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純白的光芒之中,楊夜自然而然的閉上了眼睛。
一雙手,輕柔的捧起了楊夜的臉頰,伴隨着淡淡的聖潔的光芒,把楊夜也開始一點點的融入其中,整個身體也一點點模糊,不真實起來。
楊夜感覺到了一絲冰涼,從扶住自己臉頰的那雙手傳出,漸漸的,那絲冰涼的感覺,開始貫穿了他的全身,直至進入到了他的內心深處。
那是一種很舒服,很愜意的冰涼感,如同夏日敷冰,雪中送炭,大漠得水,窯中賣套。
楊夜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舒暢的表情,被那純白的光芒包圍、融化在其中,那種感覺如同整個人昇天了一般,全身上下都有一種暢快和不真實的激昂感。
“赤匕,我現在要恢復的,是你那些我取走的全部記憶,你會記起一切,也會知道一切,我只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那個熟悉的聲音,在楊夜耳邊響了起來,近在耳畔,又好似十分遙遠。
這話有些奇怪,楊夜心裡微微詫異了一下,怨恨?爲什麼會?
但詫異着,就在楊夜要睜開眼詢問的一瞬間,貫穿全身的那姑冰涼的舒暢感,突然開始灼熱起來!
速度驚人的在升溫,在楊夜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種灼熱已然成了滾燙!
楊夜有些慌,感到全身上下都在燃燒起來了一般,但卻在這一瞬間,全身竟然被那聖潔的光芒包容住,絲毫不能動彈,甚至連眼睛都無法睜開!只能閉着眼,感觸着一片光明中,隱藏着巨大的、未知的,甚至是黑暗的恐懼!
身體不能動。眼睛不能張開,也無法說出一個字,喊都喊不出來,楊夜在這一剎那害怕了,以爲自己完了,在他此刻這個身體和大腦的神智尚且清醒的時候,他只有一個想法:這次死定了。
最明顯的,就是那雙捧着楊夜的手,本來十分溫柔,那種輕柔如同小時候。媽媽做的手擠面;更如同年幼時,家門口傳來的芝麻糊的叫賣聲;甚至與暴漿撒尿牛丸帶來的那種初戀一般的感覺都十分接近……
但猛一個瞬間。那雙手開始突然的用力!張開手掌在楊夜臉頰的兩側,狠狠按住了他的兩邊太陽穴,同時手掌開始傳輸地清清涼意,也變成了灼人的炎痛感!
那種感覺太過強烈了,如同千萬根鋼針在從各個角度,深**進楊夜地腦袋裡。可是楊夜卻連喊都無法喊叫出來,只能緊緊咬着牙,在驚恐中一點點感覺着自己所有感覺的消失,擔心着自己所有擔心的實現!
麻木了,徹底麻木了,沒有了疼痛,沒有了灼熱,沒有了冰涼,彷彿一切都已經不存在了,楊夜感覺自己就像是死了一樣。身體漂浮在一股輕柔的**當中,然後逐漸的下沉,越沉越深,無盡的黑暗淹沒了自己,巨大地光亮吞噬了自己。沒有了身體,沒有了軀殼,只剩下一絲殘存的意識,在提醒着楊夜一切即將結束。
這就是死亡的滋味麼?
楊夜還在想着,猛然間,一股強烈的光亮在他的腦子裡炸裂開來。隨着這股如同原子彈爆炸瞬間般的強光四濺。楊夜也突然間全身猛烈的抖動起來。
那強光,帶來了什麼?那些。都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一幕幕往昔的場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一件件久違的往事,一段段親切的笑聲……在這一瞬間,瘋狂的鑽進了楊夜的腦海之中——
雄偉壯闊的豪華莊園,無數的男女傭人,一張張美女的面孔,洗手間裡的石雕大鏡子;
商場裡面的威風,衝浪組合的耍帥,桌球大戰的神技,力戰綁匪的壯舉;
猙獰的半獸人,恐怖的血魔,甘甜的**之奶,亦正亦邪的《白海之邪》;
泛着綠光的長刀,靜謐的嘉闌島,陰森的海底鬼城,閃耀光芒的異域;
吳王夫差的慘死,東施效顰的起源,超級女生的興起,越王勾踐的孽債;
袁世凱的登基,宮廷報紙的發行,民國紅燈區的興隆,妓女車伕的大遊行;
楊貴妃的**,安市城的血戰,東京大屠殺的痛快;東洋國號的恩賜;
五大家族的統一,隱匿域界的陰謀,層層揭示的真相,不斷升級的戰鬥;
骨刀、雲針、螺旋刺、獸王杖、一場場對峙,一片片血腥,一次次震怒,一筆筆仇恨;
還有……灼熱升騰的赤印,銘刻胸口的鬼徽,貫穿全身的邪能,紅光便可弒人的藏刃赤煉!
“啊~~~!!!!!”楊夜終於猛地伸展了四肢,高高仰起頭,在一片聖潔的白光之中,緊緊閉着雙眼,近乎瘋狂的吼叫了出來……
白光漸漸消褪,黯淡下來。
一切恢復平靜,靜得如同夏日田野的夜晚,如同冬日飄雪的山頂,如同春天無風的湖面,如同秋天悄悄飄零的落葉。
聖潔的白光不再耀眼,只是隱隱照亮着這方寸之地。
在這裡,只有兩個人的身影,正在面對面的站着。
一個,一身潔白,輕輕飄浮,目光期待,內心哀傷,蠟炬成灰,滄海桑田……她叫做赤煉,神族赤煉。
另一個,左手腕的赤印已然升騰蔓延,旋轉扭曲着圖騰一般圍繞着他的左臂,轉眼已經到了他的左側脖頸,他正在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如刀,聚神凝視……剛纔,他叫楊夜,現在,他叫赤匕,鬼族赤匕!
是的,都想起來了,楊夜在這一刻。把過往的一切都想起來了,過去的所有點點滴滴,甚至他自己之前都可能淡忘或者忽略的一切,此刻全部回到了他的腦海之中。
睜了眼,楊夜慢慢從聖潔的光芒中落下,雙腳踏在如同虛無一般地地面上,頭腦開始清醒過來,眼前的一切也一點點變得真實。
看着面前漂浮着的那一身潔白的身影,楊夜終於看清了那精緻如同天造地設一般的五官。
只是在那依然淡淡存在的白光之中,顯得有些抽象。
“你是……你是……”想起了一切。楊夜短暫清醒後,開始前所未有的震驚起來。
“孩子。你見到我了,我也終於見到了你。”那潔白的身影也緩緩落下,被白光映照的五官綻放淺淺的笑容。
楊夜瞪了一下眼睛,全身一下僵住了,呆愣着表情,一股熟悉地、親切的、在內心深處翻涌地悸動開始閃現。許久,他才緩緩說道:“你是……赤煉?”
“是我,孩子。”赤煉淡淡的微笑着,雙眼的目光卻是依然哀傷。
楊夜愣着,直直的看着赤煉,神情恍惚了一下,突然“撲嗵”一聲,身子一沉,雙膝跪倒在地。
“你就是我的母……母體?!”楊夜低聲感嘆着,“母親”這一稱呼。卻是無論如何無法馬上叫出口的。
“赤匕,我們終於見面了,我終於見到你了。”赤煉地聲音十分輕柔,如同極力掩飾着自己的激動。
楊夜也十分的激動,垂着頭緊緊閉了一下眼睛。平復着此刻的心緒,卻又忽然猛擡起頭來,急急的左右張望着,疑惑道:“我這是在哪裡?”
“鬼遺。”赤煉輕聲回答:“這裡是鬼遺。”
“鬼遺?”楊夜吃了一驚,舉目繼續張望個不聽,滿臉的詫異:“那我之前的經歷……我在原來的空間。殺了我的車間主任那些……都是夢?”
“不。不是,那都是真的。”赤煉向楊夜這邊走了一步。慢慢伸出手,一邊扶着楊夜的胳膊,一邊繼續說道:“那是……我重造你的鬼族之軀之前,你的原身自己的選擇。”
“我的原身?”
“沒錯。”赤煉點點頭:“你的原身聚集了能量,自行打開了穿越之門,這讓我都有些吃驚,因爲你的原身沒有得到域界領主賜傳的權能,便已經擁有了域主的能力。”
楊夜愣着,隨着赤煉的攙扶緩緩站起身,卻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看着赤煉。
“其實我是可以阻止你的,赤匕,”赤煉淡淡地繼續說道:“但我知道,你的原身做出這樣的舉動是有原因地,可能有未了的感情,可能有未解的心結,甚至可能有未雪的仇恥……所以我沒有阻攔你,赤匕,我幫助你,回到了你最開始與夜來香在一起的空間,改變了你本我和自我的形態,以便你再次融入那個世界。”
“你幫助我?讓我回去?”楊夜腦子有些亂了。
“是的,赤匕……”赤煉說着話,沉默了一下,輕輕嘆氣,又說道:“我、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因爲,你畢竟是我的孩子,赤匕,當我找到你慘不忍睹的屍體時,我的心都快碎了,我猶豫了很久,真的,不希望你再受到這樣的傷害,不希望你因爲你所揹負的,再去遭受這樣的痛苦和折磨,我寧願你去一個普通的空間裡,做回你原來那個平凡的人類,哪怕平淡,哪怕乏味,哪怕愚鈍,但你可以活下去,我只希望這樣……”
楊夜一怔,赤煉的話讓他腦子裡飛快回想起了一些可怕的,血腥的,記憶猶新的場景,回想起了那種不堪忍受的痛苦,和所有意識一點點消散的感覺。
“但我還是後悔了,孩子,我覺得我做錯了。”赤煉始終看着楊夜的雙眼,語氣一次比一次激動起來:“雖然我希望你活下去,不願意你再經受那些事情,但那是因爲我自私,孩子,那是我自私的感情啊!你始終是神族和鬼族結合的產物,你始終是域界的希望,你的心裡,你的身上,始終揹負着鬼族的仇恨,這是永遠存在,不可磨滅的,我不能因爲自己自私的感情,而放棄鬼族的仇恨,滅掉整個域界的希望啊!”
說着話,赤煉已經慢慢低下頭去。語調也瞬間降了下來:“所以,我又找到了你,我希望帶你回來,可是我依然下不了決定,因爲我不知道,這樣對你公平不公平。所以,我把決定權交給了你,讓你自己決定是繼續那樣生活,還是做回鬼族赤匕,”赤煉欣慰的低頭笑了起來。慢慢擡頭:“很高興的是,你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但我是……”楊夜說着,欲言又止,此刻在他的腦海中,砸死車間主任和那個叫範薦的年輕技工的事情,已經有些模糊和不真實起來。
“是的。我知道,你在做楊夜的時候,做了你一直想做的事情。”赤煉輕聲解釋道:“那可能就是你的原身自行欲回到原來空間的原因,那可能就是你一直未了的心結,而你潛意識的做完了你想做的,那不是巧合,也許是你雪了仇恥,解了心結之後,纔回到這裡來,一切都是你的原身在操控。再做決定。”
楊夜點了點頭,心頭有些釋然,此刻再想起砸碎車間主任腦袋的事情,倒已經開始覺出幾分痛快來。
但是下一個瞬間,在他的腦海之中。猛然閃白了一下,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在提醒他,更重要,更可怕的事情近在眼前!
是的,那懸崖峭壁,那怪石嶙峋。那一片汪洋,那巨浪滔天!
千年空間的血戰!在這一刻如此清晰的出現在了楊夜的腦海之中。
一幕一幕,完整如昨日,真切在眼前!
“我……赤煉,你說、你說這是鬼遺?哪個鬼遺?這裡是千年空間麼?我……我不是死了麼?”楊夜驚訝着,慌亂的聲音都有些變調。
赤煉平靜的看着楊夜,輕輕點點頭:“是的,赤匕,你死了,領主司豪殺死了你作爲楊夜存在的那個肉體。那只是一個你滯留在普通空間內,裝載着你原身的軀殼。”
“軀殼?”楊夜一愣:“你的意思,是那個身體只是一個僞包裝?”
“不能算僞包裝,那也是你的身體,只不過,那是你以普通人類形態出現,可以變身成鬼族赤匕的身體,”輕聲說着話,赤煉慈愛、憐惜的看着楊夜,緩緩伸手撫摸着他的一側臉頰:“你和其它鬼族不一樣,噢不,你和域界所有族類都不一樣,因爲你是異族結合的修仕,你是神族和鬼族的綜合體,你有你自己的原身,就是你現在的身體。”
“我現在的?”楊夜瞪了一下眼睛,左右張望着,有匆匆擡起自己的雙臂,心裡產生了巨大的疑惑:我現在的身體?我不一樣了麼?我的原身是什麼?我變成什麼樣子了?
神族赤煉自然一下就明白了楊夜的心思,輕輕一揮手臂,瞬間,在楊夜身邊出現了一道屏障,那完全是一道由晶瑩的光芒簾成地鏡面,平靜,柔和,清晰的反射出前方的一切。
楊夜抑或着一扭頭,頓時驚呆了!
那是我麼?那真的是我麼?
晶瑩光芒的鏡面中,一尊挺拔的身軀赫然立於一片飄渺和渾沌之上!寬大的肩膀,健碩的肌肉,那腰帶,那褲子,那長靴,不正是在神蹟那裡得到的,鬼族藏刃曾經穿過的一切麼?
而現在這個新生的楊夜,已經連自己都不敢相認了。
一頭紅黑相間的頭髮,稍有捲曲的遮住了雙耳,垂在臉頰兩側,雖濃密,卻輕盈清晰的可以看見髮根,那頭髮紅如火,黑如夜,根根鮮明輕盈,泛着一層淡淡的光芒。
而楊夜赤裸的健碩的上身,已經佈滿了曾經在白海海底鬼遺和神蹟處見到的那類花紋圖騰,那條條扭曲宛轉的線條圖案,也是漆黑卻透着一絲紅光,盤繞在他的手臂,小腹和胸膛!
楊夜此刻的雙眼,也完全不同於昔日,那是一雙真的在射出犀利光芒的雙眼,兩隻瞳孔黝黑深邃,卻在那深邃的不見底之中,泛出一注猩紅來!
這,這是……
“這是你原身的形態,這是神族和鬼族精華造就的赤匕,這纔是你自己。”赤煉站在楊夜身後,也一起看向輕盈光芒煉製的鏡面,然後再次輕輕揮手,鏡面消失。
楊夜萬分詫異的緩緩轉過頭來,看向赤煉:“這是我?你是說。神族司豪殺死了我,是殺死了楊夜的身體,現在這個,纔是我赤匕的身體?”
赤煉點點頭,眼神裡也映出了些許地激動來。
“那是你救了我?在我死掉……沉進海底後救了我?”楊夜有些迫不及待的追問着:“我們現在,是在千年空間的海底麼?這是千年空間的鬼遺是麼?”
赤煉眼中閃過一絲黯淡,點點頭,又搖搖頭:“是的,赤匕,這裡是鬼遺。這個鬼遺和你自屬空間的鬼遺是不一樣的,那個鬼遺屬於鬼族。而這裡這個,屬於我和藏刃。”說着,赤煉緩緩低頭,輕輕嘆了口氣:“只不過,千年空間已經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什麼意思?”楊夜瞪大了眼睛,就在一秒鐘前。他心裡想的還是馬上衝出海面,去與領主司豪交戰,去救蘭妖斬、浮生等人!
“領主司豪,毀掉了千年空間。他得到了水族的同化能力,同化了神族三梟,他現在的力量太強大了,可以摧毀一切。”赤煉說着,聲音越來越低沉下去。
“司豪……毀掉了千年空間,那……”楊夜腦袋裡開始一陣陣地傳來炸裂的巨響:“那蘭妖斬、南榮幻、慈仁谷、烈日他們……全都……”
赤煉搖搖頭:“沒有,據我所知。他們都沒有死,”說着,赤煉別過頭去:“但他們都被司豪帶回了域界,打算用他們的血,來警告域界所有族類。逆主者死。”
楊夜愣着神,睜大雙眼,啞然了一下,忽然一把扶住了赤煉的手臂:“你騙我,千年空間毀了,不存在了。那我們現在是在哪?鬼遺不是也一樣被毀了麼!”
“不。我和藏刃的鬼遺,可以在任何空間,任何異域存在,”赤煉說着,慢慢擡起另一隻手臂,張開手掌,手心裡升起一柱光芒來,光芒越來越強烈,開始驅散周圍朦朧黯淡的亮光,而四周的一切也開始逐漸的清晰起來。
楊夜四處看着,驚訝地發現,他和赤煉所在的地方,竟是一處大廳,四面是高聳不見頂端的石磚牆壁,牆壁上佈滿了楊夜熟悉的花紋圖案,那如同鬼族的風格標誌一般,而地面依然也由方磚排成,整齊的鋪滿了整個大廳,毫無疑問的,每塊方磚上都顯出一個人臉來!痛苦的,哀嚎的,無奈的,扭曲的,茫然的,悲傷的,掙扎的,恐懼的,憤怒的,沉默的,冷笑的,震驚的,兇狠的……每塊方磚上,都是一張凸出來的人臉,每張臉的表情都不盡相同,雖然是雕刻上去的,但實在是太栩栩如生,尤其是雕刻在暗紅色的石磚上面,看上去和真的相差無幾。
沒錯,這就是楊夜記憶中的鬼遺啊!
“我們現在是在鬼遺,而這鬼遺帶着我們,存在的是普通空間和域界之間的夾層,也就是間隔空間的異域,”赤煉繼續說着,也緩緩扭頭向四周張望着:“孩子,你很早就看到這些了是麼?但是你知道麼?這些紅色方磚上雕刻的人臉,全部都是真的,每一塊石磚之中,都有一個鬼族族類的冤魂……”
楊夜瞪着雙眼,四下看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一種憤怒,一種哀傷,開始在他內心深處瀰漫開來,越來越濃烈,讓楊夜忽然之間,有一種憋悶的想吶喊,想哭號的衝動!
“看到了麼,其實這鬼遺,就是鬼族仇恨的淵源和墳墓,這裡有很多雙眼睛在注視着你,我相信,也有藏刃的目光在盯着你看。”赤煉淡淡說着,眼眶開始有些溼潤了:“而現在,這種仇恨已經涉及到了太多的域界族類,包括浮生的聖族,蘭妖斬的雲族,夜襲和夜來香的骨族……”
楊夜看着,看着,慢慢平復下來,轉過頭看向赤煉,目光有些冰冷:“赤煉,說了這麼多,證明你知道一切,也就是說,在司豪與我們交戰的時候,你也是可以看到一切的,對麼?”
赤煉猛轉頭,表情有些發愣,無名的微風拂動。帶起了她的長長頭髮,一下一下遮着她的臉頰和目光。
“我說對了是麼?”楊夜目光更加冷漠起來:“那麼,既然你知道一切,也看到一切,那你爲什麼不出現?爲什麼眼睜睜看着神族司豪殘殺我們?”
赤煉深深的低下頭去,不言不語,表情黯淡。
“而且,是你早早知道我的存在,所以讓楊老太太在普通空間帶我長大,讓我變身成域界修仕。用楊夜的身體成爲了鬼族赤匕。對不對?”楊夜繼續說着,語氣急促。帶着一絲激動:“還有,蘭妖斬和烈日接連被調派到紅域主這邊是你的命令,洪花鬥泰在司豪身邊的臥底行爲是你安排的,浮生出現幫助我們也是你指使的,對不對?”
赤煉依舊低着頭,不說話,甚至閉上了雙眼,默認着這一切。
“然後你看着我被神族司豪殺死,然後救我恢復我的赤匕原身,然後送我到普通空間又把我召喚回來!也就是說,從所謂的楊老太太領養我開始,我從那個孤兒楊夜,一直到此刻恢復了赤匕的真正原身,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在給我安排的,對不對?”
恢復了一切記憶。楊夜也在接下來的一個個剎那,想起了太多的點點滴滴,蛛絲馬跡,旁枝末節,尤其是楊老太太。在一次次垂危之際對他欲言又止所說的那些話,此刻都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看到赤煉的時候,楊夜激動過,那是一種第一次看到自己母體的激動,但那種心情慢慢平復,隨之而來的是由無數回憶組成的疑惑、質問和惱怒。
而此時此刻,低頭不語的赤煉,分明是在默許着一切,這讓楊夜更加心頭傷感,惱火。
“你爲什麼要對我做這麼多事情?你明明知道你和藏刃有一個後代存在,就是赤匕,就是我,你爲什麼不讓楊老太太直接把我帶到你的身邊,告訴我一切?給我力量,讓我復仇!你爲什麼對我做這麼多,你想利用我做什麼?”
“不!不是的!”赤煉猛然擡頭,激動的叫了起來:“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楊夜也激動起來,幾乎是在喊,或者說是咆哮。
這種激動,不單單是惱怒,是對自己身世的鬱悶和惱怒,對自己從出生到現在,都是被人一手在操控,在安排的惱怒,更多的,是楊夜心裡的傷感,因爲如果一切猜測都是真的,那麼一切經歷就都是假的。自己的生命是假的,出生是假的,感情是假的,楊老太太是假的,楊氏家族是假的,父親弟弟妹妹,勻馨小囡曉曉,一切都是假的!
還有焦急,還有楊夜內心深處的焦急,畢竟南榮幻、烈日和蘭妖斬等人,此刻的性命全都掌握在自己最大仇人的手中,這樣的焦急,足以讓人肝腸寸斷!
瞬間的沉默,卻顯得那般漫長。
赤煉緩緩擡起頭來,看着楊夜的雙眼,聲音低沉,哀怨:“孩子,你不明白的,我的確一開始就知道你的存在,夜來香是我派去帶你長大的,而你長大了之後,我讓她回到了紅域主那裡,爲你身份的轉變做鋪墊,但這一切,必須要小心翼翼,不能讓領主司豪知道你的存在,更不能讓他知道我還活着,我在造就你。
赤煉輕聲說着,眼淚已經流了出來:“但你能明白麼?孩子,作爲你的母親,我看着你一點點的成長,一點點的強大,卻一次比一起更加強烈的猶豫着,因爲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的骨肉!我知道這樣造就着你,是讓你去戰鬥,可能會是死亡的戰鬥!我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我是在造就赤匕,然後讓他去送死麼?這是一個母親能做出來的事情麼?”
楊夜眼神有些呆愣,腦袋中開始空白,赤煉的話語,卻依然不斷鑽進他的耳朵。
“孩子,我希望你健康、平安的成長,無災無難,多福多壽,這樣作爲母親我會開心,會欣慰,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你爲藏刃報仇,爲鬼族報仇,更能夠造就一個新的域界!”赤煉激動的說着話,淚如雨下:“看着你成長起來的每一天,我都在矛盾着,煎熬着,忽然覺得自己是對的,又忽然覺得自己是在害你,孩子,你能明白我內心的矛盾麼?”
楊夜慢慢低下了頭,心如刀絞,無言以對。
“還有,赤匕,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因爲我不讓任何人告訴你,”赤煉抽泣了一下,擡手擦了一下眼淚,低聲說道:“你知道麼?現在的領主司豪,和我都是神族,而且,他是我的弟弟,我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