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時十分,綏德城裡安靜不已。神手堂的夥計上好茅廁回來,就看到一身綠衣的青瑤快步往外走,夥計不由問道:“掌櫃大夫,這麼晚了還出去?”
青瑤只是簡單的應了聲,並未做任何停留繼續往外走。
“奇怪,掌櫃大夫最近怎麼怪怪的,以前很愛說話,現在更像是行屍走肉了。”夥計喃喃着回到了自己房間。
只見青瑤走出神手堂,拐過幾條街,越走越偏僻,越走人越少。
唰的一下, 一顆石子不輕不重的打到青瑤的肩膀上,但她卻毫無知覺,繼續往前走。接着又一顆打到她脖子上,她還是沒有知覺,彷彿生命裡只剩下趕路這一件事情。
“姑娘,”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個男子,攔住了青瑤的去路,“敢問姑娘這是要去何處?”
青瑤擡起頭來,看見面前的男子,神色有些茫然,轉過頭一言不發,側過身,又繼續往前走。
那男子皺眉不語,忽的衣袂一拂,一股淡淡的輕煙從袖子裡飄出,須臾間,青瑤嬌小的身軀就垂落了下來。
那男子打橫抱起青瑤,幾個起伏之間就到了一驛館後鏡非明居住的房間,低聲說道:“閣主,屬下將人帶回來了。”
“進來。”簡單利落的兩個人,藍衣推門而入,這才發現屋子裡除了鏡非明外,還有不少人在,他將青瑤放在一旁的軟榻上,將之前見到的情況一一彙報,“閣主所猜不假,只怕這位姑娘中了什麼巫術,神情呆滯毫無思想,彷彿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則神手嘆了口氣,從衣襟裡掏出一顆藥丸,塞給青瑤吃下,又將她扶起,盤腿而坐,雙掌置於她背後,緩緩將真氣輸入她體內。
半柱香不到的時間,青瑤緩緩睜開眼睛,待看清楚房間裡的人後吃驚的猛然坐了起來,“這……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雲斛盛澤只是問道:“之前發生什麼事你一點也不知道嗎?”
青瑤茫然失措的搖搖頭。
“恕雲斛盛澤知識淺陋,不知青瑤姑娘這是中了什麼巫術?”
卻是夏傲雪回答道:“寐瞳。”
“寐瞳?江湖四大秘書之一?”雲斛盛澤微微蹙眉,“傳聞寐瞳出自夏侯國,殺人於無形,即可控制自己的敵人,又可以讓敵人去殺控制者想殺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中了寐瞳的人,武功會提升至少十倍,即使毫無武功之人,也可瞬間手刃對方,思想隨時會被幕後主使操控。”
青瑤更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竟然中了這該死的寐瞳,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解釋,只得哽咽着拉了拉則神手的衣袖,“師父,我……我……”
則神手拍了拍她肩膀,“你是什麼性子我自然知道,看你這幾天不對勁,加上下午時這般簡單的錯誤都會犯,就覺得這其中必然有問題。爲了保險起見,新帝就讓藍衣盯着你,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也好及
時出手相救。”
“你最近是否和什麼人接觸過?或是得罪了什麼人?”
青瑤搖搖頭。
雲斛盛澤又問道:“可曾接觸過什麼可疑的人?”
青瑤猛然想起一件事,急急說道:“十來日前我有次出去採買東西卻遇到了羅芸,她似乎在和什麼人說事情誤以爲我聽見了,在那言語中傷了幾句。後來和她說話那人卻只是盯着我瞧,足足有一刻鐘。”
“你還記得長什麼樣嗎?”
青瑤努力去回憶,卻無論如何也回想不起那人長什麼樣了,不由十分歉意,“我真是沒用,這樣也記不住。”
青瑤一無武功,二不是核心人物,那爲何要將這寐瞳應用到她身上?唯一的解釋,就是要用她去對付她身邊的人,夏傲雪,雲斛盛澤,或是顧長風。
可到底要對付誰呢?背後那人又是誰呢?
鏡非明和雲斛盛澤對視一眼,很有默契讀出了彼此的心思,不如將計就計,通過青瑤探知對方的計劃,再不動聲色的設好圈套等着他們跳坑。
此刻時間有限,不一定能完全解了這寐瞳的巫術,但能暫時壓制還是可以的,鏡非明低聲吩咐了青瑤幾句,看她還有些迷茫的神色,也正了正語氣,“這事事關性命,你能否做到?”
青瑤早已是愧疚不已,因爲自己的一時疏忽,竟然着了別人的道,可這可能帶來的後果,就是傷害自己身邊的人,不管是哪一個位,她都不允許!
青瑤的神色漸漸恢復如常了,語氣堅定:“上將軍和新帝放心,我絕不會辜負你們的。若我無法做到,我寧可一劍了斷了自己,也絕不能拖累你們!”
則神手眼裡多了幾分欽佩和讚歎,證明自己當初眼光還是沒看錯的,鏡非明和雲斛盛澤細細地敲定了這其中的注意細節,務必確保青瑤的安全,讓她回來後再把探聽到對的消息告訴夏傲雪。
待敲定後,藍衣又不動聲色的將青瑤送回了剛剛暈倒的地方,按照鏡非明對於中了寐瞳巫術後的反應,假扮起來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送走了青瑤,夏傲雪臉上難掩擔憂之色,鏡非明忍不住攬她入懷,手一下一下的撫摸她的青絲,還在她發頂親吻了下,“別擔心,有我們在,她不會出事的。”
在場的人都知道鏡非明和夏傲雪以前的事,對他們這樣親密的舉動也都見怪不怪了,可雲斛盛澤卻是第一次見到,如墨的眸子震驚到無以復加。
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親密了?不過是幾日不見的功夫,怎得好像一個滄海桑田過去了?
注意到雲斛盛澤晦暗的目光,夏傲雪覺得有些事情還是早早說清楚的好,她對鏡非明說道:“七哥,我有些話想和上將軍說說。”
鏡非明不多問什麼,只是一個好字後就帶着衆人離去了,只剩下雲斛盛澤和夏傲雪兩兩相對。
“這是你的選擇嗎?明珠
。”雲斛盛澤只覺話裡苦澀萬分,其實問都不用問的,他們之前的動作不是早已說明了一切嗎?
“明珠得上將軍垂青,但上將軍知道明珠是什麼人嗎?”夏傲雪幽幽說道,“我爲了報復那些仇人,設計陷害自己的妹妹,嫡母,甚至還有名義上的父親,甚至還挑唆大宣幾位殿下之間的鬥爭。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沒心沒肺,冷酷惡毒。可是七哥,也就是鏡非明,在我年少時候就一直陪伴在我身邊,不管我成什麼,他待我依然情深萬分。我想殺人,他爲我磨刀。兜兜轉轉,我不能再和他分開了。上將軍,我……”
每說一個字,心都會跟着抽搐的疼痛,明珠,你這般殘忍地將你們的甜蜜情意說與我聽,只是我徹底死心吧。可是付出的真心,又豈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若感情能和劍一樣該多好,怎麼舞,何時舞,何時收都掌控在自己手裡。既然已經說出口了,那就不如退到一個的安全點的位置,不會引起她的反感,又可以那樣靜靜地保護她。
雲斛盛澤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些:“既然你已經恢復記憶,也決定要和他一起走下去,那我除了祝福外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了。我相信他會將你捧在手心裡疼的。你放心,我也會加緊時間找媳婦的。”
聽到這番話,夏傲雪才稍微鬆口氣。
而這邊青瑤行屍走肉般的走了兩條街,就有一個黑衣人站在那兒,五指朝着青瑤對的天靈蓋,嘴裡不斷地在念叨着什麼,末了那黑衣人問道:“記住了?”
青瑤毫無生氣的臉點點頭,然後轉身回去。
直到青瑤走遠了,羅芸才從黑暗處走了出來,“這法子管用嗎?”陰鶩的眼神死死盯着青瑤離去的地方,好像透過她的身影可以看到那個讓她厭惡憎恨了一輩子的女子。
那黑衣人暗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聽起來格外的恐怖,聽得羅芸也忍不住起一層雞皮疙瘩:“你是在質疑我?”
羅芸打了個冷顫,聲音都有些哆嗦了:“沒,沒有。你的能力,我自然是不敢質疑的。”
黑衣人冷哼一聲:“別忘了當初可是我把你帶過來的。復仇大計唾手可得,你不是最想看她落魄求饒的樣子嗎?”
一想到夏傲雪那賤人跪在自己面前苦苦求饒的模樣,羅芸就忍不住一陣痛快,自己一直愛痛苦着,可傷害她的那些人卻一個比一個快活,憑什麼?憑什麼只能她一人下地獄,要下,就一起下吧!
那黑衣人發出一陣自喉嚨間發出的嘿嘿聲音,“籌備了這麼多年,是時候收網了。”
“除了北惜時那賤人,我還有琪琪格也死無葬身之地!”羅芸恨得咬牙切齒,“待您大業成功之時,就是大宣亡國之日!”
當女人被嫉妒逼瘋了的時候,早已不是正常人能揣測的。可他們以爲萬事都在自己掌握中,卻不知獵物早已不是獵物,轉而成了獵人,回過頭來將他們納入圈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