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傲雪若有所思地聽着這些話,別看破竹才十一歲,可他也有自己的心思,一味攔着只怕事與願違,思量片刻後允諾道:“這樣吧,等你再年長些,我替你去軍中謀個職位,守護都城的護衛隊如何?即可滿足你參軍的意願,又不會讓你娘爲難。”
“真的嗎?”破竹雙眼放光,好像看到了一片大好前景,“明珠姐姐你可真厲害呢!”
夏傲雪只是笑笑,其實她這樣說也只是暫時之計,等到了都城,託那位盛公子幫這個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瞧那劉大腦袋一行人對他尊敬十足,怕也不是個小官。
“明珠姐姐,你的阿爹是什麼樣的啊?”破竹忽閃着眼睛,剛問完就後悔了,“對不起姐姐,我忘了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不礙事。我雖記不起我爹的模樣,但我總覺得他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定然是個英雄好漢。”
到了傍晚時分,菖蒲拎着一大堆東西回來了,給劉寡婦新扯了塊步,給破竹買了套新衣裳,還給夏傲雪帶了一支朱釵和一個胭脂。
夏傲雪把胭脂遞迴給菖蒲,“我不愛用這些東西,你留着用吧。這朱釵我就留下了。”
“你這年紀正是打扮的時候,平日裡穿的太素了些,到時候可怎麼找婆家?”菖蒲總是喜歡打趣,卻不想自己阿母聽了這話後頓時沉悶了起來。
菖蒲再三追問下,劉寡婦才把今日之事說了一遍,氣得菖蒲直跺腳:“這該死的王八羔子,當初就該讓三哥哥一劍刺死了他才妥當!”
菖蒲從自己衣襟裡掏出幾顆銀錁子塞到劉寡婦手裡,“阿母,這些錢你留着,我明兒個就去繡坊開工,你放心,只要我們一家人齊心協力,沒有過不去的坎!”
夏傲雪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有當初被雲斛盛澤救下時手腕上一個玉鐲子,此刻也退下來塞到她手裡,“嬸子,我知道你要拒絕。但你說早就把我當自家人,既然如此就莫再推脫。我不如菖蒲能幹,女紅幾乎是一竅不通也幫不上什麼忙……”
“我有辦法!”菖蒲眼前一亮,柳暗花明地笑道,“明珠姐姐不是會寫字描畫嗎?我今天在集市上看到有人在買字畫,特別是那些大宣的風景畫,好多大戶人家去買呢。”
“是嗎?這個我會。”夏傲雪卻又有些犯難了,“可畫好了如何除去兜售呢?今日這事一出,就不好再張揚出去了。”
“有我啊。我私塾放了學,就幫姐姐拿着那些字畫去接口賣,姐姐畫的很好肯定賣得好!”破竹說到高興的地方都忍不住手舞足蹈了,“明兒個帶姐姐去鎮上的文房四寶店去挑些好的宣紙和石墨,這才能畫出好畫呢。”
一家人說着也將今日的不愉快都拋諸腦後了,都在商量着接下來的日子要如何應對。
一夜過去,第二日一早,菖蒲和破竹就一起拉着夏傲雪去了鎮上最好的文房四寶店鋪購置宣紙和硯臺筆墨去了,臨出
門前,夏傲雪故意在自己臉上點了不少麻點,髮髻是最簡單的麻花髮髻,又穿了一身劉寡婦的衣裳,粗看之下就和那下地做農活的婦女沒啥兩樣,惹得菖蒲好一陣笑。
“掌櫃的,給我拿些上好的宣紙和筆墨過來。”菖蒲站在櫃檯前,她識字不多對這些也沒有多少研究,就讓店裡的掌櫃推薦。
那掌櫃的只是淡淡地瞥了菖蒲一眼,隨後對夥計說道:“你去把左手架子第二層的宣紙拿給這位姑娘,再把五號櫃子上的硯臺拿過來。”
“好咧。”夥計應聲而去,手腳麻利沒一會就把宣紙和硯臺都放到了菖蒲面前,“姑娘,這宣紙可是我們店裡上好的宣紙了,墨汁不會擴散也不會滲透,作畫書寫都極好的。”
菖蒲十分歡喜的來回摩挲着那宣紙,“這怎麼賣?”
“如果你把這些都拿去,就算你便宜些,十兩銀子。”掌櫃露出一副不捨的樣子,“這宣紙要的人不少,晚了就被別人買光了。”
十兩銀子?菖蒲吸一口氣,這麼貴!摸摸香囊裡總共八兩銀子,這基本上已經是全部的家當了,阿母擔心錢不夠索性就讓她都帶着,若是都拿來買這些宣紙了,接下來的日子可怎麼過?距離自己發工錢可還有大半個月呢。
那掌櫃的也看出了菖蒲的猶豫,故意對那夥計說道:“你一會去那王員外家問問,這宣紙還要不要?要的話就一起給他送過去。”
那夥計也是個有眼力見的人,如何不知道掌櫃話裡的意思,馬上附和道:“昨兒個晚上王員外家管事的還特意吩咐小的,讓小得回去整理下看還有多少宣紙,一併送過去。”
掌櫃聽了就把那宣紙往回收了,說道:“成,我瞧這姑娘也不要了,就一起送過去吧。”
“哎等等等等。“菖蒲一手拍在宣紙上,”總有個先來後到啊,我只有八兩,掌櫃要是能接受就一併給了我,日後有生意自然會照顧你。”
八兩?掌櫃心裡一樂,面上卻是爲難的樣子:“這也少了點,可不能讓我做虧本買賣。”
“我就這麼多了,不買也沒辦法了。”
“成,都是鄉里鄉親的,就給你吧。”掌櫃把那些宣紙都讓夥計打包去,笑着準備接過那八兩銀子,卻見半道上有一雙玉手將那些銀子都收了過去。
“這是什麼意思?”掌櫃繃住臉。
夏傲雪從那些銀錁子裡取出一小顆,剩下的都還給菖蒲,把那一小顆銀錁子放在櫃檯上,冷聲說道:“這點買你剛剛那宣紙,足夠了。”
掌櫃的勃然大怒:“你這話什麼意思?說我欺詐你們嗎?這宣紙好不好,你一個門外漢如何懂得?嫌不好就走!”
破竹卻是大聲說道:“明珠姐姐說這麼點就是這麼點,肯定是你這掌櫃的訛人!”
“你個小兔崽子,說誰訛人呢?”那夥計也氣了,這筆錢沒進賬,他也沒分紅了,如何不惱火?
夏傲雪卻是挑眉一笑,“掌櫃的,做人不能太黑心了,這些宣紙你收我們八兩銀子,難道就不怕拿着手軟嗎?上好的宣紙,韌而能潤、光而不滑、潔白稠密、紋理純淨,你看看你這些宣紙,光澤暗淡,顏色發黃,我若是滴一滴墨汁下去,只怕馬上就染成一團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了。”
那掌櫃的臉色一白,知道是遇到行家了,可自己這店開了這麼多年,怎得能讓一個姑娘家給敗壞了聲譽?他拉下臉來,厲聲恐嚇道:“我瞧你面生,怕是外鄉來的,不知道這什麼情況,我這鋪子可是知府大人家的產業,你最好識相點馬上給我滾。”
菖蒲氣得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掌櫃的鼻子罵道:“好你個無良奸商,如果今日不是我這阿姊懂得這裡面的門道,我就要被你給騙慘了!被揭發了不僅一點悔過的意思都沒有,還在這威脅我們!知府怎麼樣,了不起了?就可以魚肉百姓,罔顧性命了?我今日非給你點顏色瞧瞧!”菖蒲越說越氣,更是上去把那些架子上的東西一一都甩下來,破竹更是上去幫忙,一時間鋪子裡就聽到噼裡咣啷的聲音。夏傲雪一時覺得有些頭疼,只怕這樣會招來禍端,有心勸慰,可菖蒲此刻正在氣頭上,如何聽得進去?
“啊呀,我的祖宗啊,不要砸了,不要砸了!”掌櫃的在一旁捶胸頓足,夥計攔住了菖蒲,破竹又到另一邊去砸硯臺,攔住了破竹,菖蒲又將那些宣紙都掃在了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掌櫃兒子走了進來,看到這模樣趕緊讓身後的兩個僕人過去一個攔住菖蒲,一個扭住破竹的手。
“少爺,您可算回來了。”別說掌櫃的了,就是夥計看着那地上一堆碎了的硯臺和石墨都覺得心疼,“這兩個人今日這般作爲,決不能放過,押他們見官!”
“是你們訛人在先!”菖蒲還不覺得解氣,“騙我們的血汗錢,還要來威脅我們,果真無法無天了嗎?”
掌櫃少爺瞧菖蒲那氣呼呼的樣子,水靈靈的模樣讓他動了分別的心思,他繃起臉訓斥那夥計:“怎麼說話呢?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
“少爺……”
掌櫃少爺走到菖蒲面前,笑道:“今日之事是我們不對在先,還請姑娘見諒。”
對方這樣客氣有禮,菖蒲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有些訕然道:“這……沒事,以後莫要如此就好。”
“姑娘教訓的是。”那掌櫃少爺忽然執起菖蒲的手,嘖嘖嘆道,“這麼細嫩的一雙手,可別受傷了呢。”
“請你自重!”夏傲雪走過去一把拍在掌櫃少爺的手背上,不動聲色地將菖蒲護在身後,“既然少爺認爲今日是你們不對在先,那就沒我們什麼事了。告辭。”說着就要帶菖蒲和破竹離開。
掌櫃少爺瞧着面前這張麻子臉,正覺得一陣陣犯惡心,他讓人把門口堵住,悠哉道:“你把我這些東西都砸了想就這樣走了?你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