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行到半路,就突然加快地行程。原因是姬流夜接到傳書,京城的形勢有變。四皇子最近動作加大,對朝臣大肆賄賂,隱隱有取代姬流夜的趨勢。
“四皇子?那不是盧貴妃的兒子嗎?”蘇一一掀眉。就衝着這一點,她讓誰上位,也不能讓這位佔了便宜。
“不錯,所以我們得換馬了。”
“沒問題。”蘇一一經過了幾天的休整,肌膚已經瑩然勝雪,“繡桔,你和其他人慢慢走,我們先回去。”
繡桔雖然擔心,卻沒有再堅持。她雖然年紀尚幼,但也知道能讓姬流夜變臉色的,必然是大事,由不得自己任性。
“要不,你也緩一步回去?”
“到時候沒了新娘,可別怪我啊……”蘇一一笑嘻嘻威脅,姬流夜果然立刻不再言語。雖然不忍她車馬勞頓,也只能硬起心腸。心裡,溫暖而甜蜜,幾乎滿得要溢出水來。這就是蘇一一,一旦認定了誰,便掏心掏肺地待他好。
幸好,幼年時受傷被救,欠下的那個救命之恩,終於用以身相許來報答。姬流夜攬住了她的肩,情到濃時,有些話不用再說,便可以明白。
蘇一一嫣然微笑,反握住他的手。指節有些粗大,那是常年舞刀弄槍的結果。他的手指非常漂亮,有人形容女子的柔夷,便如指若削蔥來形容。蘇一一覺得,用來形容姬流夜的手,也一樣很合適。若是擱在現代,那便是一雙鋼琴家、藝術家的手。
不過,左手無名指的指節處,有一條長長疤痕,圍着指關節繞了一圈,很像是指頭斷了以後再接上去的。蘇一一想,姬流夜的童年時代,一定遭遇過了很多。她的手指,輕輕地沿着指頭撫了一圈,覺得指下微微一顫。
她鬆開了手,沒有擡頭:“如果後宮裡沒有這麼多的女人,也就無所謂傾軋了吧?”
姬流夜“撲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呀,轉彎抹角地要杜絕我納側妃呢。”
蘇一一見他聲音不顫,頓時放下了心:“可不是嗎?這事兒可得天天耳提面命。”
“依依。”姬流夜翻身上馬,卻朝着她伸出了手,“上來,我們共乘一騎,免得你在馬上睡着了摔下去。”
“可還有香香呢。”蘇一一從腳背上把小香豬拎了起來。
姬流夜笑道:“那就一併上來,不會壓跨馬兒的。”
蘇一一很留戀他溫暖的懷抱,有個靠背的,確實比自己單人獨騎要舒服。於是,她抱着小香豬,便大大方方地上了他的馬背。小香豬的眼睛睜得很大,因爲前晚才補過一頓大餐,這會兒正想學習“飛行”。蘇一一急忙把它摁住,開玩笑,要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表演這麼一手,那還得了?恐怕往後爲了保住小香豬,她也得增添侍衛了。
小香豬的興奮勁兒被打了折,怨怒地瞪了一眼蘇一一,便耷拉着腦袋趴在她的身前。蘇一一也不管它,不用擔心小香豬會摔下去,因爲如今它的“飛行”技能已經練得相當純熟。只要吃了大餐,便能在房間裡換着花樣飛行半個時辰而不歇一口氣兒,雖是圓滾滾的身了了,可飛行的花樣,比鳥兒還不遑多讓。
“會飛的豬,可真是頭一份兒。”姬流夜笑道。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寵物”蘇一一得意地揚眉,順手從袖子裡摸出一朵靈芝,給小香豬當零食,這才把它給安撫了過來,安安穩穩地躺在她的手側。
“回了京城,珍貴的藥材便更多了,也許能讓小香豬帶人飛行呢。”
“這個……好像有點難度了吧?”蘇一一苦着臉道,“它的個頭就這麼大,能把自己弄上去就很不錯了,還載人呢。”
姬流夜哈哈大笑:“我也就這麼一說罷了,你不是說不要怕想,要的就是異想天開嗎?”
他一提馬繮,座下的駿馬便撒開了四蹄。蘇一一被他圈在懷裡,哪怕在馬上打盹也不怕。蘇一一覺得,這樣的旅程,甚至比坐馬車還要舒服。身後的劉孟海偶爾睃來的目光裡,含着戲謔,她卻大方地回以一笑。
天公作美,剩下的幾天路程竟沒有遇到狂風疾雨,每天趕路的時間長達八個時辰。除去中途休息的時間,幾乎全在馬背上。饒是姬流夜給她當靠背和沙發扶手,看到京城的時候,蘇一一還是長長地吐出了一口長氣。
“累了吧?到我那裡睡一覺?”
“不用,我回去睡。”蘇一一搖頭,“你不用管我,只管去做你的事兒,我自己能回去的。”
姬流夜遲疑了一會兒,仍讓劉氏兄弟和她自己的一干侍衛把她送入南郊的宅子,自己則沒有再多作停留,直接入宮了。
蘇一一沒有急着回去,而是讓劉氏兄弟去打聽京城的形勢。姬流夜怕她擔心,一直沒有露過口風。
劉伯韜回來的時候,神色凝重:“皇后因爲巫蠱被打入了冷宮,中宮的籤表已經收了上去,如今後宮裡由盧貴妃和德妃共掌——哦,德妃就是賢妃,已經在年下的時候晉了位份。”
“難道皇上要廢后嗎?”蘇一一變了臉色,“若真是如此,恐怕盧貴妃……”
兩人互視一眼,都隱起了不好的預感。德妃只有一女,如今遠嫁狄汗。而盧貴妃有四皇子,若要冊後,恐怕這後位多半是盧貴妃的。
“皇后的巫蠱事件……哼,我也入宮去。”蘇一一勾了勾脣,“咱們如今要保住皇后,就得找出巫蠱事件的真兇。”
“小姐認爲這次的巫蠱是嫁禍?”
“哼,就算不是,我也要把它作成嫁禍。前太子已經被廢,皇后也只是守着皇后的名份兒罷了,掀不起什麼風浪。但盧貴妃若是上了位,那四皇子就是皇上的嫡子。”她和盧貴妃的樑子可結得大了,再說賢妃也和盧貴妃不是一派兒,真讓她母子得了勢,她恐怕得想法子把一一製藥慢慢地轉移。
劉伯韜知道事件的嚴重,沒有再勸一臉風塵之色的蘇一一回去休息,立刻在前面開道,往宮裡奔去。
德妃正在與盧貴妃議事,蘇一一着人通傳,自然長驅直入。盧貴妃一身玫紅的宮裝,鏤以金絲,襯得那張如銀月似的臉盤兒更加富貴逼人。德妃則仍是一襲素淡衣衫,只是髻上的髮簪露出些富貴氣。兩人並排坐在上首,真可用“春蘭秋菊,各擅勝場”來形容。
“依依見過貴妃娘娘、德妃娘娘。”蘇一一臉色微微含笑,盈盈下拜。男兒膝下有黃金,可她只是一個小女子,連銅鐵都沒有,自然不用拘泥於形式,跪拜得毫不勉強。
德妃急步下座,親手扶起了她:“依依,你可回來了,叫我好想。”
蘇一一嫣然而笑:“依依也想煞了娘娘啊。”
“那還不早些兒地回來”德妃嗔道,臉色含笑。
盧貴妃捧着杯盞,似笑非笑道:“蘇小姐回來得很快了,這麼遠的路程,竟幾天兒的功夫就到了京城。”
“盧娘娘說的是,這一路曉行夜宿,可真是辛苦得緊。德妃娘娘,我可要藉着你的瑤光殿,好好沐浴更衣,歇息一番了。”
德妃笑道:“自然是呆在瑤光殿裡,難不成你還想去尚書府麼?”
蘇一一雖是在京城也置辦了宅子,平時入京也不住在尚書府。但後宮諸人,總是習慣以官職來稱呼這些女眷,自然把蘇一一歸入了尚書府。
“那就走吧。”蘇一一親熱地挽住德妃,後者只能含歉地告了罪。
一路上,兩人不過拿些風花雪月來說事兒,倒也言笑晏晏。遠遠地瞧來,兩人相處十分融洽,甚至常爲了什麼,笑得以絹掩脣。
可才踏進瑤光殿,德妃便吩咐合上殿門,自己攜了蘇一一的手,直往寢宮走去。蘇一一自然顧不上梳洗,焦急地問起了皇后巫蠱案的始末。
“這件事應該是盧貴妃弄鬼,事情太巧合了。只是一時半會拿不出證據,皇上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竟是對她十分維護。”德妃擔憂地握住蘇一一的手,“別急,五皇子既然回來,想必是有法子的。”
“他若真有什麼好法子,就不會急着回來了”蘇一一無奈地嘆氣,“我們這一路,趕得連睡覺都在馬背上,有兩個侍衛都沒撐得住,留在外面沒跟回來呢他雖然不跟我說,但我想來必是十分嚴峻的。他那個人,娘您也知道的,大半時候都從容淡靜的。”
德妃點頭:“是的。這一陣子我也沒閒着,可連皇后都拿不住證據。盧貴妃身邊的那些人,我也着人盯着,就是沒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那就是另外有人,若不然,在這樣全面撒網的情況下,不可能找不出一點證據的。”
“五皇子雖然人不在京城,但他手下的智囊可還在,也不會全無動作,興許他那裡會有些什麼線索吧?”德妃只能寄希望於姬流夜的身上。
“就算有也少得很。”蘇一一搖頭,“若不然的話,他不會這麼急。”
蘇一一在宮裡洗漱後休息了半天,知道姬流夜必定忙得腳不點地,也沒有知會他便自個兒去了一一製藥。銷金窟收集情報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模式,蘇一一知道京城有變時便讓人查探,但畢竟後宮隱秘不是平民百姓插得了手的,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沒成想,這一去竟讓她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