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樂，王樂~”
清脆的叫聲在影壁外傳來，沈鐵軍將撕掉的信扔到院子的垃圾桶裡時，林陽穿着身卡其色的風衣轉了進來，粗黑髮亮的大辮子紮成了兩個小辮，然後又團成了兩個小包包頂在頭上，襯着圓圓的小臉顯得愈發年輕，只是在看到他後顯然嚇了一跳，停下腳步囁嚅道：“小，小沈主任——”
“不習慣就叫我小師兄。”
沈鐵軍微微一笑，他能看出來林陽身上的衣服絕對不是國內市面上能見到的，然而王樂喜歡，那就隨他去了，每個人的審美觀都是不一樣。
“真的？”
林陽聽到沈鐵軍這麼說，眼前頓時一亮，明顯鬆了口氣的飛快開口道：“我媽還說你現在也是領導了，讓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沒大沒小——”
“那是外邊，咱們又沒外人。”
沈鐵軍倒是看的明白，他現在勉強算得上是身居高位，人前怎麼着也得端着點，不爲了他也得爲了那個副主任的名頭，那是國家意志的體現：“你今天沒上班？”
“今天休班了，我們不能固定休班，那樣會出大亂子的，所以就輪休了。”
打量着沈鐵軍不像是在客氣，林陽的杏眼就彎成了個月牙：“那我以後在外人面前就喊你沈主任。”
“是沈副主任。”
沈鐵軍笑着糾正她的口誤，主任這個稱呼他還是滿意的，蓋因這個職位聽不出高低，比如部長廳長縣長科長啥的，沈家凹村的村婦聯主任是主任，統領了五六個部委單位的農委負責人也是主任，更不要說企事業單位裡的車間主任啥的，不知道的人真的是要懵，何況他還是個副的。
“同志，你是農業部菜籃子籌備辦公室副主任？”
中國銀行陽朝區分行的貴賓接待室裡，值班經理彭豔菊拿着小小的工作證有點走神，她是被人叫進來的，說是有個12級的幹部要查詢外匯賬戶，然後她就被人叫進來了——外匯賬戶裡面有錢，有很多錢！
12級的行政級別足夠高，許多人一輩子都爬不到這個高度，然而在共和國的心臟裡，這個級別也就是勉強算個導，見多識廣的彭豔菊並未露出輕視，城裡的12級職位不少，然而還有着這麼筆外匯存款的，可是聽都沒聽過，滿臉探尋的開了口：“您的外匯賬戶裡面有很多錢，您能提供下這些錢的來歷證明嗎？”
沈鐵軍年輕的面龐令彭豔菊抑制不住心中的驚歎，這麼個年紀好似還沒她兒子大，且不說是這個證件的真假與否，現在首先是要查明這人外匯賬戶的存款是否合法：“咱們外匯管理條例規定——”
“由國外和港澳等地區匯入的外匯，除國家允許留存的部分外，必須賣給中國銀行。”
沈鐵軍張口接着說了，從錢包裡摸出張合同，看了眼面前的大堂經理，這位自從出現連自我介紹都沒有，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但是，這是下個月1號纔會實施的外匯管理條例，不知道你的英文怎麼樣，能看懂嗎？”
由於魔方的註冊地由港島變更爲哈曼羣島，沈鐵軍與之簽約的合同也是變更過的，港島時期是繁體中英文，後面變更後爲了某個原因，他便將變更的合同整成了英文版，這會兒普通人看到絕對會傻眼的存在，一如此時看到的彭豔菊，某些單詞她是認識的，然而更多的是她不認識的：“您，您稍等。”
“這個東西不能拿走，就這一份，你給我整丟了，我可沒地兒去開第二份，損失你承擔不起。”
眼瞅着彭豔菊要拿走，沈鐵軍探手一指非常不爽的說了，共和國的外匯管理條例在去年年底通過頒佈，規定在1981年3月1日開始實施，這纔是他跑這一趟的真正原因。
之前的外匯管理主要針對企事業單位，單就個人來說便是僑匯券的待遇，允許國人持有外匯，但是使用的話必須要到銀行內兌換爲僑匯券，由於這段時期主要爲國際匯款，國家就沒有對個人經營收入這方面進行規定。
於是，沈鐵軍這種轉讓設計的獲利，便只能套用之前的外匯管理辦法，如果按照即將要執行的管理條例來算，他就只能把絕大部分的美元換成軟妹子，個人保留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比例的外匯額度。
雖然百分之五也足以讓人目瞪口呆，經過一年多源源不斷的銷售分成，這時他名下外匯賬戶中的美元已經達到了一千八百多萬，以前是掛在港島的中國銀行名下管理，而他之前的戶籍所在地是羊外——那邊正在改開，某些人生怕被上面的惦記上划走，於是乎羊城外匯管理局和中國銀行駐港島分行齊齊選擇了沉默是金，這時還沒聯網。
直到這時。
“那我複印一份拿走，沒問題吧？”
彭豔菊摸不清沈鐵軍的來路，所以就誤打誤撞的做出了無比正確的決定，饒是後者再有怎麼想法，也只能點頭：“沒問題。”
沈鐵軍是來挽救“自己”資產的，與國內那筆差不多狀態不同，這筆錢是他通過合法途徑賺來，雖然要全部換成外匯券，僑匯券只是外匯券的前身，然而他的想法很美好，現實卻是很殘酷。
彭豔菊拿着複印的合同離開沒多久，一箇中年男人便出現在了貴賓室裡，笑眯眯的探出了手：“你好，沈主任。”
“副的，副的~”
沈鐵軍陡然有了股不好的感覺，這人笑的他有點脊背發涼：“您是？”
“呵呵，不好意思，在下孫立泰，人們銀行外匯部三室主任，和您一樣，也是副的~”
孫立泰戴着副金絲眼鏡，京片子說的是異常地道，瞅着沈鐵軍滿臉是笑：“只是比不得沈兄弟年輕有爲，不光是學習好，這賺錢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現在都要把一千多萬美元的外匯轉回國內支持國家建設，我倒是還在爲完不成任務而發愁，還望沈兄弟搭救一把啊——”
“呵呵——”
莫名的，沈鐵軍感覺孫立泰的笑容是越來越燦爛，後槽牙都特麼的露出來了，就好似餓了三天的狼看到了頭小綿羊：“那個，不知道孫——哥，是負責什麼業務的？”
“嗯~”
緩緩的點了點頭，孫立泰親切的拍着沈鐵軍的手，滿臉沉痛的開口道：“哥哥運氣不好，負責推銷國債的——還望兄弟搭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