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初當初決定和景焱離婚,除了心灰意冷之外,也多少有些一時衝動。
不過她這人就有這麼一點:什麼事情既然決定做了,也就做了,絕對不後悔。當年千辛萬苦倒追景焱如此,如今放棄他亦是如此。既然婚都離了,就絕對不後悔。哪怕再痛,也要斷個徹底。
可不後悔歸不後悔。但如果說她真的一點不平衡都沒有,那純屬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的。
自己在這段感情裡付出了全部。不奢望能有公平對等的回報,結果連自己丈夫的一個回眸都沒換來,哪個女人能毫無怨言,半點不在乎。到最後落了個離婚的結局,還風輕雲淡地揮揮衣袖,做不成夫妻還可以做朋友!
她“呸”!
誰要是說自己可以,管他男女約出來單挑。她保證讓沈行之撇黑磚的時候手下留情,不打死他!
其實兩個人剛剛分開那段時間裡,沈若初曾經無數次默默地腦補過景焱幡然悔悟後,痛哭流涕求她回頭的場景。然後每每想到這裡,她在精神上無比痛快的同時,又忍不住鄙視自己…
哦,沈若初,你真是個可憐人!明知道他不可能這麼做還幻想這些,有意義麼?
真有本事就趕緊忘掉他去尋找第二春。就算哪一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他真後悔了,你就挽着現在的另一半衝他微微一笑,說聲“好久不見,這是我先生。”風情雲淡地甩他一臉。
那才叫出氣!
只是如今太陽真的打西邊出來了!譚家輝就她家在樓下,極有可能尚未離開,而景焱此刻在她的面前,正乞求她的回心轉意。可沈若初卻沒有辦法將譚家輝叫上來,挽着他風輕雲淡地甩景焱一臉。
別的不說,首先她就不能在知道譚家輝對自己的好感,而自己卻不喜歡他的情況下,將他當做是鋒利的矛來擲向景焱。那樣……實在是太過卑鄙。
唉……她怎麼就這麼善良呢?!
沈若初很不合時宜地在內心最深處發出感嘆。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感嘆的背後,其實是動搖!
沒錯,她動搖了。不知道是從景焱哪句煽情的話開始,她就動搖了。
也許這世上的每個人,從下生的那刻起就註定了命裡會有一個剋星。只不過世界太大,有些人沒有遇到,或是遇到了又匆匆錯開。有些人卻要同其糾纏一生,無法抵擋,無從改變,只能束手就擒。
景焱應該就是她的那個剋星吧!而他們兩個人,又偏偏屬於後者。
這個念頭在腦海裡一出,讓沈若初忽然有些悲觀。她既惶恐不甘,又忍不住自暴自棄……或許這輩子她的命就是這樣了。註定要栽到他的手裡,一次不夠,還要來第二次!
如果沈若初是那種認命的小女人,此刻大概已經重新投入景焱懷抱,結局皆大歡喜了。只可惜,她不是。
所以,即便是她的內心真的動搖了,卻也不會即刻繳械投降。哪怕死鴨子嘴硬呢,也終歸是要撐上一撐。
於是,沈若初在一翻心思百轉千回後,悶悶地開了口,“景焱,我媽媽還在醫院裡尚未脫離危險期。你這會兒非要和我討論這些,有沒有顧慮過我的感受?不太合適吧!”
的確……不太合適!雖然明知道她說這話其實是在逃避。可景焱卻是真的無言以對。
沈若初是一朝被他傷了心,真的怕了。他們之間的矛盾和誤會積攢了三年,想解決絕非一朝一夕。而且他也沒指望,就這麼幾句話能讓她重新敞開心扉,回到過去。
景焱輕輕嘆了口氣,從善如流地向她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有顧慮周全,我向你道歉。”說着,他終於將她從胸前緩緩推開,兩隻大手卻仍舊輕握着她的肩膀,不肯放鬆。
沈若初耷拉着腦袋,不肯看他。卻也沒再要和他拼命。
景焱料定她這會兒應該還是滿心的糾結,也不強求什麼,“你把吃的東西都倒掉了,我們倆個晚飯怎麼辦?”
“我愛怎麼辦怎麼辦,不用你管!”她耷拉着腦袋,嘴硬的很。
“胡鬧!”景焱皺了皺眉,語氣裡多了分不容違抗,“我打電話叫外賣,這次你給我老老實實把東西吃了!”
“你……”沈若初擡起頭就要和他頂,結果話沒出口卻被對方頂了回來。
“你要任性也等阿姨痊癒出院的!別忘了你現在身上還有責任。明天還要去醫院替你哥哥,不好好吃飯睡覺,怎麼照顧你媽媽?!”
她扁了扁嘴,自知理虧。
“別再胡鬧了!”景焱說着放開了她,一邊掏出手機叫外賣,一邊出了臥室,去大門外撿回自己的西裝外套。
而沈若初盯着他高大寬闊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哭喪着臉倒回了牀上。因爲她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拼勁全力堅持了數月的東西,只在他短短一下午的攻勢下一點點瓦解。
對上了景焱,就真的逃不過敗北麼?!她惶恐難過之餘,就只剩下了森森的無能爲力。
…………
外賣送來的很快。
正宗的湘菜和蘇式點心,都是沈若初喜歡的種類。只可惜她根本沒嚐出什麼味道。而景焱看着她那滿腹心事的模樣,也權當作毫無察覺。
一頓晚飯,兩人吃的相對無言。飯後沈若初也明顯沒有想要和他交談的意思,扯過紙巾嘴巴一抹,起身回了臥室。
沈若初不搭理自己,景焱也沒有主動找她。他縱橫商場已久,自然懂得剛柔並濟,張弛有度的道理。人心有時候就像是多米諾骨牌,動搖了一張,剩下的便會跟着一次推到。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現在需要做的不是步步緊逼,而是給沈若初時間和空間,只等着她心裡所有的牌悉數傾倒便可。
景焱將餐廳收拾了一下。出來時瞥了眼沈若初緊閉的門扉,徑自將客廳的電視打開,老神在在地坐在沙發上看起了財經節目。
就這樣一直到晚上8點,沈若初始終安安靜靜地窩在房間裡,也沒出來攆他。
景焱其實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已經睡着了。他略微沉吟了幾秒,自作主張地給張躍發了條短信。讓他去董事長辦公室的休息間裡收拾幾套換洗衣服送過來。
半個小時後,公寓門口的呼叫器響了起來。是張躍過來送東西。景焱摁下鍵鈕,開了樓宇門的門鎖的同時,也直接把公寓大鐵門打開。沒幾分鐘,樓道里就傳來了腳步聲。緊接着這一層的感應燈亮起,張躍的身影出現在了緩步臺。
當景焱在看見張躍手裡拎着的小行李箱時,十分滿意地勾了勾脣。
嗯,做的很好!沒有真的只收拾兩件換洗衣服。裝備齊全,很符合他準備在沈若初這裡打持久戰的想法。
於是,當張躍走到大門口,景焱破天荒地擡起手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你了!”
如此和藹可親,倒是給張躍嚇得不清,急忙連聲客氣道:“不辛苦不辛苦!”他身爲特助,基本的工作就是滿足景焱一切瑣碎的要求,替老闆打理好各種工作生活的事務。當然,景焱付給他的工資,也是相當可觀的。
完完全全工作職責內的事情,卻換來一向寡言深沉地大老闆地誠心嘉獎,怎麼能不惶恐。
當然,如果他今天下午見到自家老闆爲了追老婆被情聖附身時的情景,估摸着會因爲驚嚇而直接辭職也說不定!
“醫院那邊情況怎麼樣?”景焱接過行李的時候問了一句。上午那會兒景焱怕沈行之一個人留在那裡忙不過來,就給張躍打了電話,讓他安排兩個人到醫院去,聽沈行之派遣。
“我剛剛聯繫過,您岳母的情況很穩定。醫生說大概用不了48小時就能轉到普通病房。”
景焱“嗯”了一聲,正想讓他回去,又忽然想起什麼,“我這幾天休假,你明天去公司和秘書室的人打聲招呼,讓他們把能取消的行程都取消掉。實在不能取消的,儘量往後推。”
“好的,景先生。”張躍點點頭表示瞭解,隨即又略微猶豫,“那個……景先生,我能問一下麼?”
“什麼?”
“您的假期大概是多久?”
這個問題讓景焱不由皺眉。兩秒鐘的沉吟後,他輕聲開口,“沒有期限,越久越好!其它的事情我會交代副總。”
“明白。那沒有其它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好。”景焱輕應着退回屋子,伸手關上了門。然後,他拎着行李箱剛剛轉身,就看見沈若初懷抱着一套睡衣,杵在客廳中間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從臥室裡出來的。
景焱怔了一下,隨即對上她貌似不善的眼神牽了牽嘴角,“我還以爲你睡了呢?”
沈若初沒說話,視線從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又返回來從腳到頭,最後落在了他腳邊的行李箱上,“景焱,你這是什麼意思?打算在我家常住還是怎麼着?”
“沒有!”景焱睜着眼睛說瞎話,“我今天太累,實在不想回去了就讓張躍送套換洗衣服過來。”
沈若初又是一陣沉默,隨後沒有好氣地開口道:“隔壁的房間允許你只住一晚!還有,我要洗澡,你最好暫時迴避一下!”說完瞥開眼,徑自去了浴室。
吶~小初初的態度差不多已經明朗了,所以老景的被虐模式也快要正式開啓了~
其實我是親媽。真的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