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傲雪一直這樣靜靜地望着宣承瑋,許久過後,久到宣承瑋以爲她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夏傲雪才緩緩說道:“可是殿下,惜時並不喜歡您。”
宣承瑋心一沉,只聽夏傲雪繼續說道:“而且惜時這輩子都不會愛人,也不會嫁人。真心,感情,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惜時絕不會沾染一分。”
宣承瑋沒想到一番剖析表白,竟遭到了如此果斷而又殘忍的拒絕,他握着夏傲雪的手多了幾分力道,語氣也跟着沉了幾分:“你這輩子註定是我的人,你也別想逃離開我,你現在不喜歡我,不代表以後不喜歡我。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心。”
這樣說話纔像原來的宣承瑋。
她自然知道什麼是真心,可真心換來的永遠只是慘痛的教訓。她也有過真心,全數給了太子,最開始的時候太子對她也看似情真意切,軟儂細語,後來以爲可以如願嫁給太子,卻在鳳冠霞帔的那一日,在自己以爲最幸福最歡喜的那一日,原本以爲的良人給了自己當頭一棒,致命一擊。
“殿下,時間已晚,還請殿下先回府吧。”話一說完,夏傲雪竟是不做任何停留,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看着漸漸消失不見的倩影,宣承瑋一雙桃花眼眯着,“北惜時,你別想再離開我!”
賓客們逐漸都散去了,只有丞相府的人還在宴會廳,北丞相陰沉着臉,衆人也不敢開口說話。
“今日之事,你怎麼看。”北丞相問的自然是北湛風。
北湛風早已將新郎長袍換下,穿了平日裡的一件月牙白的長袍,聽到北丞相開口問,他也搖搖頭:“因爲今日來的貴客很多,護衛是平日裡的三倍,就怕這些貴客有個閃失。依兒子看來,只怕是貴客裡有人故意爲之。”
這點北丞相也想到了,但小侯爺是成國公府裡的人,若是對方沒點膽量和背景,誰敢下如此毒手?
“父親,今日惜時姐姐可是大半時間都不在宴席上呢。”北秋姍忽然開口,其實她並不知道夏傲雪確實和這件事有關,她只不過是想找夏傲雪的麻煩而已。
頓時大家的眼光都聚集在夏傲雪身上。
“父親大人,惜時因爲不勝酒力喝多了,一直在院子裡。”夏傲雪眉頭微微蹙着。
“誰能證明?“北秋姍咄咄逼人。
“這……”
看到夏傲雪回答不出來,北秋姍頓時有了底氣,不依不饒道:“父親,她定有古怪!”
北丞相併未理睬北秋姍,直接問道:“惜時,你可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出現過?”
夏傲雪搖搖頭表示沒有,“父親大人,惜時覺得此事或許設計朝黨之爭。”
“惜時,一個女子,如何能議論朝廷之事?”祁氏淡淡開口,她可不想給夏傲雪任何表現的機會,即使是在自家人面前。
“是。”
“這在自己府裡,無礙,你不妨說說看。”北丞相卻和祁氏唱起了對臺戲。
“惜
時覺得或許是有人看重了成國公府的勢力,想將其拉入自己陣營之下,卻不想成國公老侯爺沒應承,那人便用下此毒手,以示警告。”
“這不就結怨了嗎?”
“這是一種猜測,還有一種猜測,便是另外有人知曉了此事,故意這樣做,讓成國公以爲是原先那人所爲,就此結怨。”
話雖然說的隱晦,卻不難猜出猜測中必有一人是太子,而另外一人,既有可能就是十一殿下宣承瑋,可礙於沒有任何證據,只怕明日早朝,北丞相也難辭其咎了。
“佳寧。”北丞相忽然開口喚了金佳寧,“三日後你歸寧,和老侯爺好好解釋一番吧。”
“父親放心,佳寧定會讓成國公府放下心結的。”
“你們先回房吧。”
兒女都散去了,祁氏端了杯參茶遞給北丞相,“老爺,喝杯參茶壓壓驚吧。”
北丞相卻是冷哼一聲,“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老爺,這……”祁氏只覺有苦說不出。本是一樁極好的婚事,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小侯爺不能人道,定然會引起老侯爺的怨恨,因此事在丞相府發生,只怕連帶丞相府也恨上了。若真如此,兩家不僅因爲沒有成爲親家而更加親近,反而就此結怨,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第二日早朝,得知事情原委後,惠帝龍顏大怒,這月氏的送親使團還沒走,竟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把大宣的顏面置於何處?
“你們成國公府可真是養了好兒子!”惠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侯爺,滿臉震怒!
老侯爺顫聲說道:“皇上,子不教父之過,都是老臣平日裡太過縱然他,還請皇上法外開恩!”此刻再力證自己兒子無罪顯然不切實際,要堵住月氏送親使團的嘴,要顧及太子的顏面,不可能再花費時間和人力去徹查此事,那隻能憑着成國公府和先皇給的免死金牌,保住兒子的命纔是最重要的!
“北侍郎大婚之日,且有月氏公主的證詞,如何法外開恩?”
朝中也有和成國公府交好的人,也有一早就得了老侯爺好處的官員,聽到這話,也紛紛出來給小侯爺請求開恩。
“皇上,成國公府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還請皇上網開一面!”
“小侯爺如今還躺在牀上,只怕也是受到了嚴重的懲罰,以後定不會再犯了。”
太子冷笑一聲:“再犯?他已經斷了子孫根,就是想再犯,也不能了。”這些人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出來給小侯爺求情,難道不知道這會得罪自己嗎?太子掃了宣承瑋一眼,心裡越發的怨恨了。
宣承瑋本因身子不適,一直不來上朝。前段時間不知爲何,又日日都來上早朝。今日這些人能來求情,只怕不單單是看在成國公府的面子上,更是得了宣承瑋的授意,不然怎會如此不知進退?
這件事上,太子卻是冤枉了宣承瑋,此刻只怕最想小侯爺就此獲刑而死的,就是宣承瑋了。但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除了宣承瑋,想要太子之位的人,又豈在少數?
但礙於成國公府有免死金牌,且有先帝的手詔,說是要布恩於成國公府,對小侯爺的懲罰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小,杖責一百算以此了事。
夏傲雪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恰好在後院插花。高低錯落,豔素相輔相成,含苞欲放的梅花襯着開歡樂的墨菊,竟有別樣的美麗。
“小姐,這花插的可真漂亮呢。”綠波看的嘖嘖稱歎,“奴婢去尋個好看的花瓶。”
恰在這時,百合走了進來,略一行禮,說道:“小姐,今日要去天沐寺嗎?”
“今日?”
“今日是小姐孃親的忌日,小姐難道忘了嗎?”百合似乎很是意外,“往年小姐都是早早的就求了大太太,讓您去天沐寺給小姐孃親燒香祭祀呢。”
夏傲雪卻愣了一會,然後才說道:“看我忙的都忘記了。自然是要去的,百合,你去那些香燭燒紙,綠波你去叫輛馬車。我去下父親那裡。”
因爲昨日的煩心事,北丞相聽到這要求後,也只是揮一揮手。
去天沐寺出城的路上,要經過琪琪格臨時的府邸,東大街上一座小的院子,夏傲雪讓綠波前去叫門,詢問月氏公主是否願意同去天沐寺。
約莫一炷香的時候,琪琪格就帶着阿蘭出來了。
上了馬車,琪琪格迫不及待問道:“上次走的匆忙沒來得及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知道琪琪格好奇心重,定會將喜宴那事刨根問底,所以今日夏傲雪纔會叫琪琪格一起去天沐寺。
夏傲雪嘆了口氣,將那日聽見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琪琪格,唯獨隱去了自己被小侯爺受辱這件事。
“真是可惡至極!”琪琪格氣的粉拳握的很緊,“我從未有害人之心,卻不曾想早被人惦記上了。這芝雲看似善良,卻是包藏禍心。還有那小侯爺,活該成這樣。”
夏傲雪拍拍她的手,“等你以後嫁給太子,這樣的事更加不會少。你定要多加小心纔是。”
“惜時放心,我也不是任由人欺負的小羔羊!”
兩人說說笑笑,時間也過的格外快,一會就到了天沐寺。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什麼拜佛的好日子,天沐寺人也不算多。琪琪格就在外面隨意轉着,不跟着夏傲雪去偏殿了。
到了偏殿,綠波將帶來的蠟燭,祭品一樣樣放好,夏傲雪跪在蒲團上,雙手合什,嘴裡在念叨着什麼。
百合一直在旁邊靜靜的看着,眼睛裡卻有一股不明所以的探究。
等夏傲雪敬好香,燒好錢幣,百合才問道:“小姐,您想孃親嗎?”
想,夏傲雪夢裡不知道想了自己母后多少回,隨口便說道:“想,如何能不想?若我孃親還在,那該多好。”
世間上,除了孃親,誰還能無怨無悔的爲你付出,不求回報?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夏傲雪猶自在想着,根本就沒去注意百合的神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