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轟隆隆的聲音爆出來,跟拉響了*差不多。葉微微脖子一縮,拉着常拓就要往外退。常拓直想撞牆,若明擺着的拒絕只會顯得欲蓋彌彰,他只能不動聲色地隨着葉微微的腳步退,儘可能地拉開與她的距離。
“你,留下,你們,出去!”長指叭地按下了投影儀的開關,他用目光指一下葉微微,用手揮向其他人。
大家紛紛站起,在經過葉微微時,投來各種目光。秘組大隊長的老婆,敢跟大隊長提離婚的女人……
葉微微木雕般接受完了大家的目光洗禮,頭迅速壓低,像做了錯事的孩子膽戰心驚地站在門口拉着常拓不放手。
“還不走站在那裡幹什麼?”又是一聲雷吼,常拓不得不伸手拉開了葉微微抓緊他衣服的指,投了一抹自求多福的目光離去。
呆呆地站在門口,可憐巴巴地看着常拓的背影,失去了保護的她站在範慕北面前就像一顆長在光禿禿山頭的樹,隨時都會被他眼裡滾滾而出的風雲襲捲到九天外。
“還不進來!”範慕北的聲音威嚴,一點都不溫柔,帶了老大的風姿,分明就是命令。
葉微微身子本能一抽,大步走了進去。
她站在臺下,範慕北讓在臺上,一個垂眸像只被人擒住偷吃了魚的貓,一個狠瞪如一家之長,半刻之後,他閃眉移走了目光,聲音低下來:“爲什麼要離婚?”
葉微微略略鬆了一口氣,還以爲他會責怪自己打斷了他們的會議呢,這種事可大可小,要是機密會議,搞不好她會被送上秘組法庭的。
籲口氣,她想到了向姐關於門當戶對的理論,想到了沈浩描述的有關於範家大媽子喝洋墨水的片斷,壯着膽子道:“我們其實真的很不合適。”
“不合適?”眉頭挑高,他走下臺,一步步朝她走來,“我們哪裡不合適?”
他的目光盯在她的胸口,明顯地提示着某件事上他們特別地合適。葉微微沒來由地一陣臉紅,嘴上卻怎麼也罵不出來,只能努力尋找着理由:“我們的家庭環境不同。”
“是誰規定家庭環境一致才能結婚?”
“家庭環境不同,我就走不進你的生活。”
“我可以走進你的。”
“……”
經他這麼一說,她忽然覺得離婚的理由一下子不充分起來。
“不要想太多,要對自己有信心。”他擡步走向外。
葉微微怔愣着,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對勁。
他的背影挺直,雖然穿了一身訓練,卻將那份貴氣輕易表露,葉微微又想起了另外一個理由。
“我只是普通大學畢業。”
“我不在乎。”
“可你們家的老媽子都喝過洋墨水。”
前行中的身體猛然停下,葉微微一路追隨,根本沒有防備他會突然來這一招,呯地撞了上去,比撞在牆上還痛。
撫着發痛的腦袋,脣都擰起來了,直狠他沒事生這麼一身鐵肉乾什麼。
範慕北平板的臉孔上終於擰起兩道眉,說明他的不悅:“誰告訴你我家的老媽子喝過洋墨水?”
不是麼?葉微微顫着心肝兒望回去,心底漸漸浮出疑惑,忍不住往下加深了問:“沈浩還說你家的清掃工都是大學畢業,我這身份……”不只適合做他家的清掃工?
某張臉再度黑下來,陰慘慘地一字一句地問:“這是沈浩告訴你的?”
“對呀,呃,那個……喂……”
範慕北提起步子大踏步走遠,十分鐘後,跑道上,沈浩抹着淚水加汗水,背上背一個比他還大的揹包邁開步子往前跑。
塑膠跑道淚奔了:負重一百公斤一萬米跑,你以爲我是鐵打的呀。
葉微微自責地看着一個勁朝前衝的沈浩,臉上的表情不是哭也不是笑,連她本人都理不清此時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沈浩從她身前跑過,歪嘴咧牙抹一把汗,臉上的表情並不比她好多少。
雖然說沈浩說得誇張了些,但也不至於受這樣的懲罰吧,更何況他是自己的師傅,罰多了可是影響關係滴。
葉微微鼓起勇氣慢慢地踱到了指揮台前,那裡,站着覆了黑色面具的範慕北,正咬牙欣賞着沈浩的跑姿。
慢騰騰地爬上臺,她儘可能地壓低姿態輕聲請求:“天這麼熱,你就放了他吧,大不了訓他一頓,用不着……”
“嗯。”範慕北沉吟,葉微微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心軟,心時一喜,哪知,聽到的卻是,“說謊話影響隊長婚姻,助理,加罰他五千米。”
“加罰……五千米?”掏掏耳朵,葉微微根本不敢相信。勤務兵已經跑遠,她追隨着他的背影看到了沈浩苦得快要哭的臉和艱難點下的頭。
“不要啦!”心裡本爲他重視兩人的婚姻而略略高興,突然沈浩被加罰了五千米,她無法冷靜了,幾乎跳起來,兩隻手落在範慕北的臂上使勁兒搖,根本忘了這是訓練場,有無數的眼睛在盯着。
範慕北沒有推開她,似乎十分享受這種感覺。遠處,方紫依從一輛綠色越野車上下來,看到這一幕,跺着腳朝這邊快跑過來。
“慕北哥。”她天然熟地輕呼,不再用隊長的稱呼。葉微微轉過臉來,這才發現她,兩人目光一對,方紫依眼裡迅速閃過一抹憤恨。葉微微沒有發現,範慕北卻已收入眼底。
愛理不理,連看她都不曾,範慕北抿脣,一副不打算和她交談的表情。
“阿姨和伯伯讓我叫你回去。”
還是輕輕地語調,嗲嗲的音,直能讓人骨頭髮酥發軟。
範慕北的目光終於轉過來,盯在她臉上,是那種陌生而疏遠的眼神。但終歸是被正視了,方紫依臉上一喜,特意牽過肩頭的捲髮,一副嬌羞的模樣。
“我家的事不需要你插手。”範慕北甩下這句下轉身越過她下了指揮台,方紫依的臉上青紅黃白,成不了顏色。葉微微在心裡一個勁地鼓掌:果然是老大哇,說話有氣度!
她悠着身段也準備下臺,方紫依卻突然扯住了她的臂,兩隻眼惡狠狠地射過光束來,比剛剛還要憤怒:“看我這樣你很開心是不是?”
葉微微翻了翻白眼,懶懶地扯出自己的臂。這種女人,跟她說話不是貶低自己的身份麼?
“葉微微,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我告訴你,範慕北的父母已經認定我是他們家的媳婦,這件事情改不了了,你遲早得離婚!”
“那就讓他父母娶你好了!”面對方紫依咬牙切齒的叫囂,她隨意地甩下這句話,氣得方紫依在背後又是一陣跺腳。
回到訓練場,回憶起方紫依的話,她的面色也凝重起來了。她當然明白,在婚姻中父母起到的重要作用,且不說他們的反對會帶來多大的壓力,一場沒有父母祝福的婚姻能得到幸福嗎?
經過將近三個月的訓練,她的體質比以前好了很多,連舉完一百次啞鈴也只是微微冒汗,看着沈浩從跑道上有氣無力地走向這邊,她乾脆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彷彿比沈浩還累。
不愧是秘組人,沈浩雖然跑完了一萬多米,看起來還算精神,兩隻眼睛眯起,刻意地與她保持距離。
“師傅。”在不生氣的時候,她總是這麼叫他。沈浩微微偏過臉來,眯着的眼睛怎麼看怎麼的像特務。他掏掏耳朵,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葉微微想了好久都沒有想到要和他說些什麼,只是覺得胸口悶悶的,看他一副用心聽的樣子,突然閃出一個問題,轉頭道:“你說範慕北爲什麼要娶我?”
沈浩耳朵掏得更勤了,片刻後,終於說了這大半輩子來最管用最正經的一句話:“這種話你應該問老大本人。”
好吧。懶懶地爬起,拍拍屁股,她走向車庫。範慕北囑咐過,到了點就在那裡等他。
靠着車,看到範慕北從指揮大樓走下來,方紫依迎上去對他說着什麼,他不理睬般繼續朝前走,方紫依抹起了眼淚。
唉,根本沒有愛還要強求。葉微微在心裡嘆息,搞不明白方紫依爲什麼要這麼折騰自己。
範慕北也停在車前,看她一眼,拉開了車門。
安靜地坐在車裡,這一段時間積聚了太多的事情,葉微微變得沉默而抑鬱,範慕北忽然不習慣起來了。轉過頭來,望向她:“怎麼了?”
葉微微捏着幾根指,看範慕北看自己,緊張地胡亂在身上抓着,臉慢慢紅起來。這個樣子的她就像一朵高原上盛開的小野花,純美而誘人。
範慕北嚥了咽口水,身體不自然地僵起來。
“我……”葉微微剛要開口,範慕北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接下電話,在聽到那頭的聲音時厭惡地皺緊了眉頭,沒等那邊說完就掛斷。
“是誰?”她已能猜到,定是方紫依。
範慕北撫撫她的發,對她笑笑,這笑裡滿含寵溺。
葉微微卻因爲方紫依的電話而失落起來,只勉強綻開臉笑了笑,想問的話再也問不出口。
回到上揚別墅,範慕北換下衣服甩掉手機,挽起袖了道:“我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