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該不會吃住在自己家裡吧,段科長一直琢磨的就是這個問題。很顯然,這是一種最壞的結局。哪怕是吳冕說的一個月1200,段科長也絕對不能接受。
他一個月掙5000多,老伴也有收入,生活小康。可要是養了這麼一個“小媽”的話,怕是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一臉愁容,段科長不斷反思着自己怎麼就養活了這麼一個不省事兒的兒子,他和吳冕說道,“小吳,要不麻煩你去看一眼?”
吳冕的手放在膝蓋上,悠閒的一逼。聽段科長這麼問,吳冕笑道,“看患者我就不去了,稍等我打個電話。”
“……”
段科長是真沒想到吳冕會拒絕自己這麼一位老人家的要求,他心裡委屈的嗓子眼發堵。
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麼不懂尊重老同志呢?
“丫頭,段科長的兒子昨天晚上遇到了一個疑似肺動脈高壓的患者麼,你去看一眼,人在急診科,我就不上手了。”
電話那面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吳冕掛斷電話,道,“段科長,稍等一下吧。”
“哦。哦。”段科長是真有心拒絕,這個小吳辦事兒挺操蛋的,你跟着去看眼患者怎麼了?非讓你的助手去看,這是顯擺!毫不遮掩的顯擺。
段科長感慨着人心不古,但他一句旁的話都不敢說。
眼前這位可是敢和醫鬧硬扛,睡在棺材裡的主,天知道他以前一直戴着墨鏡是有什麼問題。而且現在自己有事求人,真要是被訛了,吳冕在或許能好點。
看着眼前的茶缸子,段科長的思緒一片混亂。
“段科長,其實最好的辦法是你聯繫一下民政部門。要是有熟人的話,事情應該好辦。”
民政部門?段科長微微搖了搖頭,吳冕說的他早都想到了。
“那聯繫一下院裡吧,話說咱們醫務科每年有多少經費?您可是醫務科長,應該有這個權限。”吳冕問道。
“什麼經費?”段科長詫異的問道。
“嗯?”吳冕也被問的一愣,隨即說道,“臨牀出現這種三無患者,院裡每年給醫務處……科多少錢解決問題?”
段科長差點沒哭出來。
哪有錢啊,真心是一毛都木得。
吳冕看段科長的表情就知道了大概,他嘆了口氣。
在帝都、魔都這種超一線城市,每年三無患者多了去了。治病的過程中出現各種問題,超出預算,人還在icu裡躺着,加把勁兒就能活,那怎麼辦?
臨牀醫生給醫務處打電話,虛擬費用,這是常規手段。
好一點的醫院會由院方承擔這筆錢,但不是人的醫院領導會讓科室自行承擔。
這裡面涉及的事情太多,一言難盡,比如說財政撥款什麼的。
看來八井子中醫院是沒有這筆費用,或者都是糊塗賬。
吳冕沉吟,事情麼,總是有解決的辦法,具體怎麼解決還要等丫頭查體之後再說,怎麼都得先看看患者情況。
幾分鐘後,楚知希出現在醫務科段科長的辦公室。
段科長和楚知希去看患者,吳冕一點想要去臨牀的意思都沒有,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懶洋洋的看着窗外太陽漸高。
濃烈的陽光穿過肥嫩的綠葉,影子斑駁、生動。吳冕聽着外面的小鳥叫,心生愉悅。
老鴰山後山應該更清淨吧……剛從老鴰山回來,吳冕又想去了。
順着窗戶,吳冕看到楚知希的背影在往急診科走……看到那個充滿青春活力的身影,吳冕的臉上的冰霜融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和丫頭結婚,要個孩子,也和那些年輕人一樣開始每天啪啪啪,後來每天吵吵吵,兩人磨的沒了棱角後樂天知命。吳冕心裡亂糟糟的想着,笑容滿面。
“哥哥,患者是室間隔缺損導致的肺動脈高壓。”
不知過了多久,吳冕已經在另一個平時時空中到了52歲,孩子大學畢業,他正在和楚知希攢錢給孩子在鵬城買房子的時候,楚知希的聲音打斷了吳冕的思緒。
“先心病?”吳冕的眉頭皺了起來。
先心病導致的肺動脈高壓屬於1型,可先心病說複雜是真複雜,連吳冕都頭疼。
可一般情況下,先心病也好治療。那個患者能活到20多歲,用枸櫞酸西地那非一直續命,應該不會是超級複雜的先心病。
“什麼情況?”吳冕輕聲問道。
聲音裡有一絲溫柔,暖洋洋的。
“哥哥,你剛纔想什麼呢?我好想看到你笑了。”楚知希笑盈盈的問道。
“沒想什麼,說說查體。”
“艾森曼格綜合徵陽性,胸骨左緣第3、4肋間可聞及三~四級粗糙的全收縮期雜音,向四廣泛傳導。”
“中醫院沒有超聲心動,其他資料缺如,我讓患者做一個平片,估計有幫助。”
白玉一般的手指開始輕輕敲打椅子扶手,無聲無息,卻又像是晨鐘暮鼓一般,段科長覺得自己開始心悸。
“哥哥,手術是不是能做我暫時沒辦法判斷,但暫時不考慮主動脈瓣膜的激發病變……”
楚知希和吳冕的溝通交流,在段科長和兩位大姐的耳中就像是天書一樣,根本沒辦法聽懂。
“行,等等看吧。”吳冕輕聲說道。
“呃……小楚啊,你剛纔說艾什麼格綜合症,是啥意思?”段科長問道。
“稍等啊,段科長。”楚知希的話還沒說完,她繼續說道,“患者雙肺聽診考慮有感染,肺組織充血很嚴重。建議完善檢查,抓緊時間手術治療。”
見吳冕不說話,楚知希轉過頭,披肩發沒有被無菌帽壓扁,柔順的像是瀑布一樣,絲絲縷縷陽光落在頭髮上,陽光都變得更加美麗。
“段科長,當肺循環的阻力接近或超過體循環的阻力時,左、右心室的收縮壓相等,通過室缺產生的是雙向分流或右向左的分流,部分藍色的乏氧靜脈血經過室缺流入體循環,病人發生紫紺。這就是臨牀上所說的艾森曼格綜合徵。”楚知希解釋道。
“……”
段科長一臉懵逼。
“嗯,不說太多,您知道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就行了。患者是您兒媳婦?怎麼不早點治呢。”楚知希略有不高興的問道。
兒媳婦……這三個字就像是三道驚雷般砸在段科長的頭頂。