還不如把她娶回來,放在眼皮底下,最安全。
“孩子,是你讓老三做的嗎??”二姨太聲音顫抖地問。
“老二,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想委屈你在外面。但是,娶你進門的條件,便是不能讓你生下盛家的孩子。這是我答應了景天母親的,我答應了,她才同意的。”盛雲清說出了真相。
“呵呵,原來是真的,我的孩子,竟是死在了他親爹和親小姨的手上。”二姨太哭的聲嘶力竭,想起自己這麼多年,照顧盛雲清細緻入微,對他掏心掏肺。
想起自己,拼盡全力,幫着妹妹保住孩子,孩子出生以後,她整日整夜抱在手上,根本不敢離手。
盛絲語就像她自己的孩子一樣,被她寵愛着,呵護着長大。
她對妹妹真心一片,把妹妹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可是她的孩子,卻是妹妹害死的。
“老二,我對不起你。我會想辦法,讓你少叛幾年,我等你。”盛雲清心疼地看着她。
二姨太搖搖頭,“你走吧,不用等我,讓警察進來吧,我有話要說。”
盛雲清沒有想到,那是他最後一次見二姨太。
那天晚上,在他走到,二姨太連夜招供,把所有的事都交待了,包括三姨太,包括中風的秦老爺子,以及前任秦太太,還有知情人秦雅麗。
她一邊想,一邊說,能想到的所有細節,都有條不紊地說了出來。
二姨太從未如此冷靜,審訊她的人,正是被盛景天提攜上來的,桐城分局的局長劉明和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
“說了這麼多,我餓了,能給點宵夜吃嗎?”二姨太問道。
第二天一大早,警局那邊傳來消息,二姨太畏罪自殺,用筷子扎破了喉嚨,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斷氣,血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