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早已被摺子戲那纏綿的愛情吸引了,哪裡還顧得上他們在哪裡擺攤。夏傲雪對顧長風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他在梨園外面守着,她進去裡面看下是否能接近那和親郡主身邊的魏安康。
“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寧。(有一日)柳遮花映,霧障雲屏,夜闌人靜,海誓山盟,(恁時節)風流嘉慶,錦片(也似)前程,美滿恩情,(咱兩個)畫堂春自生。
有心爭似無心好,多情卻被無情惱。”
臺上的書生在那掩面唱着,菖蒲的心情也跟着隨之跌宕起伏,到後面竟然也跟着落淚,她幾乎是拽着夏傲雪的胳膊聽下去的,直到後來才子佳人終成眷屬,她才破涕而笑道:“明珠姐姐,這故事太感人了!門當戶對的兩人,至死不渝的愛情,真真是讓人羨慕極了!”
夏傲雪不由點了點菖蒲的腦門,“年紀大了要嫁人了?既然你覺得書生好,那何不索性嫁個顧夫子?”
被夏傲雪這樣一打趣,菖蒲早已紅到了耳根,偏又要說道:“他簡直就是書生裡的另類,根本就是個無賴。”
摺子戲唱完後,戲班主上臺說接下來會表演雜耍,夏傲雪想着正事,就讓菖蒲自己一個人看,她四處逛逛。
這梨園是這鎮上最大的場所,裡面不僅有多個戲班子搭臺唱戲,更是有不少樓臺亭子,給那麼達官貴人休憩所用。夏傲雪暗自想了,若是那和親郡主真的來這了,此刻應該是在最高的樓臺處賞戲纔是。
夏傲雪不動聲色的轉了一圈,果然看到一座在水池邊的高樓臺下,似乎有不少士兵把守着。那些士兵雖然穿了當地百姓的衣裳,可那些謹慎的神色,還有魁梧的身材,來回巡視的目光,顯得和其他看戲的百姓格格不入。
夏傲雪撐開扇子故意往那樓臺走去,還沒走到樓臺就被一士兵攔住了,“這上面有人了,公子還是別處去吧。”
夏傲雪吃驚的一收扇子,信口拈來道:“啊這不是王員外定下的樓臺嗎?他書信我說是在梨園水池邊最高的樓臺處候着我啊,難道是出什麼岔子了?”
那士兵看着夏傲雪面容白皙,相貌偏陰柔,眼裡頓時多了幾分不屑,指不定就是他口中那位王員外的孌童,他也懶得廢話,把夏傲雪往外轟,“我不管你是王員外還是李員外,反正這樓臺上的就不是員外。”
“不是員外?那肯定是那位天仙般的和親郡主!”夏傲雪看到那士兵神情一愣,就知道自己定然是猜對了,她擡眼說道,“這自然更好,在下早就想一睹和親郡主的仙人之姿了,不如官爺行個方便,在下……”
那士兵大手一揮,神色極爲不耐煩:“閃一邊去,這沒你的事!”話剛說完,卻聽到夏傲雪“哎喲”一聲,直接摔在了地上。
夏傲雪手指着那士兵,幾乎要嚎啕起來:“在下不過是想一睹芳姿,你卻下這般重手,難道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太過分了!”
夏傲雪說話聲音不輕,加上動作
誇張,早引得旁邊的人側目,她和那士兵身材上相差甚大,她自然就成了想當然的弱者了。
“你……你胡說八道,我碰都沒碰到你,你這是訛人!”那士兵也被氣得不輕。
“還狡辯,把你們統領叫來,我就不信沒王法了。”夏傲雪從地上站起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不把你們統領叫過來,今日這事就沒完。”看到那士兵青一陣紅一陣的臉,夏傲雪在心裡不斷道歉着,大哥,實在是對不起了,今日要見那魏安康,只有先委屈你了。
只見周圍人越聚越多,萬一真鬧起來,驚擾到了上面那兩位,只怕麻煩更大,他只好讓另外一個士兵去請將軍過來,自己在這和夏傲雪大眼瞪小眼的。
“大家都散了吧,那邊有開始的雜耍,就別圍在這了。”夏傲雪將周圍圍聚着的人都分散開,須臾後一位身姿瘦削高挑的男子就出現在夏傲雪面前,五尺高的身材,身穿梅花纏枝襴袍,腰上束漢白玉革帶,帶環上整齊佩掛着一把寶劍,豐俊的五官,他臉上似乎有點不悅,朝那士兵問道:“怎麼回事?”
那士兵連忙拱手道:“將軍,這小子在這撒潑無理取鬧。”
那男子揮一揮手,他負手踱步到夏傲雪面前,審視了一番才說道:“不知公子有何事?”
夏傲雪從衣袖裡拿出一個小小的木偶,木偶身上用毛筆寫了小虎二字,“敢問將軍,是否記得這物?”
他將這木偶接過去,仔仔細細看了看,又遞迴給夏傲雪,“不認識。公子認錯人。”
認錯人了?難道他也不記得年少的事了?這顧長風也太高看了四五歲孩子的記憶了吧?夏傲雪將那木偶放好才拱手道:“既然如此,打擾魏將軍了,在下告辭。”
“等等。”那人喚住了夏傲雪,似乎想判斷她是否帶有別的陰謀,思量片刻後才說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魏統領。”
夏傲雪愕然,“不是魏統領來護送和親郡主的嗎?”
“原本是的,不過行至到邊境時,魏統領的父親魏中書突發腦疾撒手人寰了,魏統領回大都奔喪去了,這才由在下護送郡主去都城。在下孟恆安。”孟恆安微微皺眉,“我是否在哪裡見到過你?”
“明珠姐姐,讓我好找啊。”菖蒲一把抓住夏傲雪的胳膊,“我差點把整個梨園都翻遍了,你這是幹嘛呢?”
“沒事,我們走吧。”夏傲雪不想今日之事讓菖蒲知道,就着孟恆安作揖,“多謝將軍,在下先告辭了。”
女扮男裝?孟恆安自然也聽到了那聲明珠姐姐,瞧着有些熟悉,到底是在哪裡見到過,卻一時半刻又想不起來。
而那高高的樓臺上卻是寂靜極了,和下面的熱鬧天差地別,一女子端坐在桌子前,望向窗外,手指輕輕地搭在窗框子上,她對面坐了一位男子,身穿蟒爪衣袍,臉上隱晦不明,低着頭品着自己面前的茶。
兩人一直沒有說話,聽得外面傳來一陣一陣的喝彩聲,那男子放下杯盞
,嘆了口氣道:“芷晴,你真打算這樣做嗎?”
那女子正是大宣惠帝身邊的女官,向芷晴,她聽到這話後反而一笑,恍若那烈焰裡的火花,“那你如今可願意娶我了?我的十一哥?”
宣承瑋聽到這話手裡一頓,隨即搖頭:“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心裡只有惜時一人,也只會娶她一人。”
“如今我可不就是北惜時?”向芷晴露出嘲弄的笑容,“你可別忘了,塔木克國師替他們皇帝求娶的,是前丞相府的三小姐,北惜時。而如今,我就是北惜時,還被皇上親封了郡主。”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我知道你這樣做不過是想逼迫我,可我若真娶了你,心裡卻沒有你,只會害了你!”
向芷晴一把緊緊握着宣承瑋放在桌子上的手:“王爺,我不在乎。你我這麼多年的情分,你對我是有情的。我相信我若是嫁給了你,定會讓你舒心,也相信你有朝一日會愛上我的。”
宣承瑋慢慢地抽回了手,望着向芷晴的目光裡不僅有同情,更有理解,她這樣對自己,就好比自己對惜時,不求回報,甚至是隻要在她身邊,能日日瞧見她,都覺得是分外幸福的事了。
向芷晴的心一點點地冷了下去,“她如今生死不明,而且還懷了七殿下的孩子,而你,卻親手殺了這孩子的爹,你覺得惜時會原諒你嗎?癡心妄想!”向芷晴本以爲北惜時和七殿下一對後,宣承瑋會死了這條心,可她沒想到宣承瑋竟然殺了十一殿下。那天晚上大家都趕到的時候,宣承希躺在血泊中,而宣承瑋手裡拿着劍,劍鋒和傷口吻合,他也沒否認是他做的。
當時的九殿下,也就是現在的文帝,十分震怒,當即要判宣承瑋死刑,已經押入死牢了,可當天晚上魏皇后找到了文帝,一命抵一命,她替宣承瑋去死,只盼留她唯一的兒子一命。
宣承瑋的命這才保住了,想到還有依靠中書府的勢力穩固朝堂,九殿下就在登基後親封宣承瑋爲賢王爺,卻不給予任何實權。
宣承瑋握着的手指驟然一緊,明明心裡已經波濤洶涌了,可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緒:“七哥不是我殺的。再者當天夜裡屍體就不見了,我相信七哥的能耐。”宣承瑋對誰都沒說,其實那一日七哥被帶走的時候,還留着一口氣,與其說相信七哥的能耐,宣承瑋不如說是相信整個鏡花閣的能耐。七哥是鏡花閣的閣主,卻不會就這樣讓他輕易死去的。哪怕還有一口氣在,鏡花閣也會全力一試。
“至於惜時,等我找到她了,我會負荊請罪,她要殺要剮,我絕無二話。只是你,這樣平白要頂替惜時和親,是爲何?”
爲何?向芷晴心裡異常苦澀,她本是想以此逼迫宣承瑋娶自己,可發現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娶的時候,她就不甘心的決定頂替北惜時和親,反正塔木克也沒人見過自己和北惜時,北惜時生死不明。與其在大宣蹉跎年華,不如到塔木克一試,她就不信憑着她的手段和能力,還不能降服一個八歲小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