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毒

在下面打掃衛生的保姆聽見樓上響亮的碎裂聲,連忙跑上去,就發現季唯安把牀頭櫃給砸了,臉上的暴怒前所未有的可怕。臉色陰騖地彷彿是沾染了墨汁的紙,就夠滴出黑色的墨。而他囚禁的那個女孩也從房間裡消失了。

季唯安打電話的怒吼聲在房間裡顯得愈加恐怖,好像要把房子都掀起來一樣:“給我找!挖地三尺都給我找出來!!用什麼方法我不管!殺人還是炸警局,都把紀蘇晗找出來!!就算要踏平整個ito,讓c城血流成河,我都要見到紀蘇晗!!!”

山腰上的白色別墅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特別耀眼,通透的光直直地射進房子,照亮了整個空間,有着溫暖的午後味道。柏謙摘下聽診器,輕輕鬆口氣道:“只是打了鎮靜劑,等藥效過了就會醒了。”

單修哲凝重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下,露出了久違的疲態。望着牀上雙眼緊閉的人,單修哲的心就像是被狠狠地揪起來一樣。三年了,她被季唯安軟禁了三年。當他和下屬闖進那個房間時,她手腳上粗重的鐵鏈讓他憤怒地想要殺人。

季唯安居然……他居然敢這麼對待蘇晗……用鐵鏈鎖住她……這種事,是一個正常人應該做出來的嗎?!她就像一個睡公主,躺在牀上,沒有半點知覺。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爲她是死了的,直到察覺她還有鼻息,才放下了心。

“柏謙,你幫我照顧小晗,我去趟醫院。”單修哲揉揉自己發澀的眼睛,聲音疲憊。

因爲勞累,所以當他轉身出去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柏謙那雙秀氣眼睛中濃濃的擔憂。柏謙轉頭看着睡得猶如天使一般祥和的人,臉色凝重。

沈齋從昨天進醫院開始,直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凌桃夭在重症監護室外等了一天一夜了,單修哲到的時候,她已經靠着椅背沉沉地睡了過去。

單修哲問了醫生具體的情況,得到的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他明白,就算現在待在醫院也不能改變什麼,於是輕輕將凌桃夭抱起,放到車上,送回別墅。整一個過程中,她都不曾醒過,看來是真的累着了。何林的話還在他耳邊迴繞,那一聲聲的叫囂都像一個個的巴掌打在他臉上,火辣辣地疼。他不斷地想起三年前凌桃夭在醫院裡的樣子,不斷地想起她跪下來求他看看小念的樣子,不斷地想起她被警察帶上手銬的樣子。削瘦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走向警車。

凌桃夭自從出獄之後,愈加清瘦了。嘴脣沒有血色,鎖骨也清晰可見。單修哲順着臉龐慢慢地撫摸,最後終於忍不住捂住了臉,壓抑地低聲抽泣起來。他終於明白爲什麼在醫院裡,她會說出是她害死了蔚然那種話,更是把小然失蹤的過錯全部攬到自己身上。桃子,是因爲你覺得自己髒了麼?我親愛的桃子,你怎麼能那麼傻?獨自承擔了一切,卻讓我變成了罪人。桃子,那個晚上你是不是特別害怕?是不是恨我爲什麼不去救你?桃子,對不起……對不起……

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所以,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太陽逐漸下山,天色變得暗沉起來,天邊染紅的雲倒映在單修哲幽深的眸裡,顯得特別好看。而他,眼底心底,除了凌桃夭,別無其他。時間彷彿就這樣靜止了下來,單修哲一心一意地看着她,好似眼前這個人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珍惜的東西一般。

凌桃夭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房間裡開着昏黃的燈,恰好有一種慵懶的睡意。鼻尖底下有着白粥的濃郁香氣,凌桃夭一天沒有吃過東西,肚子咕嚕嚕地不爭氣地叫起來。

福嫂正好給她送來換洗衣服,見她行了,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少奶奶,你醒了。少爺算得真準,他說只要把粥放到你面前,沒幾分鐘你一定會醒。”

凌桃夭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當初她懷着小念的時候,不知爲什麼,特別嗜睡,但是隻要單修哲在樓下一煮粥,她便悠悠地醒過來,摸進廚房,百試百靈。凌桃夭喉頭哽咽了一下,心裡就像堵了一塊石頭。那些甜蜜恩愛的畫面彷彿還在昨天,歷歷在目,轉眼之間卻已是三年。她都出獄了。

胡嫂把衣服疊好放在牀上,並沒有注意到凌桃夭的神色,還是顧自喋喋不休着:“少奶奶你真是幸福啊,這幾年我第一次看見少爺他煮粥呢。你不知道,他都不讓我進廚房,一定要親手給你煮粥,說是你以前最愛吃了……”

胡嫂的聲音一點點的遠離,凌桃夭好像失聰了一般,眼淚一滴滴地掉下來,砸在被子上。她在監獄裡學會的就是逐漸忘記以前,忘記以前一切的甜蜜,忘記單修哲對她的好,否則,她時時刻刻會支撐不下去。可是就只是一碗白粥就把她三年來的努力全部化作烏有。

單修哲,你真是我的毒,無藥可救。愛情這種東西,如果能夠用理智來控制就不會那麼瘋狂了。

“少奶奶,這是少爺拿過來的衣服,你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讓我去洗……咦,怎麼哭了?”胡嫂一看見凌桃夭的眼淚,立刻就慌了神,“是不是我這個老太婆說錯什麼話了?少奶奶,我這人不會說話,嘴欠,要是說錯了什麼你別往心裡去。都怪我這張老嘴,說錯話。”

凌桃夭見胡嫂誤會了,還想伸手打自己嘴巴子,連忙拉住她,吸吸鼻子,勉強笑道:“胡嫂,我只是想到以前不開心的事了,不關你事。我先喝點粥,待會換好衣服給你拿下去吧。”

“好,好,少奶奶,那你先吃東西,我就下去了。”胡嫂是個粗神經,也不會去細究凌桃夭話裡的敷衍,做完手頭上的活便離開了房間。

凌桃夭呆坐在牀上,粥的香氣在房間裡肆無忌憚地飄蕩,鑽進她的鼻孔,然後死死地攫住大腦。她剛纔哪裡會響起什麼不開心的事呢,對她來說,那些幸福的日子纔是利刃,一刀刀地在凌遲着她。

“再不吃,粥就冷掉了。”門口傳來低沉的帶有磁性的好聽聲音,伴隨着軟拖鞋的踢踏聲,身着米白色家居服的單修哲緩緩踱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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