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身軀微微一震,君承天想開口趕走君逸羽,擡頭看見他眼中的關切時,卻似透過那雙點塵不然的琥珀色眼睛穿越了浩渺時空,看到了那個溫暖他生命最初的女人。

一拍額頭,君逸羽作恍然大悟狀,又疑惑道:“啊!小姐怎麼會在宮裡?不知小姐是?”唔,她是敏佳郡主的事,是熙兒告訴我的,可不能讓她知曉我知她身份,別讓她猜到熙兒和我私下出宮了。

“哼!”盧琬卿偏頭輕哼並不作答。

“都說萱兒和榮樂親近,剛剛還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榮樂一來便沒事了,今兒可算是讓本宮見識了。”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延平大長公主雖然不知如今這情況是爲何,卻也知場面不好,連忙笑着出來打哈哈。

“小王見過延平大長公主。”君逸羽抱着君若萱不好作禮,只能彎了彎腰。

“羽兒,該叫姑祖母。”

“我···”君逸羽詫異的看了君承天一眼,他就不明白了,以前不都是叫大長公主的嗎,也不知從哪天起,皇爺爺竟要人改起了口,不比家裡叫習慣了,延平公主生女兒晚,也不過剛入五十,看起來四十多的樣子,乍然要他管人家叫姑奶奶,他怎麼叫得出口喲。

看君承天眼色堅持,君逸羽無法,低低一聲“姑祖母”出口。

“好,好,抱着萱兒呢,不用多禮了。”延平大長公主倒是知道這改口爲那般,和卿兒的婚事已經不成了,改叫姑祖母和皇家更像一家人不是?翼王府倒不讓人討厭,皇兄喜歡,她便也沒意見。別說,這“姑祖母”聽着了,還真似乎親近了兩分。

和氣示意君逸羽免禮,延平大長公主又指了盧琬卿道:“榮樂與本宮的女兒見過?”

“原來小姐是敏佳郡主,失敬失敬。”

盧琬卿定定坐着,無甚反應。

沒見盧琬卿給君逸羽還禮,兩人似有過節,似又不識的狀態,惹得延平大長公主頗爲奇怪,她還來不及問出,君承天已經先一步開口了,“卿兒,你和羽兒怎麼回事?”他這外甥女兒心氣是有些高傲,但也不至於失禮,羽兒都對她兩次見禮了,她對羽兒怎的這樣?不是說認識嗎?

卿兒?敏佳郡主的名字嗎?君逸羽笑笑道:“皇爺爺,沒事。我和郡主在宮外見過,只是那時不知她是敏佳郡主,有些誤會,無妨的。”

“皇舅問我呢,誰讓你說話了。”僞君子,誰和你無妨,妨礙大了!你竟是榮樂郡王!榮樂郡王哪來的姐姐!還說什麼與西武公主情投意合,還作什麼“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諷刺顧澤,你比顧澤更不如!我就說奇怪呢,你把蓮花燈給那女人時渾不似姐弟味!還真不是!

“卿兒,怎麼和榮樂郡王說話呢,不得無禮!”延平大長公主斥責一句,心內搖頭不已。君逸羽幼時延平大長公主便見過,她倒喜歡那時的小玉童,長大了出落得出落拔萃的,加之表現似足了他爹的專情,拿來當女婿真是再好不過的人選。後來陰差陽錯着君逸羽再不能娶自家女兒,她原還遺憾來着,可如今瞧着,卿兒在榮樂面前這冤家模樣,萬幸婚事未成,否則,又是一對怨偶!

君承天好笑的搖了搖頭,“那這回羽兒來說說,你們兩是在哪兒見的啊?是個什麼誤會,把我們一向大度的卿兒氣成了這樣?”

君逸羽也正奇怪呢,不就是從你手裡贏走了蓮花燈嗎,那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兒成了這樣?是了!她那天口氣裡就似不滿榮樂郡王的,不會是因爲顧澤的事吧。這個時代的女兒家,婚事是第一大事,她也到了該出閣的年紀了,結果婚約被我攪合了,說不準,還真說不準···想自己耽誤了人家的終身大事,君逸羽一時間歉意滿滿。

感受到君若萱亂動想小手,君逸羽抱她在懷裡逗弄的掂了掂,惹得小傢伙咯咯笑,這纔對君承天回道:“我與郡主在燈謎會上遇到,那時不知她是敏佳郡主,與她比試過猜燈謎。”

君逸羽只輕描淡寫着含糊了幾句,君承天不由得猜想起來。卿兒聰明,性子也有些爭強好勝,那,是她比輸了,纔對羽兒這樣?

君承天正想多問幾句,卻聽自家妹妹拍掌叫道:“猜燈謎?是上元節嗎?聽說卿兒與一個少年比試沒分出勝負,後來又比詩詞,被那少年贏了去,那人是榮樂?”

女兒的婚事連番被耽擱,延平大長公主上心得厲害,尤其上元過後盧琬卿竟派人打聽起了一位少年公子,她自是留意到了的,還曾叫來女兒的貼身侍女青凝打聽,是以一聽燈謎會就聯想了起來。

沒想自己說那麼簡單延平大長公主還能知道始末,君逸羽愣了愣才老實答“是”。

得了君逸羽肯定,延平大長公主卻是“咯咯”笑樂了,君承天看得滿頭霧水,“延平?”

“哈哈,皇兄,這事兒你必也聽說過的,今兒上元玉安不是出了首絕妙元夕詞嗎,就是‘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首,這就是榮樂比試贏了卿兒的詞。坊間都說這詞能比過榮樂,沒想還是榮樂寫的,哈哈,你說好玩不好玩?”

“還有這事?有趣,當真是有趣!”

盧琬卿還想着要不要說出君逸羽身邊跟着個女子的事,好讓自家母親和舅父也認清他僞君子、僞專情的真面目呢,沒想兩人歡笑入耳,這哪是笑坊間人,分明是笑自己啊!“娘,別笑了!天不早了,陪我去給表姐請安吧。”

瞧見女兒臉上隱隱的怒氣和羞惱,延平大長公主再一回想,又是掩口。她可算知道,女兒爲什麼對榮樂有那麼大的不滿了!

也不拆女兒的麪皮,延平長公主點頭,“也好,皇兄,那我和卿兒先走了。”

“嗯,去吧。”

望見君承天臉上殘存的笑意,延平大長公主心念一動,瞟見君逸羽雖覺不妥,卻又不想錯過皇兄這些時日難得的好心情,還是道:“皇兄,長平的事,您再···”

“延平,你若再說這事,便別再叫我皇兄!”君承天面容沉寂,笑容瞬間消融無蹤。

“娘——”盧琬卿偷偷拉了把延平大長公主。

“不打擾皇兄休息,延平告退了。”感受到腰間拉力,延平大長公主輕嘆一聲,轉身而去。

“公主慢走,敏佳郡主慢走。”懷抱君若萱,君逸羽低身相送。

盧琬卿對君承天行了一禮,也追着延平大長公主的步子出了門去,只是轉身之時,沒忍住狠狠白了君逸羽一眼。下回有你好看!

君逸羽莫名的摸了摸鼻子,回身看到一瞬間似乎傾頹了許多的老人,他的眼底染上了些嘆息。

“萱兒,我們去找爺爺好不好?”握住君若萱的小爪子,君逸羽低聲眨了眨眼睛。

君若萱黑亮的眼睛裡盡是懵懂,看君逸羽眨眼,她卻也跟着咧嘴,任君逸羽握着自己的小手,她“吧唧”一聲,又把君逸羽的鼻尖塗上了口水。

“萱兒”,寵溺一喚,君逸羽不去擦拭鼻上的溼潤,也親了親君若萱粉嫩的小臉頰,只是心內生了心疼。萱兒似乎有些自閉,之前好些了的,怎麼現在除了叫“哥哥”,又沒聽她說旁的話了?聽孃親說,叛軍闖入皇宮讓萱兒受了驚?受驚的何止萱兒呢?皇爺爺那,恐怕非止是“驚”吧。

“嗯?”微有不滿的握住頭上作亂的小手,君承天轉頭看見小手的主人,擠出了一絲微笑給小孫女。

捏了捏君若萱柔嫩的小手心,君承天看向懷抱君若萱的君逸羽,知他纔是始作俑者,“羽兒,萱兒想你好些天了,帶她出去轉轉吧,也去看看珊兒和佑兒。還有你皇姑,你爲她受了傷,她也擔心着。皇爺爺正好一個人歇會兒。”偏頭吩咐時,君承天不復和聲,“尚安,把奴才們也都帶出去,伺候萱兒的幾個,記得讓她們跟着羽兒去。”

“是”,尚安領命,開始驅逐養性堂內侍立在各處的宮人,幾十年主僕,他知道主子現在的心情並不明媚,雖有關心,但聽命而行纔是他做奴才的最大的本分。

“皇爺爺”,君逸羽並未如尚安般依言而動,待得宮人全數退走才輕輕道:“皇爺爺傷心了吧。”

身軀微微一震,君承天想開口趕走君逸羽,擡頭看見他眼中的關切時,卻似透過那雙點塵不然的琥珀色眼睛穿越了浩渺時空,看到了那個溫暖他生命最初的女人。乳孃,這是你的子孫啊。乳孃,天兒的同父妹妹和她的丈夫造謠說天兒是您的兒子呢。他們不會懂吧,天兒竟希望這是真的。只是他們,不該侮辱乳孃的人格。天兒會用他們的血,還乳孃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