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初在羽絨服下面穿了件乳白色的薄呢連身裙,這衣服是她前幾天從沈行之那裡扣來的精神損失費之一,今天剛上身就弄成了這樣兒。
裙襬上兩大塊菜湯印子,沾了水用紙巾反覆擦了擦也不見效果。這湯裡油水不少,現在擦不掉,幹了就更難洗了。
沈若初忍不住皺眉。雖說衣服不是掏她自己錢買的,可好歹也幾千塊大洋。
正唉聲嘆氣,就聽見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若初?”
“唉?”沈若初聽着聲音特別耳熟,回頭一看是譚家輝,“你怎麼也在這兒?!”
“是啊。”他邊說着邊朝她走近,語氣裡有點無可奈何的意味,“是我爸的一個朋友,前段他在美國的分公司攤上點麻煩。我熟悉那邊的法律幫忙參謀了一下,今天他在這做東。不過太能喝,我實在敵不過就找藉口出來避一避。”
“你在哪個包廂?”
“309。你呢?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們班同學聚會。剛剛把碗弄倒,湯灑衣服上了。出來清理一下。”說着她把裙襬上沾着污漬那裡往上扯了扯,“你看。這衣服可是我好不容易從沈行之那兒訛來的!”
譚家輝聽見“好不容易”那四個字覺着好笑,又有點無奈,“行之給你買東西,什麼時候眨過眼!”
“他在我這裡勒好處的時候更不眨眼!”沈若初翻了個白眼兒,一臉的憤懣不滿。
譚家輝低笑,沒再與她分辨。卻從她手裡抽出紙巾,拿了張新的沾溼後,低頭略抻起她的裙襬開始慢慢擦拭。
“唉……你!”沈若初沒料到他會有這種舉動,稍微怔愣之後便往後躲。可身後便是洗手檯,腰眼抵上冰冷的理石臺面,隨即退無可退。
“你別亂動!”譚家輝等她沒地方躲了,往前跟了一步,頭也不擡的繼續幫她清理污漬“放心我不會讓你走光,也不會趁機佔你便宜的!”
她不是怕他佔自己便宜。她只是覺着這樣有些不合適。可眼前的狀況,她要是想拒絕的話只能硬把他推開。這麼做似乎也有點小題大做。
沈若初張着嘴幹嘎巴了兩下,最後還是一個字沒講出來。只是看着他拿着紙巾的修長手指,覺着又尷尬又曖昧。
譚家輝反倒是一片泰然自若,還語氣輕鬆地和她扯起了閒話,“唉?還記着麼,你剛上大一那會兒,有次中午在食堂吃飯,你和行之搶菜,結果餐盤翻個兒了,你倆誰都沒跑了。都跟蘸糖葫蘆似的,整個前衣襟上都是。”
她想起那時候的情形笑了出來,“沈行之那天比我慘!他臉上還沾了兩片蔥花呢!綠油油的,哈哈……”笑聲落下時,周圍忽然間一片寂靜。
沈若初閉上嘴,越來越覺着此刻的狀況,讓她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二光……”
“初初……”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住聲。
“你先說吧。”沈若初乾笑了兩聲。
“女士優先。”
沈若初一陣靜默,“我忽然忘了,你先說吧。”
“初初……”譚家輝嘆了聲,頗有些挫敗,“其實我是想告訴你,我也擦不掉。明天我賠你條新的吧。”
“唉?!”沈若初覺着他這話有什麼地方邏輯不對,“我衣服髒了,爲什麼要你賠啊?”
“初初。”譚家輝站直了身體,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注視着她,頗有些爲難的樣子。
“你怎麼?”沈若初蹙眉,只覺他有些怪怪的,“你……唔……”
譚家輝忽然就傾身上前吻住了她。後面的話,被他悉數吃進了肚子裡。
而沈若初震驚過度,整個腦海裡除了空白,就只剩下空白。等到她終於反應過來想要推開他時,譚家輝卻已經先一步從她脣上撤離。然後直起身子看着她,滿眼的柔情似水。
“初初……”他輕輕地喚了她一聲,語氣中帶了些許小孩子做錯事後的不安。
沈若初卻彷彿沒聽見,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驚訝漸漸從臉上褪去後,只剩下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不是害羞,也不是尷尬,更不是憤怒。
譚家輝這下是真的不安了,“初初,我剛剛只是情不自禁……我……”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下去了。因爲他發現沈若初眼睛裡的焦距並不是集中在他身上,而是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後某處。
心思一動,他順着她的視線轉頭看了過去,也是一愣。
景焱不知道何時竟也出現在了這裡,此刻面無表情地站在距離兩人三四步遠的地方。目光冷冽如霜,周身殺氣凜然。
兩人視線交接,譚家輝不由眉頭緊蹙。
毫無疑問地,景焱這副表情,肯定是看見了剛剛那一幕。他倒不是怕他,就是心裡覺着不舒服。誰願意和自己心上人“互動”的時候被外人看見,更何況這個外人還是心上人的前夫。可譚家輝仍舊客氣地衝他微一頷首,“景先生,真巧。”
景焱沒說話。刀子一樣的眼神在他和沈若初之間前後徘徊,最後落在譚家輝臉上,冷聲哼笑,“譚律師,我也是情不自禁!”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體猛地前衝,狠狠地一拳砸向了譚家輝。
譚家輝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景焱會動手。因爲他們這種人,從來都是輸了什麼也不能輸了風度,尤其是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於是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這一拳捱了個結結實實。
他高大的身體往邊上一偏,隨即嘴角火辣辣的,一股淡淡的腥鹹在舌尖蔓延開。
沈若初更沒料到景焱會動手。
結婚將近三年,雖沒有朝夕相伴卻也同牀共枕。就算她沒有完全瞭解過他,但她所認識的那個景焱從來都是沉穩剋制的。哪怕真的是天塌了下來,除了皺皺眉頭外,也不會再有其它的反應。更別說是因爲什麼出手打人。
她傻呆呆地杵在原地,甚至忘記了擔憂和驚叫。直到看見景焱表情陰冷地扯開襯衫衣領,又朝着譚家輝去的時候才猛然驚醒。
“景焱,你幹什麼?!”她憤怒地吼了一聲,跑過去整個人攔在他面前,擋在兩個人之間。
景焱頓住腳步。星眸微微眯起,只瞥了沈若初一眼視線便從她頭頂越過看向她身後的譚家輝,“譚家輝,是男人別在女人身後躲着!”
“呵……”譚家輝輕笑一聲,擦掉嘴角上的血,拎着沈若初肩上的衣服往邊上拽了拽,“初初,你讓開。”
“我不讓!”沈若初回頭吼了他一聲,轉過來看向景焱,兩道細眉已經快擰成了一條,“景焱,你走吧!你快走!”
景焱卻根本連個表情都沒給她。只是冷冷地盯着譚家輝,薄脣微勾,眼含輕蔑。
譚家輝看着他那充滿挑釁的神情目光漸暗。他也不和沈若初商量了,抻着她的胳膊準備直接把人拽開。但景焱似乎更快一步。不等他有所動作,已經一把提溜住沈若初衣領,拎小雞一樣給人扔出去老遠。
眨眼間,兩個男人已經拳腳相碰,短兵相接。
沈若初則驚呼着,踉踉蹌蹌地退出去老遠。最後扶住門框才穩住身體,險些整個人都跌進男衛生間。
“景焱你個王八蛋!”她氣的張嘴就罵,可兩個正在“決鬥”的勇士誰都沒搭理她。
這個盥洗隔間很寬敞,足夠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施展拳腳。
景焱和譚家輝都是專業練過的,再加上情敵見面,宿怨已深。一招一式狠辣迅猛,每一次出手直取對方要害,絲毫不留餘地。
就連沈若初這種外行都看得出來,兩個人一點兒手下留情的意思都沒有,完完全全拼命的架勢。只可惜高手過招,哪有小魚小蝦參合的份兒。她這麼個戰五渣,除了站在旁邊翻來覆去扯着嗓子喊“快住手”、“別打了”兩句臺詞之外,早就急地沒有了其它辦法。
也就短短兩三分鐘,整個空間裡已經一片狼藉。
洗手檯上面的大玻璃鏡子被譚家輝隨手砸過去的東西擊中,瞬間爬滿了“蜘蛛網”。牆上的烘乾機被景焱一個飛腳踢下來,掉進了洗手池裡。垃圾桶倒了,滾到門外,裡面的垃圾散落了一地。保潔工放在角落的紅色水桶已經成了廢塑料,裡面放着的拖把在械鬥中折斷。
不知道是不是這家飯店的隔音太好,這邊都鬧出這麼大動靜了,也沒幾個人出來看熱鬧的。倒是有兩個來上廁所的,看見這架勢愣了愣,然後轉身就走了,大概是怕被傷及。有一個服務生路過這邊,看見這情況沒上去勸阻,也走人了。不知道是去搬救兵,還是怕惹事。
沈若初在連續三次差點被飛行物擊中之後,乾脆退進了男衛生間避難。反正裡面沒有人,任何時候生命安全第一位啊!
她已經不再像韓劇女主角那樣傻b似的亂喊亂叫了。只是一手扶牆,一手扶額,看着打的不可開交的兩個男人除了無奈就是剩下無力。
沈若初手機沒帶,想打電話叫人幫忙都沒轍。她頭一次迫切地想念起沈行之,如果他在的話,應該是能夠把他們分開的。不過也可能是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正想到這兒,她眼尖地看見袁媛和班上另外一個女同學結伴出現在門口。也被這架勢嚇得一愣。
“袁媛!”沈若初趕緊衝她喊了一嗓子。
袁媛也挺機靈,一下子便看見了她,在看看裡面的情形滿臉的猶豫和擔心。
“袁媛,回去叫班長,讓他們過來救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