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傲雪這一修養就是大半個月,等她全部痊癒後,惠帝早已派人來接她回宮了。老國公之死不算小事,惠帝本以爲是宣承希一怒之下所爲,卻沒想到經過九殿下一番調查後,才發現老國公是死於暗器上的毒,而這毒是七彩門獨有之物,惠帝這纔對宣承希放鬆下來,但整個朝廷卻有一種風雨欲來山滿樓的壓抑。
“琪琪格。”夏傲雪衝着琪琪格招手,“今兒個怎麼想起來進宮了?”
琪琪格也有一段時間沒見到過夏傲雪了,本來聽說她失蹤的事也是心急如焚,好在現在人找到了,不過在宮裡卻偏偏不適合多說話,也只是簡單寒暄:“是啊,今天凝貴妃宣我進宮,閒聊家事。”
“笑面虎找你?”
琪琪格淺笑道:“這還在宮裡呢,說話也不注意些。”
“她又沒順風耳,怎麼會聽到。”
“惜時姑娘。”
夏傲雪這才注意到婉初郡主身後的釋空道長,一襲白衣道袍倒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仙骨之氣,笑道:“有段時間不曾見到道長,道長看起來道行更深了。”
無暘眼眸裡閃過一絲訝然,沒想到一貫清冷的夏傲雪竟也會開起玩笑了,果然沉入愛河的人心情也會好很多。
“惜時姑娘說笑了,既然遇到了,無暘要問下姑娘準備怎麼處置小侯爺?”無暘上去一步在夏傲雪耳邊低聲說道,“現在他還關在之前關你的那個密室裡。”
“再關他幾天。”夏傲雪的笑帶着點神秘莫測的感覺,她要的藥司南還沒拿到,好戲怎能開始?
“道長怎得在這?”
“原本是休息的,剛徐公公遣人來報,說皇上在麒麟殿大發雷霆,說是七殿下抗旨不尊,然後又是九殿下似乎也和皇上鬧得有些不愉快。”
“九殿下?”琪琪格聽到宣承江也在麒麟殿,頓時着急起來,“他出什麼事了?我和你一起過去看看。”
“可是皇上沒宣召你,你不能去的。”
“管不了那麼多了。走吧。”
“琪琪格,”夏傲雪一把拉住琪琪格,“相信九殿下,他不會有事的,你看我多淡定。”
“我相信你可以應對,可是我還是不放心。你難道不想去看看七殿下爲什麼抗旨不尊嗎?”
知道勸不住琪琪格,夏傲雪帶着她匆匆趕往麒麟殿。
麒麟殿內,惠帝大發雷霆,七殿下跪在下方,聽到徐公公來報臉色稍緩,想了想還是讓夏傲雪三人進來。
夏傲雪進來看到七殿下面不改色,看到自己還趁機眨了下眼睛,這才放心下來。
“怎麼,今天全都來湊熱鬧了?”惠帝身子比以前好了很多,面色雖還是有些蒼白,但至少不再是滿臉病態了。
夏傲雪上前假意溫言道:“皇上身子剛好,切不可動怒,傷身。”
“你看看這一個個兒子,在朕生病期間都乾的什麼事。”惠帝提到又忍不住動氣,“這個逆子,說朕頭腦發昏,不會處置成國公一事,還讓朕允他婚事自己決定。”
宣承希依舊不吭聲,九殿下卻替他辯解:“父皇,您別讓說七哥了,七哥自小沒了母妃,又是雙腿殘了這麼多年,以前都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現在他自己想娶媳婦了,不是好事嗎?父皇可別氣壞了身子。”
皇上宣承江這一勸,怒氣倒是少了些:“難爲你一片孝心
,朕前幾日去天沐寺祈福,匆匆一面,哎……這門親事是你孃的意思,說是即便採青回來了,你們也不合適,採青本是你皇祖母生前給七殿下定下的婚事。朕也覺得很好,你不是自小與巧兒青梅竹馬嗎?以前也一直說王妃人選非她莫屬。現在賜婚給你,卻一口回絕,你……你……”
“父皇。”宣承江半跪着直挺着上半身,目光平視皇上,“兒臣一直以爲,青梅竹馬那就是文人筆下稱頌的絕美愛情,可是後來兒臣才發現,原來不是。”前幾天以聶採青爲藉口,本以爲搪塞過去了,沒想到自己母親一味堅持要自己馬上迎娶魏巧兒,看來母親是擔心自己堅持要娶琪琪格,父皇對母親本就有愧意,定是聽從母親的意思。
“兒臣到現在才真正明白,兒臣對巧兒,只是哥哥對妹妹的情意。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正因爲我心裡有了真正的愛人,而兒臣又不願意就這樣委屈巧兒,不能毀了她一輩子。父皇,請恕兒臣不孝,不能答應這賜婚。”
“難道你也要學你七哥,抗旨不尊嗎?”
“兒臣懇請請父皇收回成命。”九殿下不卑不亢的跪着,“兒臣心中有心儀女子,就是她讓兒臣明白了什麼是愛情。如果不能娶她爲妻,那兒臣寧可出家。”
“朕知道,你前幾日不是說採青嗎?”
“請恕兒臣冒犯了父皇,前幾日兒臣無奈之下只能搬出採青做藉口,實際兒臣心儀的女子,是月氏公主琪琪格!”宣承江今日是打算孤注一擲了。
琪琪格低垂着頭站在夏傲雪身後,看不出臉上的神色,可她捏着細絹的微微顫抖雙手卻出賣了她。他終於說破了,他終於開口了,可是自己能應承嗎?如今這局勢一點也不明朗,自己又身負整個月氏的興衰,兒女私情早就該拋棄了的。
惠帝不言一語,但琪琪格已經跪了下來:“皇上,琪琪格承蒙九殿下厚愛,但我卻無此心思。魏中書女兒魏巧兒賢良淑德,與九殿下正是良配。”
九殿下不可思議的看着宛初,他以爲之前一直沒說破,但自己對她的心思她應該看的明明白白,而她對自己的情意,自己也能感覺到,爲什麼,爲什麼又把自己推給了冰巧?
惠帝看着下面一羣人頭就痛,揉着太陽穴無奈不已:“先下去吧,把七殿下押入大牢,讓他先好好反省自己最近都做了些什麼事!至於九殿下,回去好好想想,別淨做些一廂情願的事。”
一行衆人都散去,七殿下卻被收押了,夏傲雪雖心急但也無可奈何,她不能在惠帝面前表露自己的態度,她的直覺告訴她,七哥一切都會安好。
黑暗的牢獄裡,散發着陣陣酸臭味,又飯菜發餿發臭的味道,到長年累月積存下來的血腥味,甚至還有聞之慾嘔的屍體腐臭味。
宣承希端坐在其中一件較爲乾淨的牢房裡,老鼠從他腳底下逃竄着,四面都是銅牆鐵壁,也沒有窗戶,月光根本照不進來,只有幾個獄卒那點着的燭光給整個黑暗的牢獄裡帶來一絲絲的朦朧光明。
“你終於進來了。”宣承希隔壁牢房裡一個瘦枯老頭幽幽轉過身,發黃的牙齒已經掉落的所剩無幾,滿臉都是溝壑皺紋,最恐怖的是臉上那恐怖的傷疤,幾乎是遍佈整張臉,兩隻眼睛都凹陷下去,你根本就看不到眼珠子,鼻子也被弄去了一半,看起來十分面目猙獰,“他怎麼會讓你進來?”
宣承希閉着眼睛,
靜靜打坐,過了一會才說道:“自然是我自己想起來,就憑他,還沒那麼能耐。”
“怎麼,事情有變?”枯瘦老頭靠近中間的欄門幾步,這才發現枯瘦老頭的腿沒有了,是整個人坐在截了的大腿上,用大腿根部走路,“什麼情況?”
“局勢有變,敵人太過強大,只怕要尋求人合作了,北丞相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哼,與虎謀皮。”
“不然呢,你覺得就憑我一個失勢的皇子就能將整個扈都給掀了?”
“你不是還有鏡花閣嗎?”
“鏡花閣到底是武林勢力,太子再不濟,手裡還握着十幾萬大軍,況且還有個一直在暗地裡窺探着我們的神秘人。如此不清晰不明朗的局勢,我貿貿然動用鏡花閣,會有多少損失?鏡花閣是我自小一手帶出來的,各個都是精英都是心腹,如果有其他辦法可以一舉打盡,又何苦自損呢?”
“那個神秘人是誰?”
“應該是五殿下宣承雲。”
“是他?”枯瘦老頭十分意外,“怎麼一直忽略了這娃。他母妃得寵過一陣子,但據說迫害了當年的若水妃子,導致她難產而死一屍兩命,姓宣的就下令鴆酒刺死了他母妃。”
“或許就是對他母妃的死懷恨在心,他早就蓄謀已久。”宣承希將自己知道的簡略的敘述了一遍。
若說當初對五殿下只是心存懷疑的話,那經過這次小侯爺的事,夏傲雪說小侯爺背後的人想要的是這個皇位,宣承希基本上就可以確認是五殿下了。宣承雲雖表面上對自己母妃的死不在意,宣稱因果報應,但實際上早已暗地裡培養自己的勢力,勾結了不少武林中人,製造一系列的事端,目的在於將大都的水越攪越混,這樣他纔可以渾水摸魚,坐收漁翁之利。
但,宣承希心裡想着,卻沒有說出來,他開始懷疑宣承雲和敵國勾結,大都出現這麼多江湖失傳的秘術,很多都是塔木克和月氏纔有的,他或許已經塔木克某個人達成了什麼協議,取得秘術,對方助他得到大宣江山,而他肯定也同意了什麼條件。
“那你這次進來,是……”
“什麼?遺詔?”
宣承希點點頭,用秘音傳入枯瘦老頭耳內:“先帝的遺詔,讓惠帝百年後如果你還沒死,那就傳位於你。”
嶽無愁悄悄潛入皇宮,曾發現惠帝病重那段時間一直盯着天花頂樑看,還喃喃着到底要不要拿出來,無愁趁他上朝的時候偷偷去看了,得知是遺詔後,無愁馬上返回第一時間將消息送給了宣承希。宣承希想出一計,剛好藉着成國公一事和惠帝對着幹,惹怒他然後想辦法進了這暗牢。
“父皇……父皇……”枯瘦老頭五指捏着欄門的木棍,幾乎將那木棍捏的粉粹,“原來,原來父皇一直沒怪我……一直知道我是冤枉的。”原來這人竟是當初的廢太子,明成太子。
“有了這遺詔,你不妨再等待一段時間,等我們掌握整個局勢,他一死,你拿着遺詔名正言順登基,整個大宣歸你所有。”
“這皇位要不要我已經不在乎了,我要他把我受的苦千倍白倍的在他身上要回來。這江山,遲早是你的,還不如直接你登位,也算是對你娘有個交代。”
提到他娘,宣承希沉默了。那人見說的事說完了,枯瘦老頭又挪動着大腿根部,爬行回了角落,靠着牆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